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八点收工，对周楚来说其实挺早的。
剧组里情人节的氛围具体体现在因戏生情的女一和男二上，而周楚作为一个滚替今天还收到了女主角粉丝应援送的爱心蛋糕。
换完衣服她眼睛都睁不开，这一天就滚来滚去，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滚啊摔的技术不错，但到底还是会疼的。
微信里基本都是群聊，之前的替身群里单身狗发了几个红包，周楚看到的时候也都抢完了。
新年的味道在这边不算很浓，毕竟还在工作场合，她回去的时候蹭了别人的车回去，路上还唠了几句。
对方也是个群演，只不过这次有名有姓的那种，反派角色的跟班。
小姑娘比周楚还小两岁，叫小九，一张嘴见人就喊姐，当然也喊错过，冲着比自己的小的喊姐然后被人穿小鞋。
人倒是不缺钱，家里随便她玩两年，周楚就没见过开宝马来做群演的，租住的小区在市里也挺贵。
“欸，周姐，我听说你干这行好多年了，你怎么不谈个恋爱啊？”
周楚坐在副驾，困得睁眼都困难，啊了一声，“哪有时间啊。”
小九哦了一声，“那你谈过吗？”
她俩现在在一个剧组，这部剧是个大制作仙侠剧，超级男频ip，男一是超级有名的流量，加上群像，角色很多，派系也很多，很多公司都把艺人打包送进来混个脸熟。
所以这部有名字的角色颜值都高的离谱，路透都是花枝招展的程度。
“没。”
周楚打了个哈欠，“你呢，今年毕业了吧。”
夏天天气热得要命，小九车里开着空调，电台还是八卦节目，在讲某某明星出轨的细节。
小九点头，“谈过，没意思，帅哥还是娱乐圈多吧。”
周楚笑了一声，点点头，周楚是反派女一的替身兼职有些角色的摔滚替，所以跟对方也算熟悉。
总是能聊点别的。
今天的氛围就让年轻人兴奋，白天剧组里都能看到女一和男二在遮阳伞下接吻。
真是大胆。
那时候小九说。
“本来说那个宗主的演员是萧敏浓，没想到换成了别人。”
电台又播了几条娱乐新闻，其中有萧敏浓出席海外金桐奖做评委的那条，又是一长段的彩虹屁。
周楚眯着眼：“肯定是吹的，萧敏浓怎么会来啊，这种剧都是流量，最大牌的陈老师都顶天了。”
她侧头，正好车开进市里，路边公交车站牌正好是萧敏浓的口红代言，正统的红，那么浓稠，偏偏在她身上没有那种艳。
萧敏浓这人有一股自带的素，粉丝说是缟素的素，周楚一开始觉得这个形容挺那什么……晦气的，但后来觉得好像是自己太没文化了。
这个人总给人矛盾的感觉，采访的时候就能看出来，积极向上光芒万丈，但同时又藏着一股无名的哀戚，像是悬在中央，上不去下不来，被一根绳子吊着。
等待最后的裁决。
所以爱她的人痴迷这种矛盾，觉得是美学里带着凄婉又热烈的悖论。
“也是，”小九把电台换成了音乐，“唉本来还想着能见见本人呢，又被遛了。”
周楚笑了一声：“搞什么啊，你来追星的？”
小九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周楚觉得比自己好看多了，还有点自己没有的可爱。
“萧老师，那么红，虽然比我大但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那感情能一样吗？”
周楚被她的形容逗的不行。
“那你呢？周老师，今天初三，有跟家里人打过电话吗？我爸妈可烦了一直叫我玩够了就回家。”
周楚摇头，“报个平安发个红包就行了，剧组就是我的家。”
小九唉了一声，周楚在路口下了车，目送车开走才转身往回走。
她住的小区是老楼，小区外面都是买衣服的和吃的，什么哎丫丫什么东北人家烧烤，这个点最热闹。
周楚拎着那个小蛋糕，回屋后打开了电脑，今晚有个萧敏浓的直播。
她打开那个蛋糕，一颗草莓，旁边插着巧克力爱心。
她往前一递，像是要递给萧敏浓，最后又唉了一声觉得自己贼他妈幼稚。
“萧老师保佑，让我早点有个有角色的剧吧，保佑保佑。”
屏幕里的女明星穿着一件珍珠白的v领衬衫，不笑的时候看着特别高冷，但是笑起来又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敏浓念出了主持人给的卡片，对方问：“您最近感情方面有什么进展吗？”
萧敏浓摇头，“还是老样子。”
主持人：“不考虑一下主动一些吗？”
萧敏浓点点头，“我在等人给我一个主动的机会。”
周楚喔了一声，心想女神这是有情况啊。
弹幕也是一阵喔啊震惊之类的词。
她吃了草莓，快乐地眯起眼，心想下次要团购多买几颗。
2.
“买了十五颗，不多吧。”
曾酉看向周楚，小心翼翼地问。
晚上的街道上，曾酉拎着塑料袋走向周楚，最后蹲在对方面前。
塑料袋还沾着水，明显是把草莓洗过了。
雨镇不大，街灯也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可能是边境的文化融合，偶尔给周楚一种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感觉，不过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异国他乡了。
她坐在路边的座椅上，怀里抱着睡着了的小婴儿。
曾酉被周楚看了一眼，又缩了缩，最后坐在周楚边上，解释了一下，“奶油草莓，不贵的，我还有消费券。”
今天情人节，又还是过年，街上人还挺多，毕竟外来务工的都回来了，周楚带着孩子也没跟曾酉去电影院，她们吃完饭就在外面走了走。
什么街巷都乱走，反正四通八达，连哪哪的苍蝇馆更好吃都摸了一遍。
曾微很乖，一路上都被亲妈轮流抱着，其实基本上是曾酉抱着，她怕周楚累着。
情人节对两位因为孩子结婚的人来说其实没那种特别的感觉。
一个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搬砖女工，一个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母单人，情人节三个字形同虚设，其实等同于看热闹。
她们结婚后第一年的情人节也是过年，周楚那时候还没生，就在家躺了一天，而曾酉在研究第二天的菜谱。
今年是第二年，她们出来看热闹，比如刚才街上看到的俩打啵的学生，一看就没毕业，手拉得像是胶水粘着的，更别提头发拉丝，缠缠绵绵。
周楚看了一眼，感叹了一句：“真是青春啊。”
曾酉看她，“你上学的时候也这样吗？”
周楚：“哪有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好多记不清楚吗，但是这个肯定没哦。”
孩子都生了半年多，周楚的身材恢复得很好，但是那种痛还是让她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只不过很多时候人的记忆会自动美化，她可算明白为什么她妈说生她不疼了。
都忘了，她现在只记得疼，但是具体多疼，潜意识又不想去想起，哪怕最贵的套餐，身体上的难捱是很难完全抵抗的。
“也不知道青春期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周楚笑了笑，她的手插在兜里，新年的雨镇街头张灯结彩，给周楚一种九十年代的感觉。
街头放的歌也非常地有年代感。
曾酉：“肯定不怎么样。”
周楚：“……”
崽子被她抱着，一张脸看过来的时候周楚觉得一瞬间这人好像黑脸了，但是下一秒又是那副憨憨模样，还指了指那边开着三轮车卖水果的，“吃吗？”
路过的小情侣一人一杯草莓，还有一杯单独的奶油。
周楚一个恍神，想到几年前自己情人节吃到的那个草莓蛋糕，而且余光里这个人的脸，很像当初屏幕里的那个人。
曾酉注意到了周楚的眼神，她指了指远处座椅，把孩子塞到周楚的怀里，“你去坐，我去买。”
周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回去了。
曾酉确实是一个听话的alpha，但偶尔还是有强势的时候，而且这两面切换自如。
比如草莓是她要买的，又要担心周楚骂她，这个时候眼神带着撒娇，像是周楚包了个小a。
问题是你看上去也不小啊，也跟嫩不沾边！
还装！
周楚踩了曾酉一脚，当事人闷哼一声，又亲亲热热地挨过来。
她拿起一颗草莓，递到周楚嘴边，“我知道你喜欢吃。”
周楚：“谁说的，我没有！”
曾酉：“你明明很喜欢，去年我买的那一盒，都是你吃的。”
怎么还会翻旧账了。
周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点头，“我喜欢吃，我还喜欢吃草莓蛋糕。”
曾酉：“那我现在去买。”
她刚站起来，就被人扯了外套的腰带，拽了回去，周楚喂了一声，“现在不吃。”
曾酉：“你以前在京州也有人这样买给你吃吗？”
她知道自己的omega有个前男友，都快结婚的那种。
周楚：“没。”
楚望云好像不爱吃草莓，她日记写水果只提到蓝莓。
曾酉哦了一声，怏怏地靠过来，头靠在周楚的肩上，这个姿势看着实在不太好看，因为她太大只。
也显得脸皮特别厚。
周楚反而习惯了，懒得推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别瞎想，我就是想到以前的情人节，我吃着草莓蛋糕，看了一场直播。”
曾酉自己也吃了一颗草莓，还蘸了蘸奶油，“谁啊？”
周楚：“说了你也不知道。”
曾酉了一声，周楚：“那个人很厉害，我想像她一样。”
周楚挑挑拣拣说了二十多分钟的萧敏浓，没提名字的那种，结果低头，靠着她肩的alpha居然睡着了。
草莓的塑料袋还挂在手腕上，周楚伸手拍了一下曾酉的脸，喂了一声。
曾酉睡得眼睛都泛着水光，唔了一声，周楚恶劣地捏了一下她的脸，“干什么啊，这么不想不听我说话。”
曾酉伸手抓住在自己脸上作恶的手，“今天情人节。”
周楚凶巴巴地回：“那又怎样！”
孩子在她怀里砸吧了一下嘴，周楚低头看了一眼。
曾酉：“不要说别人。”
那个人到底和我有多像，你看我都在像是在看她。
她直白到眼神都像是要狙击周楚，正好这个时候街口的店铺放烟花，砰砰砰的在头顶炸开。
周楚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去。
曾酉抿了抿嘴，那只手腕上还挂着塑料袋的手去抓周楚的手，还发出窸窣的声音。
周楚甩开，又被她拉近，最后连人带孩子地被人抱住。
砰砰砰的烟花声里，曾酉的脸蹭了蹭周楚的脸，“以后每年都买奶油草莓，草莓蛋糕。”
不许想别人了。
3.
“要九十九朵玫瑰花！”
穿着女仆装的曾微小跑进店里，冲店员说。
跟拍的摄像都忍不住想笑。
这档综艺对曾微来说就是旅游，小朋友本来就很烦岑浔给她报的那些课程，觉得自己的a妈和从前比实在是判若两人，说好的快乐教育都像是一场梦。
“你的钱够吗？”
导演在画外提，这档综艺可使用的钱都需要自己去赚，其实这个时候曾微一天赚的钱已经花完了，堪堪完成任务的程度。
“不够。”
曾微摇头，她这个神态压根没有自己没钱的窘迫，搞的她像是有很多钱似的。
店老板：“……”
“额外的交易也需要你自己赚钱获得哦。”
一边的工作人员提醒，曾微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快点去赚钱啦！”
曾微推了一下站在后面的女性alpha，她们这组之前还欠了不少钱，一个小时前刚刚通过餐厅打工还完欠款，显然入不敷出。
岑浔：“一定要九十九朵吗？”
曾微：“你怎么一点都不浪漫！”
小朋友鼓起脸，这张圆脸就差把恨铁不成钢写在上面，还跺了跺脚。
“没说九百九十九已经是很体贴你了！”
岑浔：“那真是谢谢你了。”
她一身女仆装也还没换，本来今天可以收工了的，偏偏她女儿搞出这个幺蛾子，现在的心情非常微妙。
九百九十玫瑰节目外当然能送。
曾微走过来，抓住岑浔的女仆装的裙摆，这套造型实在是很惹眼，很难让人跟财经新闻封面那位回归的岑家掌权人挂钩，不过当事人似乎好不羞耻，一路走过来在别人的注视下依旧神态自若。
深刻诠释了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经典案例。
但是别人也没觉得尴尬，至少周楚在演播室看转播就觉得很好笑。
裴九笛坐在她身边：“哇哦，这个女仆装，野啊。”
周楚也没想到岑浔会选择这个方案，但的确赚钱，还翻倍的那种。
“你们可以选择去天桥底下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表演，或者是场外求助。”
导演在一边提醒。
“场外求助没有补贴。”
曾微听了，拉住岑浔的裙摆：“表演。”
岑浔扯了扯嘴角，“表演什么？你会贴膜？还是会摇奶茶？”
曾微：“……”
这九十九朵玫瑰送到周楚面前的时候情人节都快过了。
当天云推视频区第一的就是一个女仆装吹风琴的视频，一大一小，非常惹眼。
标题也非常缺德——《豪门名alpha携女街头卖艺为哪般？岑式企业陷入破产危机？》视频里岑浔闭着眼，这样摇晃的镜头也能看出这张脸颜值的爆表程度。
有人大胆上前问：“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在这里卖艺啊？”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抢答
“为了给我妈妈买玫瑰花！”
九十九朵玫瑰直接摆在了周楚的床上，节目组撤了以后，周楚伸手把站得老远的人喊过来。
“穿上瘾了？还不换啊？”
岑浔手上拿着一盒奶油草莓，头发温顺地披着，毫无人前的冷酷模样。
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楚，喊了一声主人。
“情人节，我有特别奖励吗？”
周楚笑了一声，“有啊，看你能吃几颗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