《无限追捕》的试镜和《律师终途》的试镜都安排在最同一周内。
周楚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也没多悠闲,一是《小明天》还在热播,她需要配合剧组的宣传,偶尔要受邀一起参加节目。
二是两部电影的人设要求大相径庭,她需要上专门的表演课。
三是尚枫紫还给她接了两个综艺的飞行嘉宾,一个是脱口秀,一个是美妆的,都得补课。
档期也很紧,剩下的是零零散散的代言,一些杂志的邀请采访和封面拍摄。
尚枫紫没想到周楚为了试镜还这么拼,表演课还是周楚要求的。
毕竟试镜很有可能被刷,对于演员的宝贵时间来说是一种浪费。
但是周楚还是选择最大程度地去填充自己,就是……孩子也很闹心。
暑假都到了,幼儿园放得更早,在跟曾酉没发生婚变的时候,周楚其实没怎么考虑过这个事。
她这段仅有的ao关系跟社会上的ao关系完全相反,她有一个勤俭持家的良家贤a,曾酉早就把她的一切顾虑都解决好了。
可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以为的omega独立,其实也是建立在牺牲曾酉的时间上的。
她甚至没问过一句你辛不辛苦啊。
人就是这么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在曾微趴在她腿上问她“妈妈我暑假可以继续上托儿所吗?”这会她还恍神了片刻。
曾微拉着周楚的手:“丁盏姐姐说妈妈接下来会特别特别忙……”
小朋友的声音还带着奶腔,口齿倒是伶俐:“明明都住在一起,我都很难见到妈妈的……”
周楚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放,她觉得自己的婚姻虽然跟父母的婚姻不一样,但又诡异地走到了一个相似的节点。
“微微和你妈妈咪一起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曾微仰着头躺在周楚大腿上,这是她们难得的下午,曾微不用学琴,周楚录完综艺回来,出差了三天后的假期。
“就……早上阿酉叫我,叫我起床,”曾微手上玩着魔方,一边念着:“爱心煎蛋!!熊熊菜粥!”
她似乎有点馋,还吸溜了一下,“阿酉送我去……去学校,她就上班啦!”
小朋友呜呼好几声,“下午放学老师送我去上课,然后下课阿酉接,接我嘛。”
“去她上班的地方,”曾微翻了个身,天气热了不少,室内的空调调在适宜的温度,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强光,使得室内非常地安逸。
“阿酉上班好忙,她有时候都不理我!”
曾微哼哼两声,她那双小胖手玩魔方倒是格外利索,时不时舔舔嘴唇,“我生气了就给我买东西!”
听上去也不怎么生气啊。
周楚有点想笑,“那我送你去你妈妈咪那里好不好?”
曾微把已经扭得整整齐齐的魔方一扔,扑进周楚的怀里,“妈妈也不要微崽了吗?”
周楚:“怎么会,妈妈只是觉得……”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小朋友的眼睛格外干净,现在整个人站起来抱着周楚的脖子,“妈妈好忙喔。”
周楚:“对不……”
“阿酉也好忙,”曾微撇嘴,“只有闻阿姨陪我玩,孙阿姨更喜欢教我学法国歌,然后塞我吃的。”
周楚:……你好像很喜欢那样的生活。
闻韶什的确爱玩,就她那个个性,心理年龄估计永远十岁。
周楚也不是没见过曾微跟对方那个亲热劲,搞得像是闻韶什是她妈似的。
“妈妈接下来要……”
“我知道我知道,”曾微打断周楚的话,小大人似地点头:“妈妈是大明星,不能永远陪我的。”
周楚更羞愧了,但是她女儿压根不是凡人,“我也不用你们陪啊,我一个人玩更高兴。”
她把魔方拿起来打乱,“喏,妈妈上次拼了一个下午都没拼起来,我厉害多了!”
周楚:好糟心,亲生女儿内涵我蠢!
小朋友在周楚眼前展示了一下迅速地复原工作,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妈妈你看!我这么厉害,才不用你们陪。”
周楚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了。”
然后曾微被快递到了璀璨娱乐37层的……执行总裁办公室。
但是今天曾酉不在,景岫签收了这枚由周楚的助理小邵送的快递小豆丁。
助理小邵战战兢兢,人生头一次经历了直面波ss,觉得自己当年投的波ss弯聘图文不符。
入职多年后看到年终大会上都不会笑的副总露出笑实在恐怖。
他恨不得掉头就跑。
曾微被景岫牵着手,冲小邵落荒而逃的背影挥手:“下次再来接我啊小邵葛格!”
景岫被小朋友的嗲奶音刺激得一个激灵,贫民窟出身的现任精英ba实在很难理解养育人类幼崽的心情。
但是一想到这个是自己偶像的女儿,顿时又觉得曾微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完全忘记了自己对曾微的微笑被闻韶什形容成狼外婆。
“微微先去阿姨的办公室玩会吧?”
“你妈妈呢?”
曾微直接套用了周楚的原话:“我的行程景总不是一清二楚么?”
她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是楚楚说的。”
景岫:“……”
救命脑内已经有声音了!
周楚为什么每次面对我们几个都如此阴阳怪气,她难道忘了我是她老板了吗?!
哦我是小老板,她是大老板的老板娘……
“妈妈咪呢?微微好久没见到她了,好想她喔!”
曾微说话还带着小朋友的嗲气和大起大落,听起来是可爱的好笑。
景岫:“她去看你奶奶了。”
曾微啊了一声:“奶奶不是死了吗?”
景岫:“你妈妈咪和你说的奶奶是谁呀?”
唉跟小朋友说话自己都会变成这个腔调欢。
曾微摇了摇头,“在很远的地方,我不记得了。”
景岫笑了笑,“这个奶奶……”
今天天气很热,盛夏的蝉鸣在墓园显得格外聒噪,身边的老管家给曾酉撑着一把黑伞。
阳光被隔绝在伞外,伞下身着黑衣的曾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拿来吧。”
旁边的人给她递了三支香。
她弯腰把香插进香炉。
曾酉的相貌跟岑屏今有七分像,只不过曾酉的气质跟岑屏今相比没那么冰冷。
虽然很多人说岑家母女如出一辙,但曾酉觉得母亲无情多了。
岑浔的成长离不开岑屏今的控制,她们的母女缘分的也只是点到为止,这么多年的相处似乎只有教养,没有别的感情。
她们都是岑家的牌匾,是这个家族墓园的一块石头。
曾酉行的礼特别标准,岑家是一个大家族,旁系也很多,汪黎辰的被囚和她的回归掀起的波澜并没有多大。
这个家族本来就如同死水,大部分人各过过的,身为掌权人更是毫无私人可言。
汪黎辰算是过得滋润的掌权人了。
也就是他太过滋润,所以给了曾酉有机可趁,没受过专门训练的掌权人实在很难压得住这浩浩荡荡的阵仗。
“她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曾酉化了淡妆,她的皮肤本来就晒不黑,几年的搬砖工生涯只是让她看上去粗糙了许多,恢复了记忆之后岑浔原本的气质累叠上来,让人不会去在意她外表细微的变化。
她的眉目很浓,女性alpha的英气在眉宇之间展露无遗,从远处看身姿卓越。
管家摇了摇头。
岑屏今死的时候也不算老,加上她身体一向健康,这种骤然的死亡也十分蹊跷。
曾酉检查了很多遍,报告单毫无漏洞,岑屏今确实只是骤然的猝死。
“我去看看我父亲,你们不用跟过来。”
曾酉再看了一眼岑屏今的照片,是对方年轻的时候拍的,笑得非常克制。
是岑家的家风,可惜压抑无比,一次的放纵才会变成大火,最后引狼入室,自己也意外身亡。
可惜没有如果当时。
岑浔父亲姓甄,他的墓是他自己选的,岑家的墓园原本按照夫妻分布,当年甄梨鸢却选择了最偏远的角落,外面是围墙,围墙外是一座山,再过去是野生动物园。
半夜能听到猿鸣狼吼。
甄梨鸢死的那年,岑浔在这里不肯离去,半夜才被找回。
这么多年过去,她却还记得夜半的动物声,好像驱散了对墓园的恐惧,又好像是她父亲的声音响在耳边,温柔地说:“小浔,我喜欢山林的生活。”
可是他这辈子都没回家过了。
岑浔父族的种族天性非常奇特,而且代代相传,依旧坚持不告诉伴侣。
因为早就不是当年聚居的状态,族人寥寥无几,被当成珍惜动物饲养,到最后,仅剩的几个人,一个是李枕暄的母亲,一个是岑浔的父亲甄梨鸢。
剩下的还有几人还在北部边境。
当初岑浔濒死,就是想去那里。
可惜她前阵子去了一趟,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口齿不清地说了几句话。
提到了雨镇,提到了曾洇。
那是曾酉那个捡垃圾的母亲,一个神神叨叨的巫医,疯疯癫癫的老omega。
这个种族信息素序列里包含γ和IX-99的人会拥有信息素变异的能力。
甄梨鸢在岑浔年幼的时候讲睡前故事,提到这么一则。
“在濒死状态某些人,信息素会发生变化,会变成她最喜欢的一种东西的气味。”
那年岑浔还未分化,甄梨鸢是个相貌极为清秀的男性omega,他看上去像一轮弯月,不笑的时候眼里也盛满细细密密的温柔,是岑浔多年后梦里都会想起来的眼眸。
是毫无保留的爱,他总喜欢摸着岑浔的头发说:“我的孩子,你的感情一定要自己选择,不要像你母亲一样。”
可惜甄梨鸢生了岑浔后身体一直不好,甚至没熬到岑浔分化,他就去世了。
岑浔还是没像她期待的那样,选择自己的感情,她前半段人生里的感情本来就寥寥无几,父亲赐予的温柔足够她度过余生,也不明白爱情是什么。
在甄梨鸢逝去后,她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omega的脆弱,像一朵蒲公英,一吹就散了。
当年的岑浔远没后面的成熟,她尚且年幼,不能接受父亲早逝的痛,一个人在墓园里抱着墓碑不肯离去。
被寻回的时候浑身发烫,高烧不断,在不少人以为她就这么不行的时候,她提前分化了。
正常的孩童在十三四岁分化,而她不到十岁就分化成了alpha,好像一瞬间长成了大人。
分化后就是越发紧密的课程,压根不容她去多回忆和父亲的相处。
她顺从安排,接受了家族指认的婚姻,一个比她还小很多的男性omega。
一个据说是跟甄梨鸢有几分血亲的李枕暄。
而人生总有意外,到现在夏日炎炎,曾酉撑着黑伞站在甄梨鸢墓前,想到了对方当年的话,露出一个笑来。
她的目光落在黑白瓷像上甄梨鸢秀气的面容上,一字一句地说:“父亲,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不知道能不能算完全是自己选的人,”她出院之后着手梳理岑家内部的事,却还是很难控制自己去不想周楚,“但我很爱她。”
“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您看到了一定会很喜欢。”
她站在墓园的角落,一群人站在老远,能看到的就是岑浔撑着伞站在墓前说话的样子。
管家是岑家的老人了,汪黎辰当初就没换掉他。
他和另一个老家伙都是看着岑浔长大的,这次重新回来的岑浔看上去变了很多。
有了活气,以前她总是忙忙碌碌一刻不停,甚至分化后再也没来过墓园。
而这么多年过去,蒲公英被风吹散,曾酉认真地看着那块黑白瓷像说:“我想永远和她好。”
下一秒她又难过上来,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除了甄梨鸢没人知道在外跟个小大人一样的岑家继承人喜欢吃棉花糖。
岑屏今也不允许她吃零食。
岑浔只敢跟父亲撒娇。
现在她红着眼眶,声音都沙哑:“可是父亲,她好像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