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英雄王觉得奇怪, 按照远坂的性格,这时候大概率不是呛声就是否定。

可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得只听得见呼吸声。

然后少年像是下定了决心, 用一种平缓而又怀念的腔调说道:“现在不要哭丧。我的朋友, 我需要用一生的勇气来面对离开你这件事。”

他说完这句话, 耳边传来吱啦一声,像是有人用力站起来, 然后不小心摔倒了椅子。

“既然我有勇气离开你, 也将有勇气再次面对你。”

“吉尔。”

脑海之中传来吉尔伽美什长长的呼气声,接着他难以自制的大笑起来,远坂冬在黑暗中也轻轻咧开嘴角。

“明天?”

“是的明天。”

无需多言,哪怕只有一个单词,他们也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你会害怕吗?”吉尔伽美什带着些调侃问。

“不会。”

“真的?之前攻打芬巴巴——”

远坂冬利落地切断通话,手背上的令咒消失了一条, 才消失一瞬,就又浮现出来。

好像从未使用过。

什么芬巴巴洪巴巴, 吉尔伽美什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自己也怕的要命,还要来嘲笑他?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三十分钟便过去了。

远坂冬没忘记房间内的监控,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大声又畅快地笑起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开心极了, 好像灵魂终于完整了似的,那块最重要的碎片严丝合缝地黏了上去。

充实,餍足, 欢愉,喜悦……

那些所能用语言形容的正面情感,在这一瞬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裹住。

好……开心啊……

作为恩奇都存在过的他是真实的,作为远坂冬的他仍然存在着,也是真实的。

一切烦恼和疑惑都烟消云散,那些因为吉尔伽美什产生的苦恼此刻也烟消云散。

想见他,想和他面对面说话,一起坐着也行,一起躺着也行,又或者去旅游,去上学。

怎样都可以,想要……看见他……

远坂冬将脸从枕头里转出来,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怎样都可以,但得先把白兰解决了。

大源魔术只要不是强行抽取超出负荷的量就负担不大……

次日

白兰开门进来就看到远坂冬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表情。

“早上好?”

远坂冬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白兰没多想,只以为是他警惕,根本没想到其实是一夜没睡。

远坂冬没回话。

“理理我嘛~怎么样想好了吗?”白兰稍微凑近了点,提高了声调撒娇。

这张脸配着这个声音确实赏心悦目,前提是忽略他做的事。

“我答应你。”远坂冬只看了白兰一眼就低下头。

“真的吗?什么都要做哦?”

“嗯。”

白兰挑了下眉,虽说有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但远坂冬答应的还是太快了。

他不信。

空气沉寂下来,他开始摆弄床头昨天插进去的花,好一会儿,他玩腻了,有抽开书架上的杂志一本一本翻看。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宛如小锤,一点一点地击溃心房。

这是最简单的试探方式,只要远坂冬先有动作就是输家。

无论是开口询问或服软,还是直接将屋内的装置完全损坏强行离开,都不是好选择。

前者有可能让白兰得寸进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后者则有可能是的父亲和肯尼斯的姓名遭到威胁。

远坂冬低垂着头,盯着脚前的一块砖出神,看上去一副任人宰割万念俱灰的样子。

终于

白兰觉得无趣,他走到远坂冬面前,“这么快就屈服了?我还是喜欢你有活力的样子。”

呵呵,等下就给你看看我有活力的样子。

远坂冬心中不住冷笑,面无表情的抬起脸。

少年的眼睛有些虚焦,白兰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他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脸上,空洞又冷漠。

他觉得无趣极了,又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失落。

为什么不看他?

为什么远坂不看他?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只有他们两个就好了,只看着他就好了,只想着他就好了。

白兰烦躁极了,像有只苍蝇在耳边嗡鸣,他猛的一晃头,赶走了那一只扰人心绪的东西。

他不过是在利用远坂冬罢了,怎么还真情实感起来了?

戏演久了出不来?

白兰咂了下嘴,刚想说话,远坂冬就开口,带着些希冀的说:“我想去看一眼父亲。”

“可以。”少年的反应和态度给白兰吃了定心丸。远坂冬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偶,只能跌倒在他的手心。

远坂冬跟着白兰,沉默的走过曲折的基地,他没有记路。

反正再也不会回去了。

经过一条长而窄的通道后,远坂冬终于看到了那个昨天在影像中出现过的胶囊。

远坂时辰和肯尼斯闭着眼睛靠在一起,整理得当的发型现在已经有些凌乱,他们对远坂冬和白兰的到来一无所觉。

知道白兰按下一个按钮,胶囊发出嗤的一声,远坂时辰和肯尼斯才悄悄转醒,将眼镜睁开一条缝。

“父亲!”远坂冬冲进去,十分激动,不顾一切的抱住远坂时辰。

男人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这还是他的儿子第一次这么情感外露,他只是装睡了,又不是真的昏迷。

“父亲,积蓄力量准备战斗。”远坂冬拍了拍父亲的背,语调又快又轻。

时辰:好家伙,你也是装的呀?不亏是我儿子。

“咳咳……咳咳。”肯尼斯连连咳嗽,听来十分“做作”。

他只好又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放开父亲,去关心肯尼斯,“老师,您没事吧?”

肯尼斯:你好假,能不能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再说话?

远坂冬将手拿出来了,五指之间全是璀璨的宝石。

都是吉尔伽美什的,用了也不心疼,他反正有黄金律。

远坂冬一边想着,一边动作迅速地将宝石一砸,大喊:“damnum!”

这声音与远坂时辰的重合,远坂冬转头看向父亲。

只见男人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有点骄傲的表情,“这可是我教你的。”

男人说道,远坂冬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肯尼斯脸都黑了,这两个搞宝石魔术的,他才是矿石科的部长,他也会!

白兰看着胶囊中被毁坏的装置,面色阴沉,“你、骗、我。”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这又能怎样?即便如此,你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术师也不可能从我的基地里出去,现在,向我认错!”

他从远坂冬的瞳孔中看到面目扭曲的自己,忽然明白什么,又克制住愤怒,展现出温柔的嘴脸,“好孩子,认错我就原谅你,放你的父亲和老师离开。”

回应他的是远坂冬的高喊:“以令咒呼唤,吉尔伽美什,来我身边!”

“什么?你怎么有令咒?”白兰震惊的神色取悦了肯尼斯。

他觉得好笑极了,于是嗤笑一声,“你以为魔术师是什么?魔术师之中的天才又是什么?fervor, mei sanguis。(沸腾吧,我的血液)”

月灵髓液被唤醒,水银球在肯尼斯身边聚集成型,白兰对时钟塔下手,让血脉日渐稀薄的魔术界损失了不少人才,教授为了保护学生不能完全施展拳脚,但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损失了八分之一的学生。

金色的灵子在远坂冬身边聚集成人形,吉尔伽美什显出身形,定定看了远坂冬几秒。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吉尔,叙旧就等战斗结束后再说吧。”

远坂时辰狐疑地看向吉尔伽美什,然后又看了眼儿子:你们怎么突然感情这么好?我儿子是不是又被骗了!可恶!

“魔力还够吗?”吉尔伽美什作为和远坂最直接的联系者,自然感受到此时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将近枯竭。

甚至只能强撑着再使用两个魔术。

“等下就够了。”远坂冬意有所指。

「哄——哐叽——啪!」

一个巨大的白色人形砸穿天花板,然后掉在白兰和远坂冬中间的空地,砸出一个深坑。

“芙~芙~”

白色绒毛的大耳朵生物率先探头,然后甩了甩毛。

怪眼熟的,像梅林送的玩偶。

“咳咳、呜哇从英格兰跑到日本也太累了吧,老年人的腿都要跑断了,哎呀,这种大场面没有我梅林的参与可不行,hohoho~”

梅林拄着法杖从深坑里爬上来,不知道怎么就给了远坂冬一种老年人登山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等下就够的原因?”吉尔伽美什微微垂头,与远坂冬耳语,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倒也不是。”

一般人谁能料到有人能从英国跑过来啊?好歹也做飞机吧?

整个传送魔法也行啊!

你在英国被誉为魔法之神啊梅林!

丢脸啊梅林!

“总而言之,勉强赶到!哎呀芙芙别踢我别踢我好疼好疼!真是的。”梅林好不容易制住了芙芙,提起脏的不行的袖子擦脸上的灰印,然后越擦越脏。

这副说说笑笑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白兰,他目眦欲裂地掏出那个魔方,“既然都是魔术师那就好办了,你以为我会只有那么几个?这种东西多的是!”

“scalp!(斩)”肯尼斯率先出手,收到指令的月灵髓液将一只触手变作利刃,砍向白兰,企图夺过还未启动的装置。

“没有用的!哈哈哈哈哈——”他癫狂的笑起来,“白龙!”

细长的龙从火焰中现身,一口咬住月灵髓液伸出的利刃,直到它不得已缩回去。

白兰扭动那只魔方,只要装置启动,魔术师就会没有魔力,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就是这个!”

解决没有魔力的方法,这不就有了吗?

虽然昨天扣下来的那个装置只经过了临时的循环改造,但是——

远坂冬拿出那个魔方,在白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动一圈,接着,白兰身上的火焰暴涨一倍,有了外泄的趋势。

“这还不够,我等你用它好久了。”远坂冬又转了一圈,巨大的火焰冲上房顶,几乎吞噬了白兰,“把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都还回来!”

“哇哦~~好厉害!”梅林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法杖抱在怀里,海豹鼓掌。

这个发展远坂时辰都没想到,他和肯尼斯都以为今天必须放手一搏才能出去。

但装置的主人是白兰,他自己知道这东西对于使用死气之炎的人来说该怎么破解。

扔掉就好了。

魔方滚落,魔力的传输停止,远坂冬有些遗憾地将装置揣进兜里。

看着吉尔伽美什抬脚将白兰丢掉的那个踩碎,然后露出一个嗜血的笑,“让我来看看没了这些小聪明,你还有什么本事。”

王之财宝在他身后展开,金色的涡门中探出神兵利刃。

“看来要认真了啊。”白兰身后展开一双洁白的双翅,上面是精纯的、魔力的味道。

是白兰吸取的魔力和死气之炎形成的翅膀。

“冬!英雄王!加油哦!”梅林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法杖,然后用杖尖猛地戳了一下地板,一个繁复而又巨大的紫色魔法阵以梅林为圆心散开。

这种体内魔力满溢出来的感觉远坂冬十分熟悉,梦幻的领导力。

“上吧!打他!一定要赢哦!我可是还不想与你们分别!情人节的巧克力也很好吃,明年还想要!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跑断腿也跑出来了,加油啊!”

远坂冬:你干嘛来了?你给我们当啦啦队来了吗?

因为体内魔力充沛,吉尔伽美什不再顾忌,率先举剑,“审判之时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