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深吻

叶云澜听明白他意思后,面色阵红阵白,咬牙吐出一句:“……放肆!”

沈殊依旧一转不转盯着叶云澜,仿佛不解,道。

“哪里放肆?”

“你——”叶云澜道,“沈殊,我是你师尊!”

沈殊看着叶云澜因动气泛红的眼尾,沙哑笑了声,道:“为师尊分忧,本就是徒儿应做之事。”

叶云澜全然无法预料到沈殊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他被沈殊紧握苍白手腕颤抖起来,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去握放在桌上的缺影剑。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拔剑的冲动,冰冷声音中含着怒火,“沈殊,你若真还记得我是你师尊,那你便不该忘记,这三年来,我教过你,什么是道德人伦,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尊师重道——”沈殊已无法听清叶云澜在说什么。

无数负面暗流从神魂中的裂缝激涌而来,心底被压抑经年的戾气被拉扯放大,扎进脑海的碎片混乱破碎,世界仿佛倒立成了一个令人惶惑的虚影,他看不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叶云澜是他的。

永永远远,都该是他的。

他感觉到了渴。

喉咙干渴得仿佛要烧起来,又疼又痒。

目光里,眼前人薄唇一张一合,或许是因为方才刚刚品过茶,上面还带着些微盈润的水光。

他喉结滚了滚,终于克制不住,倾身吻了下去。

叶云澜语声停止,眼眸放大,似是因为过于震惊,一下失了神。

沈殊趁机抬手捏住他苍白尖削的下颚,俯身贴近,吻得更深。

两人唇齿之间发出细微的水声。

沈殊如饿急了的狼般含住眼前人的薄唇啃咬。

对方薄唇比花瓣更为柔软,而里面所盛甘露也如想象中一般甘甜,带着茶叶微涩的清香。

沈殊贪婪将甘露尽数篡夺,眼眸中燃烧着炙盛的火焰,愈来愈深——旁边念儿忽然道:“小弟弟,你怎么忽然欺负哥哥!”

念儿掌心里蔫耷耷的毛球也睁大了黑豆豆的眼睛,打量着两人,露出人性化的震惊过度模样。而后扑腾着翅膀,努力想要飞起来,同时发出“啾啾啾”的愤怒声音。

耳边喧闹的声音,终于令叶云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后是一声清脆的响。

叶云澜一巴掌打在了沈殊面上。

沈殊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头歪向一边,俊美脸颊上浮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叶云澜站起身,神色冰冷,手心却在不断发抖,昭示着他已难以控制的怒火。

“清醒了吗?”

沈殊偏着头,没说话。

叶云澜的神色愈发寒冷。

他将刺痛的掌心垂下,寒声道。

“这些年,我将你收为徒弟,视你为亲子教养,引你入道,传你剑法,未曾藏私。”

“我对世间已无留恋,却对你寄予厚望。”

“可沈殊,你令我失望。”

沈殊神色微动。

喉咙中的干渴已经在方才冲动逾越之举中消解,神魂中黑暗的部分感到餍足,神智渐趋清醒。

但他并不后悔方才所为。

若说当年他隔墙偷听师尊自渎时候,还不清楚自己对师尊的感觉,那么当后来他身体渐长,日日与师尊在梦中相见时,便已经知道了,他对自己师尊,有欲望。

他一直把这个秘密埋藏得很好。

依照叶云澜的期望,踏踏实实修炼功法,尊师持礼,结交朋友,只为了叶云澜投来赞赏目光。

但他此刻忽然不想隐藏了。

他不想始终只被叶云澜当做徒弟看待,不想始终一无所知,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尊,因为伤势之故,躺到另一人身下——旁人能做的事情,他凭什么不能做到?

沈殊迎向叶云澜目光。仅只是方才片刻,眼前人唇上苍白之色已消失不见,而是被吻吮得艳红肿胀,唇珠上甚至有些破皮流血,凝出玛瑙般惊心动魄的红。

他轻声道:“师尊,我只是想要帮你而已。”

“冥顽不灵!”叶云澜从未如此动怒,他一拂袖,桌上茶盏被他扫落在地上,发出破碎声响。

“……滚出去!”

沈殊没有动,而是继续问道:“既然旁人可以向师尊自荐枕席,为何我就不可以?”

叶云澜没有回答,只深深喘着气。

他面上因怒气引出的晕红愈发艳丽,忽然躬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一抹艳红从指缝中淌出。

沈殊瞳尖收缩,连忙扶住叶云澜让他坐下,想为他拍背顺气,却被叶云澜甩开了手。

沈殊手停在半空僵了僵,而后侧头看向旁边念儿,眉头拧紧,道:“太古地心芝,给我!”

旁边念儿担忧看着低低咳嗽的叶云澜,怒气冲冲瞪了沈殊一眼,急急道:“宝库虽然是念儿掌管,但是给宝库烙下禁制的却是吾皇,必须依照规矩才能够打开,浮云巅比武未完,宝库……念儿打不开。”

念儿说着,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哥哥才会突然这样的!”

沈殊沉看着叶云澜因咳嗽紧蹙的眉宇,还有指缝间愈发多的鲜红,终是慌了神。

他沉默片刻,单膝跪到叶云澜身前。

地面上碎瓷陷进他膝盖里,热烫的茶水浸湿了他衣物,他仿佛未觉,只是匍匐在叶云澜膝头。

他开口道:“师尊,徒儿错了。”

“徒儿只是太过担心师尊的伤势,才如此……口出妄语。”

他五指攥进掌心肉里,低低道。

“以后,师尊若是不喜欢徒儿提及此事,徒儿……不会再提。”

叶云澜剧烈的咳嗽声终于慢慢平复下去。

沈殊取出一方素帕,直起身来,想要为他擦去唇边的血,却被叶云澜抬手挡住。

叶云澜长睫低垂,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沈殊,苍白容颜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疲惫之色,低哑道出一句,“滚。”

沈殊定定看了他许久,才站起身将手帕叠好放在桌边,又清理了地面上散碎的瓷片,离开了这里。

临走前道:“师尊,徒儿会获得浮云巅比武胜利,把太古地心芝取来给您。”

叶云澜没有予他半分回应。

直到沈殊身影消失,念儿担忧开口:“哥哥?方才那小弟弟,怎惹得你这样生气。”

待在天池山之中心灵无垢的山灵,即使已有万载年岁,但是对世间许多事情,都还不甚了解。

只是嘴碰了嘴,磕破了些皮,念儿并不明白叶云澜为何会如此生气。

叶云澜摇了摇头,拿起桌边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他掩住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沈殊方才强吻他时,看他的眼神,露骨而炙热,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他不明白,沈殊究竟是何时,对他生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而对于这样的冒犯,他本该感到抗拒和恶心。

可是沈殊亲吻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最开始的感觉,竟不是恶心。

而是……温暖。

毛球扑腾着翅膀跳到了他的膝盖上,打断了他思绪。

一团温暖的金光融入他身体中,让他郁结闷痛的胸口好过不少。

叶云澜抬手轻轻揉了揉毛球的脑袋,而后,看向远处飘渺浮云。

他想起这些年在书上看过的内容。

师者如父,对弟子行管教之责。而弟子犯错,不该对其置之不理,需以行引之,以心导之。

他在此世的时间已经不多。

沈殊与他,都不能再犯错了。

……

沈殊的心情阴云密布。

这种心情,体现在他对待浮云巅比武的对手时。出手愈发凌厉和疯狂。

直到他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击败第七个对手时,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畏惧。

而在击败对手之后,他没有再回去仙宫,而是整日游荡在天池山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这一日,天池山的钟声再响,沈殊纵身一跃,落到浮云巅比武台上。

他的对手乃是熟人,亦是天宗同门。

天宗大师兄贺兰泽已经在上一次天池山论道会中夺魁,此次参加论道会并且有资格进行浮云巅比武的,便只有他和另一人——容染。

容染是此次论道会中仅有的几个元婴期修士之一,亦是美人榜上出名的美人,更是许多人十分看好的夺魁对象。

因此今日不但仙宫观战席上坐满了人,就连浮云巅比武台外也围聚了许多修士。

容染静静站在沈殊对面。

一袭青衣,眉目如画。

只是,比之三年前外在温雅持礼的他,被栖云君罚面壁三年之后,他肤色苍白了几分,神色之中有化不开的阴郁。

容染手中持着一把青色灵剑,微笑道:“许久不见,沈师侄。”

“三年前,你出言不逊,我说过要替阿澜管教一番,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纵然沈殊登上登天阶的时间比他要早,但容染并不觉得自己比沈殊弱。

元婴和金丹之间有着极大的修为差距,除非沈殊剑道境界极高,否则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只是个外门弟子。

想到这外门弟子这三年都和叶云澜生活在一处,容染眼中阴郁之色更重。

沈殊眼眸中掠过猩红颜色,手中凡铁出鞘,勾唇冷笑,“凭你,也配当我师伯?”

钟声又响。

交战开始了。

剑光肆虐在场地之中,容染凭着深厚的修为抵抗,步伐却在无意识地后退。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惊骇发觉,沈殊修为虽只是金丹后期,但剑道境界,已经能够与贺兰泽相较,甚至更强!

随时间流逝,容染心中愈发震惊不解。

三年之前,沈殊明明还是他不屑一顾的外门弟子,如今,竟已经有了足以压制他的实力——!

凭什么!

心底有嫉妒疯狂滋长。

他眼中有阴暗之色一闪而过,长剑不再是防守的态势,而是氤氲起磅礴灵光,向沈殊攻去。

但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杀招。

磅礴灵光化为水雾,遮挡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而容染衣袖之中,数个微不可查的黑点向沈殊射去!

这些年,在研究合欢情蛊的练成同时,他对南疆蛊虫之法有了更为深入的研究,意识到,这是一种比剑道更加适合他的修炼方法。

他师从如今世间第一强者栖云君,却实在没有剑道天赋,至今未能得到其剑道真传,但他却需要力量——贪婪地需要力量。

这种他所新炼制出的“剑毒蛊”,能够在侵入人体的瞬间化成剑气四散,啃食中蛊之人的五脏六腑,使其丧失抵抗能力。

容染面上已经露出胜算在握神色,但下一瞬,却是突然僵住。

他的感应不会出错,剑毒蛊确确实实进入到沈殊的身体,可是,刚一进入,却仿佛被什么邪恶至极的东西所吞噬了——!

怎么会这样!

剑毒蛊是他所炼制,受他的操控,也与他的心神相连,剑毒蛊一死,容染心神便是剧烈动荡,手中剑法破绽百出,胸腹被沈殊剑气击中,整个人横飞到数丈之外。

他浑身骨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皮,却见到沈殊拿着剑立在他身前,长剑抬起在半空,猩红眼眸往下冷冷看着他。

在那双眼之中,容染似乎看到了无边尸骸,还有可怖的血色炼狱。

——沈殊是真的想要在这里之下杀了他。

容染本已心神欲裂,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突兀之间断开。

他寄托所有心神那物还没有炼制完成,离他远去的鸟儿还未回到他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里。

不由尖叫道:“别杀我,我认输!”

围观者哗然一片,没有想到被所有人如此看好的容染结果竟然如此狼狈认输了。

沈殊冷哼一声,长剑落下,插在容染脖颈边,划出一道细细血痕。

容面色惊得如死鱼般弹跳了一下,面色青白,又躺在地上如同蠕虫般颤抖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知道自己今日脸面已经丢尽了,在天宗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算是崩塌大半,不由阴郁地看了沈殊一眼,艰难爬起来,踉跄着起身走远。

只是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抹阴影潜入了他的影子之中。

容染走回仙宫之后,忽然凝住了眉心,脚步加快,躲入一处无人房间中。

而后抓住心脏处衣物,面上神色扭曲,似已经痛得冷汗涔涔涔。

他颤抖着手从衣袖中取出丹瓶,倒了一大把丹药入手中,囫囵服下。

这般后,他仿佛才好过了不少。

但旋即他却感觉到咽喉处忽然被什么东西禁锢,深深勒紧。窒息之感令他面色陡然变得青紫。

一个阴冷声音从他耳畔传出。

“师尊受伤需要与人双修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