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酉，今天提前一小时收工，你晚上看灯去不？”
快收工的时候食堂发了一包汤圆，每个工人都有，虽然只有巴掌大，可能煮出来也就五六颗。
曾酉因为光荣升迁，除了一包甜的，还额外得了一包肉的。
问她的就是工地的安全员，是一个比她大不少的女a，身材有些微胖，平时很爱唠嗑，曾酉这种不爱说话的都能被她拉过去说两句。
“不逛。”
曾酉把两包冷冻冰箱里拿出来发的汤圆放进包里，一边换了衣服。
对方啊了一声，“今天还有舞龙呢，你不带你老婆去看看？我家女儿想看舞龙很久了，半夜都激动得睡不着。”
这个alpha家里大年三十得了一个二胎女儿，年后开工还给有点小职位的都发了俩鸡蛋。
什么好事成双，那鸡蛋上还画了红花，拿回去的周楚还研究了一会，问：“这是什么习俗？”
当然问了也是白问，曾酉也不知道，周楚挠了挠头，“那她生二胎发了鸡蛋，那我生完是不是也要准备点啥？”
曾酉：“不用。”
周楚捧着两颗鸡蛋不知所措，曾酉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咧开嘴笑：“我准备就好了。”
“把你能的。”
周楚怀了孕也日渐迷信，“吃了两颗红花鸡蛋我能生个女儿吗？”
曾酉：“你喜欢女儿？”
周楚：“是啊，你喜欢男孩啊？没必要吧，反正无论男女都要分化的。”
曾酉摇头：“我都行。”
然后被周楚踹了一脚，周楚大着肚子踹人倒是很有水平，翘屁女a被踹得一个趔趄，无辜地转头。
周楚：“那是因为不是你生啊！”
曾酉讷讷地说：“对不起。”
周楚一股气又没地儿撒，最后哼哼两声。
为什么鸡蛋要点红花第二天曾酉问了这个安全员，比她年长的女a头发剃得短短，皮肤在常年的风吹日晒里显得有些粗糙。
“你这都不懂啊，跟小时候去别人家吃寿宴一个道理啊，那些馒头不都点点红，喜庆，高兴嘛。”
曾酉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她的从前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的，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她才没有这种小时候。
但是她又不会说，只是点点头。
现在又碰到元宵看舞龙的问题，曾酉：“有这么好看吗？”
对方跟曾酉也算老相识了，曾酉体力好，工地其实都抢着要，加上穿上正式点的衣服都人模狗样的，来监修的人看到也会印象好一点。
人么不爱说话但不会偷懒，又很实在，谁都喜欢用这种人。
“你不是说你来雨镇也有两年了，过年都没出来逛过？”
曾酉：“今年逛过。”
对方笑了一声，“单身alpha没意思啊，今年带着老婆逛逛呗，小omega都很喜欢看这些的，不过我也爱看，热闹。”
曾酉哦了一声，对方又笑嘻嘻地说了一堆今天好玩的事儿，“还有皮影班子呢，很难得的，也就正月里一遭了，大城市现在都没得看，原汁原味！”
对方经常去县市里培训，最后还是喜欢雨镇，偶尔午休吃饭一起，还能听到对方谈外面怎么怎么。
说外面打工也很辛苦。
京州啊？哦豁首都那也太远了，算啦算啦。
是啊出去都很麻烦，大巴一天去市里就一趟，还要坐飞机，跟西天取经似的。
……
京州，好远，曾酉没想过。
她沉默地过着日子，好像只是为了活着活下去。
什么都记不得，休息的日子对娱乐也提不起兴趣，路边的小酒摊热闹得让她讨厌。
周楚会喜欢这种热闹吗？
好像是挺喜欢的。
曾酉想到自己跟周楚偶尔的遛弯，在小摊里周楚拉着她东走西走，什么都要看上一眼，有些摊上还在卖小狗，小狗狗呼呼大睡，她都能呜呜呜地看着。
站着好半天不肯走。
曾酉以为她想要，问她：“买吗？”
周楚又摇头，“算啦，现在跟着我们也不好，我们都没办法给它最好的。”
说完她又觉得有点遗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养条狗她都这样想，显然是这个意外的孩子也是她现在的遗憾。
曾酉抿了抿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周楚的情绪却很快转了回来，又拉起她去看另一个摊，买双袜子跟老板讨价还价。
十块钱三双她觉得太贵，要不是雨镇偏远，云多多大部分的东西都不送，云宝的运费有很贵，她才不愿意线下买。
主要是大部分还不好看，跟这个小镇一样土了吧唧。
雨镇虽然落后，娱乐活动也很原始，但可能就是这种偏远的蔽塞，给了周楚一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一个年都过得她像是梦回小时候，今天元宵，她的确想等曾酉回来之后出去逛逛。
不过这人不爱玩，每次都慢吞吞，搞得像是周楚求她的。
曾酉带着两包汤圆回来了，她上班会背个挎包，就算工地包饭，周楚偶尔也会给她塞一盒饭后甜品，包里有个饭盒，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曾酉从包里掏出汤圆，周楚踩着拖鞋过来看，哇了一声，“你们老板大过年拔毛啦，不错啊。”
她还没去上班，在家的时候都穿着睡衣，显怀的肚子让她走路都没办法轻快，脸也有点微肿。
曾酉：“吃了我们就出去玩……吧！”
她这人虽然骨子里是个抠门爱哭包，但说话其实跟欢快没什么沾边，有时候发呆都能发呆出一种苦大仇深。
周楚经常会伸手去点她的眉头，去揉开那点皱。
“……你这么勉强吗？”
周楚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了的曾酉一拳，“太阳今天西边来的？你们工地老板发汤圆，你主动说出去玩？”
曾酉：“看舞龙。”
周楚笑得不行，曾酉那点尴尬非常明显，但似乎还要点面子，拿着汤圆去厨房了。
周楚：“你想看舞龙还是听谁说了什么啊？”
业余生活那么无聊的人说想看舞龙那也太不正常了。
周楚跟在曾酉身后，在拥挤的厨房看着曾酉沉默地拿锅接水烧水，拆开汤圆，“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周楚：“咸的咸的，甜的给你。”
曾酉哦了一声，“上次送鸡蛋的安全员和我说的。”
周楚：“想起来了，看来你人缘还不错。”
曾酉：“没有。”
周楚笑了一声，凑过去：“你害羞啦？”
曾酉：“没有。”
锅里的水都开了，曾酉先把咸的放进去，又伸手去拿上面柜子的碗，这个房子的橱柜有点高，她倒是没问题，但是周楚要踮脚，所以有些餐具都放在下面。
曾酉皱了皱眉：“我得找个时间改改。”
厨房挤得慌，周楚转身往外走，“别改了，多麻烦啊，我也没那么矮。”
“我先去换衣服了，你等会也换一身，今天有太阳感觉还是好冷喔，你说我要戴围巾吗？”
曾酉：“戴吧。”
这边的供暖不是很足，周楚在家里也穿得很多，取暖器她也不敢多开，电费又很贵。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换衣服穿。
曾酉把锅盖上，肉汤圆要煮的时间久一些，她也想去换了衣服。
周楚正在穿内衣，吓了一跳，暖黄的热光下，她的躯体被光晕柔化了无数倍，周楚：“被你吓死。”
曾酉：“我帮你穿吧。”
她手伸过来，因为怀孕，周楚总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胀得慌，有时候也半夜都会难受得睡不着，内衣也大了一圈。
曾酉伸手给她扣上扣子，又拿起一边的保暖衣给她穿上，她的动作轻柔，弯腰站在床前，眼神都是一种祥和的安宁。
周楚就算是个孕妇也爱俏，特别是今天还算是一个重大节日，外套都挑好久，等曾酉都换好了，她还在纠结穿哪件大衣。
“红的还是蓝色的？”
曾酉：“你穿都好看。”
她自己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在室内没穿，现在穿着赭色的毛衣，下半身是宽松的灯芯绒裤，保暖裤还是周楚给她买的大红色，还好袜子够长，看不见。
周楚哼了一声：“还用你说。”
曾酉往外走，“我去看看汤圆。”
周楚最后选了一件红色的的翻领大衣，领口还有两条稠丝带，在她把黑色排扣扣上的时候在领口打了一个蝴蝶结。
“哇，我肚子这么大还能穿，不系腰带会不会看上去很像个筒？”
周楚坐下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外面天已经黑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还有炸开的烟花，她们往窗外看，一朵一朵。
雨镇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到。
“好看。”
两份汤圆，其实都挺大颗的，周楚还给了曾酉一颗自己的肉汤圆，戳走了曾酉的黑芝麻。
可惜漏了，某个强迫症的一瞬间低气压上来。
无奈地喊了一声楚楚。
周楚：“对不起嘛。”
曾酉：“你要和我道歉。”
周楚露出一个笑：“我不是道歉过了。”
曾酉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要这个。”
周楚：“不要，满嘴油。”
这个提议被否决导致曾酉出门的时候都怏怏的，周楚倒是很开心，下楼梯的时候被曾酉紧紧拉着手，两个人戴着同款耳套，一个穿着红色的呢大衣，一个穿着藏蓝色的短毛呢，其实也挺相衬。
街上很多人，还有小朋友提着那种会唱歌的莲花灯，周楚觉得特别新鲜。
摆摊的也很多人，天气很冷，糖炒栗子的香气在整条街飘着，她们走走停停，身边有小朋友经过：“龙来啦龙来啦！”
远处传来锣鼓声，还有不少人。
人潮中，曾酉紧紧拉着周楚的手，把人拦在怀里，生怕她被人挤到。
雨镇的习俗还很古老，周楚的老家初中后就没这种活动了，十里八村每个村子都有一条龙巡街，去谁的店里走一遭，店家会包个红包。
也有小孩摸了摸龙须，意味着来年的好运。
经过她们的是一条白龙，舞龙的都穿着特定的服装，开路的是提着灯笼的两个alpha。
这条龙很长，有很多人，嘴里还喷出火花来，周楚看得目不转睛。
小朋友欢呼着，龙尾巴倒是随便摸，周楚拉着曾酉的手摸了一把，笑着说：“希望我们新的一年也能万事如意。”
周楚的眼里还点着这蜿蜒的灯火，喧嚣的街道上，她的笑带着扑面的温暖，就这么兜头笼了曾酉一身。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泼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是万丈红尘加身，她只想和这个人白头到老。
这支队伍消失在街的尽头，追龙的小朋友们也跑了，雨镇总共有十来个村子，意味着今天镇上有十来条龙，不少人都追着跑。
周楚倒是没这么兴奋，她就是高兴，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这条路的人没那么多了，走起来也不会拥挤，路边套环，捞鱼的，炸串的各种各样。
周楚在卖耳饰摊子前停留了很久，之前她发现曾酉也有耳洞，于是买了一对绿松石的。
对方开价不高，周楚亲自给曾酉戴上，她笑得眼睛眯起，“不错，好俊一alpha。”
曾酉也笑，她指了指隔壁的摊，“我能玩一次吗？”
她难得起了玩心周楚怎么会不满足她，给了她十块钱。
十块钱五个飞镖，塑料防水布垫在地上，上面放着很多东西，毛绒玩具或者茶杯或者玉器或者是什么镯子之类的，还有花瓶以及日用品。
这还得排队，今天玩的人特多，老板坐在一边数钞票，打十环全场随便挑，然后往下递减，基本上都是一些钥匙扣，还有少人一个没捞到的。
轮到曾酉的时候旁边还有一群人围着，这种游戏就会让人产生胜负欲，要再来一次。
周楚也就看看，没什么期待，况且都是地摊，这靶子虽然大，但是红心那么小，能扎到都见鬼了。
拿个钥匙扣不错了。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拿来也没用，就玩一乐呵。
结果下一秒她惊了。
她的alpha一发就中红心，接下来的四个，也都扎在那上面，就那么大点地，五个飞镖挨得紧紧。
旁边此起彼伏的卧槽。
曾酉转头，从周楚一笑：“老婆，你随便挑。”
周楚：……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奢侈品专柜呢。
老板也惊了，眼睁睁地看着周楚拿走了一个最大的玩偶，一个电热水壶，一套碗……
非常肉痛。
最后两样是曾酉手下留情，挑了一个花瓶，和一支玫瑰花。
花是新鲜的，因为老板的老婆在隔壁卖花。
这一枝花，插在开裂纹的花瓶里，递到了周楚面前，她傻憨alpha在头顶炸开的烟花声里，借着一朵花的遮挡，飞快地亲了周楚一口。
像是蜻蜓点水，又像是石子落池塘，周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跟炸了一样。
她好像很喜欢我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