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对雨镇的第一印象是破。
那天她刚跟曾酉睡完,把金钱纠纷处理了,曾酉拿了钱心满意足,洗了个澡就继续要去搬砖。
她临走前看了周楚一眼,欲言又止。
周楚洗完澡之后头发也没吹,还在淌水,一直在用毛巾擦。
曾酉的廉租房连个吹风机都没有,问就是太贵了。
她自己那一头乱毛也从来不吹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不去剪个短发,当然后来周楚是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剪头发也要十五块钱,她舍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头发自由生长,干枯分叉,睡醒就是黑毛狮王。
“有屁快放。”
周楚狠狠地擦着头发,头也不抬,只感觉这房间闷热至极,都八月底了还是个烤炉。
419对象看她醒了算完钱后就把空调关了,周楚注意到这空调还沾满灰尘,估计这傻叉来了开始就没用过。
哦豁,还算是个人。
不然发情期这么凶猛床单都得换一沓吧,湿哒哒的。
“你什么时候走?”
曾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典型的拔*无情,拿钱翻脸。
她里面穿着一件跨栏背心,胸罩都是运动式的,交叉缠在肩上,外面是一件衬衫,头发也没干,发尾垂在胸上,胸前那一片都洇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干嘛,我又不会偷你东西。”
周楚烦得很,这个房间就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衣柜,厕所不带干湿分离,洗个澡水都堪比水漫金山。
而且压根没什么值钱玩意,不知道这人防贼似的防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新世界。
“不是,你少给了我三块钱。”
曾酉拿出手机,又重新算了一下,“我的纸巾用完了。”
周楚翻了个白眼,“那我还在你这洗了个澡,用了你的洗发水沐浴露哦你只有肥皂,还用了你的蹲坑,那怎么算钱啊曾小姐。”
用肥皂洗头难怪头发如此干枯,摸着跟稻草似的。
半天没话,周楚抬眼,这人居然在认真地算。
服了,周楚又给她转了十块,“行吧,快滚快滚,我换完衣服就走。”
她顿了顿,“不会吧,我都跟你睡了你连衣服都要算我钱?”
曾酉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俩人的信息素已经交融了,甚至半点看不出来俩人之前上过床。
她看上去就像个性冷淡。
也不是,就是很难想象这个人能有性生活。
“……算了,那你等会走的时候把这个,”曾酉站在门边,伸手示意了一下,让周楚转一下门栓,“这个按下去再关知道吗?”
周楚以前从没有过性生活,呃是跟活人有过性生活的那种,自己diy倒是有,也不知道与约炮之后都是什么氛围。
但绝对不是像她这样的吧……
这什么奇葩啊,她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你走吧。”
曾酉连句再见都没说,她走得飞快,估计是赶着去上班。
周楚在曾酉的廉租房待了半个多小时,努力地回忆楚望云住在哪,好像又片刻的记忆似的。
她理所当然地开了空调,这天热得要死,跟人真枪实弹地干了一个星期她*都觉得怪怪,跟以前休假的时候尝试放在里面一边干别的事一样。
窗帘拉开,窗外是一片矮破小的房屋,看上去沙尘满天,一股城乡结合部的风味。
曾酉已经下楼了,她在大热天里走得飞快。
周楚纳闷:晒不黑的么?
不过她也没仔细想,这一场419对她来说不过是新世界的开场,压根没放在心上。
之后的两个月她因为挂号的原因在一直在雨镇,索性整理起楚望云的东西,结合自己的理解拼出点东西来。
可惜怀孕是晴天霹雳,她直接走向已婚待育。
周楚对过节没什么热情,圣诞节也是兴致缺缺,不过得了曾酉的一串项链还挺开心。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的心情都很好。
转眼就是新年,隔壁的小孩又放假了,每天又是熟悉的隔着墙的男女混合双打节目。
周楚一边织毛衣,一边听手机里网课。
雨镇实在太偏僻了,边境小城,地理位置非常奇特,离镇中心一百多公里还有雪山,其实在镇上就能看到。
跟个冰淇淋似的,据说还有个湖,跟海相连,非常壮观,也离镇中心一百多公里。
这些都是周楚买菜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这个可以用荒郊野岭来形容的小镇有一种很奇特的割裂感。
一边是年轻人北上打工,一边是针对没多少的新婚夫妻的二胎宣传还有幼儿早教的课程。
像是从大城市学了个四不像,偏偏还是本土化了,再破的地方都有富人,再破的地方也有周楚这种鸡血狂魔。
也不是赚不到钱。
这里的网络普及度也很低,文化程度可见一斑,基层的科员倒是忙的要死,可惜山区一群刁民,人口普查都非常困难。
难怪有曾酉这种漏网之鱼。
周楚的网课卡得要死的时候曾酉回来了,正好的皮卡绑着大喇叭宣传新年商场的活动。
“开业大酬宾!全程羊毛衫八折!alpha内衣买一送一!”
“喜迎新年!甜品第二份搬家!名字中带金的客人可以免费获得一份椰子冻!”
“元旦恒电影业用岑商银行卡支付前两张9.9!充值五百可送五十!还有限量的爆米花套餐等你来!”
“教育孩子从小做起!元旦报名机器人编程可享受多重好礼!前十名拥有抽奖名额!有闻氏漱口水!平衡车等等!”
……
曾酉买菜回来,工地休息一天,她被周楚打发去菜场采购。
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桶,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周楚惊了一下:“你抢劫去了?怎么还有桶?”
曾酉爬五楼压根不喘气,她把那和她气质严重不符的胡萝卜色围脖摘了,头发跟炸了似的,一边说:“菜场东门的百货店全场两元,我的塑料袋破了。”
她买了很多菜,一边放进冰箱,冰箱是旧货市场淘的,有点年份了,但是不耗电,就是掉漆,还发绿。
现在冰箱面上贴了不少拍立得,是周楚拍的,还有每次买菜的单子。
曾酉把菜放进去,一边趴在地毯上写今天的菜单。
她人那么大只,躺在小床上都能戳出一截儿,常年搬砖使得她的体格都比寻常的alpha好不少,但是周楚生怕她得那些职业病,每天都要求曾酉回来的时候打打太极。
可惜她家alpha在这方面不是很听话,这个时候明显在努力地浪费时间企图蒙混过关。
“几天没锻炼了?”
周楚抬腿踢了踢曾酉的屁股。
曾酉浑然不动,专注、认真并且虔诚地写下——“今日鸡毛菜5.6元一斤。”
“别装死,写完赶紧给我锻炼。”
周楚觉得这人成天在工地上班那个尘土飞扬的,以前还做过油漆工水泥工实习木工都很容易得尘肺病,虽然这个世界上的alpha是得天独厚,身体条件优越,但也难保。
毕竟药店的感冒药还不分a波,那避孕套还分大小号。
病来了可不管你什么性别。
“楚楚,你不用太担心我的。”
曾酉转身,一只手抓住周楚还企图踹她的脚踝,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毛毛糙糙地戳出来几根,跟炸毛了似的。
周楚织毛衣的动作一顿,怒目道:“哦不用我担心,你能的很,唉我怎么忘了呢毕竟ao之别,你再苦再累都身体倍儿棒,你敢保证你不会感冒吗?!不知道谁上个月……”
她又开始叨叨叨,曾酉也知道周楚是关心她,但是被老婆关心职业病关心肺啊什么的都很温暖,但是周楚最关心的是曾酉会不会得肩周炎,会不会腰肌劳损,生怕她到时候倒在床上,自己还得跟前伺候。
毕竟,孩子还没生呢!
“我不会早死的。”
曾酉叹了口气,顺势把下巴贴在了周楚的膝盖上,被周楚捏起下巴被迫抬头。
周楚哼哼两声:“我是怕这个吗?寡妇俏不知道啊,凭我的条件当然不愁第二春。”
曾酉的手圈住周楚的小腿,怀孕带来的水肿让周楚经常不舒服,曾酉被捏着下巴还不忘记服务老婆。
周楚:“这样也不能逃过!”
曾酉放弃挣扎:“等会就做。”
结果还是被曾酉一拖再拖,拖到了新年的第一顿晚饭结束,她在周楚监工的眼神下打了太极。
周楚喝着饭后牛奶,笑得眼睛眯起,还鼓了个掌。
外面响起烟花的声音,公历的新年在雨镇并没有像大城市那样热闹。
但是即便是劳动力逐渐向外流失的雨镇,还是有不少年轻人期待这样的节日。
比如隔壁的小孩又吵着要去广场看音乐喷泉,说这么多年还没看过喷泉。
好不容易雨镇也有了。
他那声音宛如魔音穿耳,亲妈更胜一层楼,曾酉打完太极气定神闲,穿着老土的灰毛羊绒衫配黑色牛仔裤也没那么灰头土脸,可能是太极拳bgm的作用,周楚乍看觉得这人还挺有那么几分遗世独立的气质的。
遗世独立的沙雕搬砖老婆。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
曾酉却以为她在笑她太极打得不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alpha固有标签的强大在她这里变成了娇憨,周楚哎了一声:“打得很好啦!有没有觉得舒服很多?你最好每天给我练练……”
“楚楚,你想出去吗?”
曾酉突然问。
周楚:“嗯?怎么了”
曾酉露出一个笑来,“我们去看烟花好不好?”
周楚:“?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情调了?大冷天的。”
曾酉:“水果摊的老板娘说你和她聊天……”
“哦!我说我来这都没见过这儿放烟花。”
周楚想起来了,曾酉却突然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楚的肚子一眼:“去吗?”
我看分明是你想去吧!!
那当然去了。
可是周楚没想到交通工具居然曾酉本人和……一辆小三轮。
出门之前周楚裹得严严实实,连耳套都是毛茸茸的,曾酉从楼梯开始就抱着她下楼,这人看上去不胖,但是力气还挺大,一路稳稳当当地把周楚放到了三轮车的驾驶座上。
刚好能坐两个人。
周楚:“车哪来的?”
曾酉戴上手套,手套也是周楚织的围脖同款,胡萝卜色,鲜艳,明亮,活泼得非常反常。
“二手买的。”
曾酉想了想:“你放心,我改过了。”
周楚伸手落锁,心想,改得真的很想路边拉客的三蹦子。
不过居然没那么颠簸。
一路外面冷风呼呼,雨镇这种城乡结合部的镇中心统共就没几条街,羊毛衫店放的歌非常响亮。
是周楚原来世界的金曲,她发现今天的曾酉特别高兴,甚至还跟着哼哼。
小三轮一路开到了镇中心的广场上,是雨镇最热闹的地方,中心的音乐喷泉大冷天也有人看。
就是非常无聊的彩灯变换,中学生模样的勾肩搭背,捧着热饮,叽叽喳喳。
周楚被曾酉扶下车,外面冷得她缩起脖子,却被曾酉搂紧了怀里。
烟花整点燃放一次,也非常单调。
就是砰砰砰炸开在头顶,结合场所给人一种热闹非凡的感觉。
周楚坐在台阶上,最底下是音乐喷泉和大冷天不忘跳广场舞的老爷老太太。
屁垫是她老婆带的,准备周楚。
她靠在曾酉肩上,嘴里含着一颗奶糖,问她:“你以前没看过烟花吗?”
曾酉嘴里也含着奶糖,天空炸开的烟花层次分明,一层层落下,落在她的眼里,像是星光。
“不记得了。”
她笑起来都傻傻的,搞得周楚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但是和你看,高兴。”
曾酉低头,亲了周楚一口,奶糖味十足,黏糊糊的,被周楚嫌弃地推开。
“和我看高兴,除了跟我看你还想跟谁看啊?”
周楚笑得眼睛眯起,“你还能跟谁看。”
最后半句有些轻,其实她也高兴,在这个让她开局就无措的新世界里,因为有人陪着,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至少和这个人住在一起后,她想认真地过每一天。
“跟你。”
曾酉搂住周楚的肩,手放在周楚的肚子上,“还有宝宝。”
周楚:“得了吧你,赚钱要紧。”
曾酉闭上眼凑过来。
周楚敷衍地贴了一下她嘴唇,结果被人趁虚而入,糖没了,空气都要被抢走。
“新年快乐。”
曾酉小声地说,她们身边有中学生经过,说着新年的愿望。
周楚:“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啊曾工头?”
曾酉想也没想:“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