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强烈情绪的片段演得很伤身体,周楚以前自己都接不到正儿八经的戏,多半是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剧组打转。
演一些保不准被删掉的片段。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特别是在身边的横漂不少都放弃了演员梦,做起了主播开始。
甚至还有人劝她不,“反正我们都这样了,还不如做直播赚块钱。”
那时候的周楚的浑身上下就没几块钱,虽然父母离婚,各自都有了家庭,但也没到绝情的地步,逢年过节还是会挂念起这个女儿。
在电话里也说:“楚楚啊,这一行是青春饭,人长相特别漂亮的姑娘都很难出头,更何况你呢?”
“早点回家吧,妈妈这边有个同事的小孩,中专毕业但是生意做的很好,你回来相相看?”
周楚说了声谢谢妈妈,把电话挂了。
而她爸就更直接:“你别给我在外面丢人了,问起来是演员,但谁不知道演员要不要□□啊,赶紧给我回家,你爸厂里还缺人。”
背景音还有她爸和后妈生的小男孩的哭闹声。
彼时周楚住在影视城群众演员的群租房里,外面下着暴雨,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惹人讨厌,是晾不干的内衣内裤,是会爬满衣服的霉点,是走在路上会湿透的裤腿和鞋底。
她一无所有,其实也没有父母说的后路可言。
与其回去找个人嫁了,她不如死在外面,她仍然向往无限的星光,想着自己在荧幕里出现。
她只是想被人喜欢,但连父母的爱都稍纵即逝,可能在感情稍微破裂的时候她仍然是爱情的结晶,分道扬镳后各自重组,她就成了那块烂泥,成为一个不出息的耻辱。
回去也只是:你看吧,我就说外面混混没用的,还不是回来比较稳定。
可是她性格里带着天生的漂泊,注定是不受拘束的风,是南方暴雨前的那声惊雷,需要云层翻涌的孕育,多年情绪的憋闷,等待给她一袭天地,成为破开天空的白光。
这样的戏对她来说游刃有余,简直是个宣泄,在《御女漫漫》里不得志却又苦守坚持的随莲,她演那场雨中个人戏的时候近乎失控。
可又有一种快意,她每一次演戏,都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一行。
哪怕从前总是被打压,被人说不好看,被人说运气不好,但是……
但是我不相信我不可以。
我能做到的。
每个角色都不一样,但都一样,五彩斑斓的人生,没有哪个人一生都顺风顺水,也没哪个人一生都如鲠在喉。
她也一样。
一天两次的试镜有点耗费心神,结束的时候她喘着气,一边的工作人员送上热水,周楚拿纸巾擦了擦眼泪,一边鞠躬。
她的礼仪也无可挑剔,给人感觉到她对这个职业全然的爱。
这种爱太能感染人,这种情绪真实得近乎悲怆,搞得试镜的考核人员都吸了吸鼻子,景岫也呆了。
超限片始终给人一种上不了台面的感觉,《御女漫漫》的热播在某种意义上重塑了超限片的概念。
让人觉得是是视觉的享受,艺术加工后的舒适,台词音乐画面都无可挑剔。
可是景岫也只是看过片段,还是闻韶什发给她的,她虽然是璀璨传媒的副总,但是旗下这些片子大部分都有专业的人把控,她处理的是很枯燥的一些决策。
重要又枯燥,看电影都要挤出时间来,再加上这几年为了寻找岑浔殚精竭虑,更没时间关注了。
这种现场的代入实在太过震撼,景岫对周楚的印象也逐渐转变。
她甚至站起来,跟周楚握了个手,“你好,周楚小姐。”
周楚的眼眶还红红的,只不过这种红使得她的相貌更让人过目不忘,“您好,景副总。”
“我只是随机来看看,”景岫戴着眼镜,这人天生没有笑脸,嘴角都是微微朝下的,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你的表演很好。”
周楚说了声谢谢,一边的考核人员也说了几句,让她再等等消息。
景岫没有多说,等周楚出去以后,她问这屋里的人:“还有几个试镜的?”
“还有两位。”
她这个时间管理大师居然破天荒地留下了,想看看其他人怎么演的。
搞得一边的人战战兢兢。
但是等景岫看完后面的表演,只觉得索然无味,大概是她的表情都显示出了不满,一边这个《小明天》剧组的负责人问道:“景总你觉得怎么样?”
景岫:“我是外行人,你们自己决定吧。”
她说完就走了。
负责人在屋内抿了抿嘴,“你们的数据怎么样?”
“还在整理,但是就我个人,我个人来说啊陈哥,周楚演的比你之前看好的江粒汐好。”
说话的是一边的编剧之一,这个团队向来制作精良,近几年老针对社会的痛点来切入剧情,口碑也很不错,所以也是演员趋之若鹜的方向。
“嗯……我知道了,但是周楚《御女漫漫》那边还没拍完吧。”
“中后期了,估计还有三个星期就能完结,但她们是边拍边播,应该是有存货的。”
年底最热门的电视剧非《御女漫漫》莫属,黄瓜台还鸡贼地推出了删减版可以引进非限的版本,导致现在传播方向更广了。
这种现象级的火爆也给了后面拍超限片的一个思路,就是低俗要不得,还是要有点阳春白雪的。
当然总结下来还是觉得这部片的选角就是天降紫微星,主演搭配赏心悦目,不是一般剧组能碰到的。
周楚出来的时候才看到曾酉的消息,她说她先回去把晚上的菜准备好,你要是试镜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三点五环的高级公寓里,曾酉在准备等会放进烤箱的食材,她围着围裙,压根没有外界传闻的那种这个演员私底下冷酷无情的样儿。
反而是个贤惠的家庭煮a。
她这人可能是因为饱经风霜,在被陈年老O捡回去养伤的那段日子营养不到位,饶是A的体质天生恢复力好,也架不住天天开水煮青菜蘑菇汤。
吃啥都没味,后来去镇上谋生,盒饭也都是冷菜冷饭,没几次是热的,还得了胃病。
后来周楚去做婚检的时候拿着报告单上沉默了很久,自己的结婚对象大毛病倒是没有,小毛病也很正常,但脑壳都好像裂过。
隔壁的新婚男o不小心看到了营养不良这个结论,安慰了她一句:“没关系的,总比弱精好。”
好像暴露了什么。
周楚当时觉得婚检的护士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好像曾酉作为一个从信息素的强度就一骑绝尘的alpha搞成营养不良是她害的一样。
从此周楚怀着孕在曾酉上班的时候研究菜谱,她自己当年做横漂其实也一身的毛病,但是楚望云比她好得多,也可能是她走的路线和周楚不一样,知道身体是本钱,还是保养的很好。
有时候也不是周楚不想健康,就是环境导致,条件压根也跟不上那种乱七八糟的作息。
要么四点多还没下戏,要么十二点了刚去上戏。
而每天起早贪黑的搬砖曾酉后来也学着做饭,不过这个人粗活做惯了,控制不好力道,周楚甚至还觉得这人有点帕金森。
不过事实证明alpha还是很有改造潜能的,现在曾酉也能做个一桌菜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下楼开车去接自己老婆。
孩子再过半小时会有人送回家,每周一次的见面,家长想孩子,孩子不想家长。
“累不累?”
曾酉看着坐上副驾驶座的周楚,看到对方还红着的眼眶,妆应该是补过了的样子。
“还好。”
周楚吸了吸鼻子,她家老婆就是这点好,不会上来问你工作怎么样,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身体和情绪。
“回去睡一会吧,工作的事放一边,睡醒了就能吃你喜欢的寿喜锅了。”
曾酉开着车说。
她开车的样子都格外赏心悦目,周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
曾酉问。
“有点想你。”
周楚小声地说。
曾酉半天没憋出一句会引来,周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耳朵红了,她因为做饭扎着头发,露出的耳朵上挂着前阵子跨年周楚送的黑曜石耳坠,特别衬她,一晃一晃的,像是能把人给送上云霄。
“我又没走远。”
曾酉深吸一口气,到底回了一句,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傍晚,车流和大楼的灯光交汇,她们都像是身处钢筋水泥铸成的星河里。
“我就说说嘛。”
周楚舔了舔嘴唇,低着头打开手机的群消息。
前面小小堵车,现在车停了下来,她刚想看看赵先生给自己发了什么,就被人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
“你……唔。”
她刚转过去想问问你咋回事,又被亲上了嘴唇,正中的那种,索性闭上眼,深吻了一下。
感觉心情好了很多,曾酉显然心情也很好,她唇角上翘,想到刚刚到她邮箱里的offer,思考着怎么让老婆高兴一下。
毕竟有个正经工作了。
而周楚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她,在跟赵先生谈下个星期的一个综艺节目。
现在热播的剧都是这个流程,完结前会参加一个小型综艺,完结后是一些宴会或者是颁奖典礼。
凑得好的话《御女漫漫》还能跟报个年末的电视剧评奖角逐。
“下星期有个节目你知道么?”
周楚问曾酉。
她们的公寓位置很好,不近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车开到地下室,曾酉点了点头,还补了一句:“你先上楼。”
现在很严格执行她们是同事关系的曾酉在外相当克制。
可能唯一的不克制就是刚才的情不自禁了,但是车流中,也没什么风险。
“好。”
周楚还打算再买一辆车,她们坐一辆的车也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刚才赵先生还是提了这个问题。
分居。
她不知道怎么和曾酉说。
但是晚餐的时候她家aphla显然体贴过头,在周楚说完之后也表示理解。
周楚眯起眼:“你怎么这么温顺,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让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她扑了过去。
曾酉接住她,把人抱在腿上,方便周楚闻。
她自己则狠狠地嗅了一口周楚的味道,低声说:“我要去璀璨传媒上班了。”
周楚惊叫一声,捧起曾酉的脸:“真的假的!你不会是想转移话题吧!”
曾酉把被自己捏变形了的叉子放到桌上,“分居太考验我的意志力了。”
周楚:“……叉子好惨。”
她被人用力地搂住腰:“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分居后一周能有几次?从搬走后开始计算的话那今天我能不能……”
周楚:“滚啊,你是想要我死!你这个牲口!”
然后寿喜锅还没吃完,她自己就变成了牲口耕来耕去的田。
爽里带着悲愤地想:“分居也不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