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磨剑

清晨阳光正烈,照得徐子策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叶云澜:“……借过。”

徐子策不依不饶,“前辈,您剑法如此高绝,即使不缺同伴,但一定还缺少为你拿剑的剑侍吧?不如前辈看看我如何。我修行十分勤勉,吃苦耐劳,前辈叫我往东绝不往西,饭也不会多吃,能有一口酒喝便足矣。只需您平日能够指点我几句,您就是支使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为前辈做到!”

叶云澜越过他往街上走。

徐子策依然不愿放弃,背着大剑追赶上来,张嘴便继续喋喋不休,“前辈,您应该是第一次来这沧州城吧?实不相瞒,小子以前是在北域摸爬滚打长大的,对这沧州城是再熟悉不过了。前辈有何需要找的地方,只需与我说。我都能替前辈找着。”

“譬如拍卖丹药法宝的多宝阁,整座城中最适合找乐子的迎春楼,有着世间名酒“醉留仙”的青云客栈……”他说着便兴奋起来,“诸如此般,您若有所需,都尽可与我讲。”

叶云澜:“我不需要。”

徐子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冷淡,依旧扬着笑脸道:“那不知仙君需要什么?”

叶云澜:“我想要安静。”

徐子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招人烦,默默闭了嘴,一双眼睛仍是亮晶晶看着叶云澜。

叶云澜感到有些头疼。

此人看着明明是个浓眉大眼的老实家伙,怎么是块狗皮膏药。

他已经有了一个粘人精徒弟,不需要再来一个了。

于是便侧过脸,一张狰狞鬼面对着徐子策。

“别再跟我。我的剑不与陌生人讲道理。”

他的声音冷冽。

寂灭剑意缠绕身上,寒意森森。

然而徐子策却惊讶道:“一同抵御海兽袭船,我与前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何还是陌生人?”

叶云澜默然无语。

此人面皮在他平生所见之人中,也算十分之厚了。

脑回路似乎也与常人迥异。

“你不怕我?”他忽道。

徐子策更加惊讶,“怕什么?”

叶云澜:“我下船时,船长与同船修士尽皆避让,唯有你一人追上前来。你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徐子策十分不懂,“是您救了我们一船人性命,我为何要怕您一剑杀了我?”

叶云澜默然。

前世他无论救人杀人,但凡有人面见过程,不是畏他惧他,便是远远避开他。此世他动手少了许多,但见之前船上诸人态度,也能知道端倪。

而徐子策却仿佛缺了心眼,只一头热跟了上来,莫非就不怕他心情不虞,像斩海兽一般将他给劈了么?

便听此人又十分认真道:“我觉得前辈是个善人。”

叶云澜冷冷道:“我非善人,也非正道。你跟着我并无益处,只会横遭不测,尸骨无存。”

他已经警告到如此地步,徐子策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疑惑道:“前辈不是正道,难道是魔道中人?”而后竟拍了拍掌,“巧了,前辈,我也曾是魔修。”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是多么令人惊讶的话语。魔修虽在魔域横行,在人间却被人人追打,都是偷偷修行,不会有哪个魔修行走在外,会主动说出自己是魔修的。

便见徐子策挠了挠头,继续道:“我出身之地靠近魔域,小时候没饭吃,常常饿肚子,见那魔修门派管饭,便进去了。之后不知怎么就被掌门看上,收为了徒弟。不过掌门只教我一些剑法招式,却不教我修行功法。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我才发现原来掌门并不把我当徒弟,只是身躯受伤,想要夺舍我的身体。我被掌门拉进夺舍阵法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躯争夺的最后,却是我赢了。我继承了掌门的神魂力量和修行经验,却从此被宗门长老追杀,一路从北域逃到东洲。而今才又重回北域。”

他顿了顿,望向叶云澜,真诚地补充道:“不过我现在修为也有金丹了,此次回来,若是遇见同门,也不怕他们。绝对不会给道友带来任何麻烦。”

他这一顿喋喋不休,可谓把自己身世交代得底儿掉。

叶云澜本来不耐细听,可越听他这经历便越觉得耳熟,又看一眼徐子策背后背着的那把大剑,忽道:“你是雷火双系灵根,身后佩剑,名为苍焰?”

徐子策惊讶,“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叶云澜再次默然。

他之所以知道,自然是因为徐子策日后很是出名。其有个外号叫“苍焰圣君”,事迹大街小巷流传。

只是,徐子策成名已是两百年后。

那时叶云澜是世间唯一的踏虚境修士,却不为正道所承认。那时叶悬光已经以身殉道、陈微远为家族身死、栖云君不知所踪,苍焰圣君,便是正道所推举出来,对抗天地大劫的领袖。

据传苍焰圣君出生微末,曾混迹北域魔门,被魔门宗主恶意夺舍,却反将其人灭杀,之后两百年间混迹五洲四海,一步一步进阶蜕凡。据传其受过已经不知所踪的栖云君指点,后来还得到叶族了的宝库遗泽,视为在他之后,最有可能晋阶踏虚的人物,人称“正道之光”。

传说苍焰圣君为人古道热肠,性情爽朗,乃雷火双系天灵根,身负一把大剑“苍焰”,朋友遍布四海。前世叶云澜没有与其碰过面,他被世人捧在正邪交界,他们期待他能够阻挡灾劫,又怕他和其他魔修一样用人命作祭,甚至还有人传世间各个年代只能有一位修士证道踏虚,而他挡住了人族救世圣者的路。

叶云澜只修自己的剑,对外界议论纷纷,全都没有理会。而直到他身死,徐子策也没有来找过他麻烦。

而今,他看着这位日后的苍焰圣君,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只觉头疼更甚。

日后能够突破蜕凡之人,身上必然背负有大因果。

叶云澜此去是为解决前世因果,却并不想沾染因果。

“别再跟我。”

缺影剑出鞘一半,森然剑刃倒映出徐子策脸庞。

徐子策却不怕,只道:“前辈若是嫌烦,我可以离前辈远一些,只想观摩学习前辈出剑。我以前所学剑术庞杂却不精通,而今剑境才至凝意,之前海船上见到前辈出剑,当真是灼灼如流星飒沓,乃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惊艳的剑法,所觉之感,甚至能与当年天池山上所见叶仙君一面相较。若有朝一日我能学会这样的剑法,叶仙君也许愿意回眸看我一眼……”

不,他不会。

叶云澜面无表情地越过徐子策往前走。

徐子策果如所言,没有再贴上来,而只是隔了远远距离鬼鬼祟祟地跟着。

沧州城乃是北域最大渡口,人声熙熙攘攘。

只是带着面具的叶云澜气质森冷,拥挤人群见他都纷纷让出一条道。

街道边有摊贩叫卖。

“卖糕点咯!卖糕点咯!刚出炉的红豆糕绿豆糕豌豆糕,桂花糕杏花糕梅花糕,应有尽有咧!”

叶云澜脚步停了一瞬。

而后却只是只身走过喧嚣,没入人群之中,没有回头。

……

沧州城西,出城二十里,可见海陆两分,冰结成湖。有凡人雪橇在上面滑行,也有修士飞梭在半空横掠。

这里是霜海境。

冰湖之上,一架飞舟之中,几位相识的修士正聚在一起谈论。

“你们听说了么,最近霜海境中来了一只鬼。”

“听说了。听闻那只鬼一夜屠尽雪融窟,里面一百零九名修士尽数葬身其手,实在残忍。”

“不过聚在雪融窟里的,本也是一些滥杀无辜、横抢肆虐的邪修,其实死得不冤。这样看来,那只鬼似乎还做了好事。”

“道友,你若看到过他们死状,便不会说它是在做好事了。”

“死状如何?”

“很惨。尸首分离尚且不论,还有一些两眼凸出,嘴巴大张,看上去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那只鬼究竟生了什么怪模样,居然能把人活活给吓死?”

“不知。但如此行事,和魔修也相差不多了,此番在霜海境中寻觅机缘,看来需得远避此这怪物。”

“道、道友……”

“怎么?”

“血,是血!前面有好多……好多血!”

……

叶云澜站在血泊中。

伸手缓缓拭去剑上的血。

雪花飘摇落在肩头。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雪堆里,红色如同浓墨在白纸上洇开。

浓郁的杀气凝结在他身上,脸上面具森冷而狰狞。

这三日以来,他一直在杀人。

霜海境之中冰天雪地,灵气匮乏,乃道门难以管辖之地。此地没有规矩,修士劫掠杀人之事常有。更有许多邪修在霜海境中聚集,趁五洲四海的修士都前往此地寻找机缘的时刻,专挑落单之人劫杀。

叶云澜遭遇过几次。

于是拔剑,杀人。

后来没有邪修再敢上前惹他。他便顺着邪修的踪迹,找上他们巢穴,继续拔剑,杀人。

寂灭剑意在他周身流淌。

缺影剑日日低鸣。

身体中的伤势,因为他如此不加节制的出手而愈发加重。而今即便喘息,咽喉中也有火辣辣的疼,带着铁锈的味道。

他却觉自己活了过来。

连同他的剑,也渐渐活了过来。

他是在“磨剑”。

精气神,都在不断磨剑之中逐渐到达巅峰。

也唯有如此,燃烧神魂使用禁法之时,才能够发挥出前世十成实力,使出斩破一切的剑。

他只有一剑的机会。

并未收剑入鞘,他手执着缺影,一步一步在堆雪的冰湖上往前。

风急雪冷,他走得有些踉跄,有些蹒跚。

不远处有一架飞舟经过,却忽然调转了头,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一般逃之夭夭。

叶云澜走了几步,开始喘气。

寒风灌入肺腑,他低头咳嗽起来,嘴里慢慢尝到了血腥滋味。

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徐子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上来,脸上满含担忧。

“前辈,你没事吧?”

半晌,叶云澜咳嗽声止住。

他抬头看着半空中那艘已渐渐看不到身影的飞舟,沙哑道:“你们都已经逃了,你为什么不逃?”

徐子策道:“我跟着前辈学剑,为什么要逃?”

叶云澜:“我杀了很多人。”

徐子策道:“若说杀人的话,他们本就该死,前辈好心送他们上路,又有何不可?”

叶云澜看着眼前这个被后世人们称颂“古道热肠”、“正直善良”、“喜匡扶正义”的苍焰圣君,一时默然。

徐子策又道:“我观前辈身上似乎有伤,真的没问题么?我在修行界摸爬滚打这些年,也会几手疗伤之术,或可给前辈瞧瞧。”

叶云澜:“不必了。”

徐子策还想再说什么,却忽听一声轰然响动,一道金光从远处乍然绽放,而后便见一朵庞然至极的金莲从地上升起。而整个霜海境的飞雪,忽然之间俱都消弭,只有无数光点从高天洒落。

有钟声遥遥传来,道音轰鸣,震彻心脾。

徐子策有些懵,“这些……是什么?”

叶云澜遥看远方。

手中缺影剑发出一声剑鸣,如同他身上的奔涌剑意。

他没说话,只是迈步往金莲绽放之地走去。

那处已有许多修士聚集。

他们一见叶云澜脸上鬼面,俱都退避三舍。

有人纷纷议论,有人以畏惧眼神看他。有的则是厌恶。不过其实,都没有什么两样。

叶云澜扫过一眼,没有看到天机阁弟子身影。

他自然不会以为天机阁不会插手其中了。

陈微远此人,善于谋算,更擅借势,手段通天。

而他只有一人一剑。

一人一剑,却也足够。

前世他能够让陈微远不得不一辈子龟缩在陈族大阵之中,只能自尽而亡,这一世自然也能斩破所有阴谋诡计,让该死的人回归黄泉,不再祸害人间。

金莲绽放只是庞大虚影。

虚影之中却有一个真实金色旋涡。

旋涡中能够隐约看见神墟内的景象,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青山绿水连绵,有许多而今已不可见的生灵在山中奔跑,看上去十分安宁祥和,似乎并无危险。

有几位修士已经纵身跳入旋涡之中,但大多数还在观望。

叶云澜走上前。

忽有修士喝住他。

“现在连妖魔鬼怪,也要抢夺成仙机缘吗?”

“天机榜上说,此次机缘不仅关乎能否成仙,更攸关此界生灵命途,若是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夺去了,以后我等修士该如何自处?”

“诸位,我们得先定一些规矩。什么人可以进入,什么人不可以,都要说清楚。”

叶云澜不说话,倒是徐子策先嚷嚷开了。

“你们什么意思,把这地方当成是你们家开的?这就要定规矩了?脸也未免太大。”

有修士道:“你跟这只鬼在一处,莫非也是跟它一伙的?”

徐子策直接拔剑。

那把比他身板还大的剑直接轰然插到地上,冒出火焰。

他抱臂大声道:“我就是跟前辈一伙的,如何?想打架么?来呀。”

或许是因为他的剑大得太有威慑力,说话的修士闭了声。

但依然有修士想要阻挡叶云澜。

他们仗着人多,似乎就可以肆无忌惮。

再嚷嚷些生灵命途之类的话,便觉得自己已站在了大义的一边。

但叶云澜并不管什么大义。

他只出剑。

森然剑光劈在了最前方修士身前,那修士手中的剑应声而断。

叶云澜侧过脸,寂灭剑意萦绕着苍白剑尖,脸上面具狰狞,如同鬼神索命。

那修士大叫一声,忽然疯狂后退。

退、退、退。

什么大义。

有命重要么?

叶云澜不再看他们,持剑踏入旋涡之中。

……

四野风声萧萧。

魔渊之侧,盘坐在地的青年忽然睁开一双血红眼眸。

“本尊……闭关了多久?”

他低声自语,无数阴影盘踞在他身边,像是动物的节肢。偶尔有灰色枯萎的树叶飘荡至他身边,便会被汹涌而起的节肢撕成粉碎。

“不对……”

他紧紧蹙眉,看着自己掌心,眼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不对……本尊……我是沈殊……师尊还在……还在等我……”

他抱住头,青筋从太阳穴和手背上凸出,鼓鼓跳动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周黑影狂舞,半日之后,才勉强平复下来。

血红眼眸终于慢慢变得清醒。

沈殊站起身。

黑衣在风中猎猎,束起的马尾也在飘摇。

他只身站在深渊之侧,望着底下漆黑之地。

这深渊似乎是活的,而此刻仿佛也在凝视着他,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要将所有敢进入之人,撕成碎片。

“九转天魔体,渡劫蜕凡……我既然能成功一次,便能成功第二次。世上无人能够阻我。”他低声自语,望向昏沉的天边,“师尊……等我归来。”

他纵身一跃。

漆黑的阴影在他背后凝成飘絮般的羽翅,他的身形没入了无尽黑渊之中。

……

周围景色变幻。

叶云澜已踏上太古神墟的土地。

耳边首先听到一声长鸣,叶云澜眼前忽有一只金色飞鸟掠过,其羽毛金黄华丽,目有双珠,形容矫健,看上去很像是古籍上记载的重明鸟。

而重明鸟灭绝于太古之前。

此地竟有太古前的生灵?为何他前世不曾听闻。

很快,他便知道了究竟为何。

与他先行进入的修士,有御剑想要上前捕捉重明鸟的,如临大敌地准备好了法宝和阵法,然而,当困兽索套到重明鸟身上时,却径直穿了过去。重明鸟原来只是虚影。

“怎会如此。”那个修士把困兽索往地上一扔,愤愤地走了。

徐子策也已跟了进来,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

“前辈,这地方好生神奇,太阳居然是从西边升起的。”徐子策总会先注意到一些别人不会注意的东西。

叶云澜望向天边。

赤红的太阳悬挂在西边,散发着橙红光辉,仿佛一捧余悸在烈火中烧。数息过去,太阳不动,整个世界似乎静止在这个时刻。

“为何你会觉得它是刚刚升起,而不是从西边落下。”叶云澜道。

徐子策咧嘴一笑。

“直觉。”

忽然一声钟声遥遥从远方传来。

神墟之外的钟声,所指向的是神墟入口,神墟之中的钟声,所指向又是何处?

叶云澜目力看不遥远。

只是,他冥冥之中却感知到此处有一物,正在吸引着自己。那感觉很强烈。似乎与他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是否是陈微远的陷阱?

他不知道。

太古神墟很大,举目都是连绵的高山,没有时间让他一处一处去找。

他决定遵从心中感觉。

往钟声处行,乃是上山路。翻越过山顶,眼前忽然一片开阔。

橙红的阳光照射,山下是一片恢弘广阔的废墟,连绵的古建筑足以延伸至视野尽头,太古苍凉浩荡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在废墟之中,他看到一个个穿着古老衣物人影跪伏,头颅深深低下,仿佛在祭祀般,双掌合十,向着同一个地方朝拜。

那些是虚影吗?

叶云澜辨不清楚,他只是拿着自入霜海境以来便未曾入鞘的缺影,缓步下山,走入那片废墟之中。

旁边的徐子策一直在啧啧惊叹,喋喋不休,但他并没有心思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越过那些数以万计正在朝拜的虚影,走到了废墟中心。

这是一座极为古老的殿堂。

却也是废墟之中保存得最完好的殿堂。

灰黑的岩石高高堆砌,正中央是两扇青铜大门,上面有异常古朴的图画纹路,画的是太古时候飞禽走兽,百族争鸣。

徐子策上前想要把门推开,推不动。

叶云澜力气不大,只是尝试地往上一按,却推开了。

里面显现出一条长长通道。

长明灯亮起,幽深通道通往地下,不知尽头。

叶云澜迈步走进去。

心中那种未知的吸引越来越强烈。

尽管如此,叶云澜却依旧一刻都没有因这份吸引而恍神。他握着缺影剑的手很苍白、也很稳定,随时都可以出剑。

脚步声悠悠回荡。

身后徐子策一直得不到他回应,也慢慢消了声音。

通道尽头,有光。

叶云澜走入一个广阔的地下宫殿里,无数夜明珠镶嵌穹顶,宛如繁星,古老的建筑尚且完整,而建筑围聚的中心,则有一棵巨大的黑色枯木。

枯木之前,放着一个棺材。

那刺眼的光芒从棺材中而来。

叶云澜走进,发觉是一副骨头。

一副金色中透出血红的骸骨。千年万年过去,依旧莹润无比,光辉灿烂。

“我此前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

并不是徐子策的声音。

叶云澜蓦然回头。

跟在他身后面的人,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陈微远。

陈微远今日并没有散发披衣,而是束了发冠,身披星辰罩衣,似乎仔细整理过仪容。他面对叶云澜,十分愉悦地笑着。

“太古神凰之骨,不知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