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擦干抹净的裘亓终于有了上床资格。
觉得背上的小翅膀被隔着有些难受, 她抖抖屁股费力地给自己翻了个身,选择趴姿。
“夫人。”她小声说,用谈秘密一样的语气凑到裴羽卿耳边, “我和你商量个事吧。”
裴羽卿斜瞥她一眼,“说。”
“我想把绿岛工会那张s级的单子接下来。”裘亓扒拉着爪子, 把自己那张草稿纸塞到裴羽卿怀里,“你看。”
裴羽卿放下手里的书籍, 举着那张纸字分辨字迹, 还是一样的潦草,但传达信息的方式也是同往常的一样简单粗暴, 只要能看懂几个关键词,就能知道裘亓心里在想什么。
“你今天晚上在书房折腾那么久, 不是在画画册?”裴羽卿有些意外,她原本意外下午在祖绵绵那,裘亓句式随口一答应, 可能事后再找严晚领着去一趟合杨楼就是极限了。
结果她竟然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来仔细整理这件事情, 上一次见她这么上心, 还是帮她解玄冰环的事情。
想到这处,裴羽卿捏着纸张的手指稍稍用力, 心脏好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般,有短暂的时间透不过气。
她垂下眼眸,状似无意地问起,“大人, 为何对绵绵的事情,如此上心。”
“嗯?”裘亓想了下,“没什么原因吧,非要说的话, 我觉得她和她妹妹有点可怜,而且如果她和家人团聚就有可能不会留在这,那我还能省下一份月供,还有啊,可是夫人先说的,这单子赏金可有一万呢。”
裴羽卿手上力道松开一些,点点头,“嗯。”
裘亓见她松了口,便趁胜追击地问,“那我接那单子,夫人你觉得可行对吗?”
“接单需要签订生死状,这大人还记得吗。”裴羽卿问。
“啊……记得。”
裴羽卿转过身,看着眼前毛茸茸的一团,就现在状态的裘亓出去执行任务,唯一的攻击力可能就是叫声凶了点吧。
“那大人还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别提主动羊入虎穴,就是乖乖待在府邸里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吗。”裴羽卿往她的恐惧上加砝码,“不止是任务的危险,还有魔界对你的悬赏令,你的人头在别人眼里,又何尝不是一份极具诱惑力的赏金。”
裘亓声音低了下去,有无法掩饰的失落,“那我们就不帮祖绵绵和她妹妹了吗。”
也是如果裴羽卿不愿意她去也是正常,毕竟如果裘亓不小心出了什么事的话,因为仆从契约的约束,裴羽卿也会死亡。
这也是裘亓会在接单前,询问裴羽卿意见的原因,她俩现在是命运共同体。
“我的意思是,大人,你必须先学会自保。”
裘亓眼睛一亮,“我会的,我特别惜命。”
裴羽卿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一句话打消她的兴奋,“连兽态和人形之间都无法随意变换,还谈什么自保。”
裴羽卿一开始说的三天能够恢复人形,那是兽人的平均恢复时间,谁知道裘亓这一变就是半个月,还成天顶着对耳朵晃来晃去,一点都不知道心急。
“我可以用其他方法自保的嘛……”
裴羽卿提起那因为裘亓缩成兽态,而落在地上的软猬甲,“靠这个?”
裘亓用爪子抱住脑袋,试探道,“也许……我可以试试练习逃命的速度?”
裴羽卿叹了口气,掌心覆盖在裘亓的心口,“感受到这里的热源了没有。”
当然能感受到了,还每天和它对着干呢,裘亓心里想。
“嗯。”
“尝试将这处的热源散开,输送到全身各处。”
“我害怕。”裘亓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裴羽卿此时没戴手套,当然知道裘亓心里的想法,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失控的。”很让人有安全感的语气,裘亓却悲伤地吸吸鼻子。
是啊,毕竟是可以当机立断,一个手刀把我拍晕过去的女人。
既然都这样了,裘亓也开始尝试去控制那兽元珠里的力量。
“先不用挪用太多,你控住不住,一点点来,先从距离心脏近的部位开始延伸。”裴羽卿耐心解说。
裘亓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控制那股热源。
的确如裴羽卿说的,只要是少量多次的传递,这股力量就显得好控制很多,她试了几次熟练之后,好像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能够随意调动了,和之前愣头青之后使蛮力的感觉不一样。
“好,现在再将那些力量收回来,脑中想象自己人形态的模样,想得越仔细越好。”
收回来比放出去要容易得多,几乎是一瞬间,裘亓就感觉心口重新烫了起来,随后眼前一亮,一阵强光从她的身上冒出。
光着凉了整个房间,等消退之后,那床上躺着的,已经是个人形的少女了。
裘亓愣愣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条光滑白皙的胳膊止不住地惊喜,“真的成了。”
她坐起来就往裴羽卿身上抱,“夫人夫人你看到了吗。”
裴羽卿眼见那赤条的人往自己身上扑,扑完了还奶猫一样抱着蹭,手指动了动,又被她用理智止住垂在身侧。
“等等……”裘亓兴奋劲过了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了,但不等她原地钻个地洞钻进去,脑袋上就已经被丢了件睡袍,裴羽卿冷淡的声音随后从头顶传来,“穿上。”
你不说我也会穿上的!
……
掌握了兽态转换技巧的裘亓,乐得犹如隔壁家二傻子,第二天早晨鸡都没叫就起来在花园里溜达。
一直溜达到她估摸着祖绵绵该起床了点,才往西边院子里跑。
祖绵绵这边今天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头一回没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她去串了许子佘的门。
许子佘正惬意地躺在椅子上照看自己的小菜园,眼神都懒得多给她一个,“又来找我做什么。”
祖绵绵嘿嘿一笑,把手里的盘子举高,好声好气地说,“我能退货不?”
许子佘也冲她勾起唇,只是那笑多少有点假,“你说呢妹妹,你就是原封不动我都不退,别提你把药折腾成这样。”
“我那不是……那不是……为了骗她吃嘛。”祖绵绵瘪着嘴,“许姐姐,我喊你一辈子姐姐,你行行好退给我吧,那十金可是我的棺材本。”
几天前,祖绵绵找了许子佘来买药,她当初奔着下死手去的,又因为裘亓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需要的药唯一条件就是要杀伤力大,最好一次性能把人毒死的那种——虽然是不可能的。
原身这百毒不侵的体质倒也不是无解,原理就是它从前吃过的毒药多了,久而久之形成抗体,但毒性大剂量大,或者是少见的毒药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许子佘又是个使毒专家,祖绵绵知道她想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求她。
可许子佘也有许子佘的规矩,钱到交货,药到人除,她这儿最便宜的药也至少上金,还不许用同等价位的其他物品来交换,妥妥的金奴。
祖绵绵一想到自己在大家面前都已经把牛吹出去了,那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把计划实现了啊,谁知道后面会出那么多事情,她的刺杀计划还是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许子佘磕上眼,看起来是有些困倦的模样,“我看你挺能死里逃生的,还能多活几年,这么点棺材本你再活几个月就攒到了。”
“就是说不能退钱了是吧。”祖绵绵有气无力地说,“就算这样,这东西我也没处使去啊,总不能随手一丢吧。”
为了有欺骗性,她特地往糕点里加了十几种香料还把颜色做得很漂亮看着还挺有食欲的,要是哪个无辜乞丐去垃圾桶里捡着吃了,不是又没一条人命。
“你也可以留着,下次用。”许子佘建议她,“坚持就是胜利。”
“谁……谁和你坚持就是胜利啊。”祖绵绵皱起眉,“我想清楚了,就算真的要取她性命,也不能是这种偷鸡摸狗的办法,对她对我都公平。”
许子佘嗤笑一声,“呦,对待仇人,你还说起公平来了?这还是我认识的祖绵绵吗。”
祖绵绵气得脸通红,“不许嘲讽我!”
许子佘眯眯眼,“你说不许就不许,我凭什么听你的。”
祖绵绵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想骂回去可又斗不过许子佘这张嘴,活生生自己把自己气成了河豚精。
“绵绵?”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裘亓远远看见熟悉的声音走进来看,“还真是你,什么时候和许子佘关系这么好了,觉都不睡来看她。”
这事不能怪裘亓多嘴,她了解的事不多,但也是知道许子佘在这院子里的人缘堪比原身。
一是因为她很少出门与人交际的少,二是因为她为人傲慢,那张嘴和抹了□□似的,一张口能把你毒成哑巴。
祖绵绵咬住唇:她哪里是和许子佘关系好,她是不能和自己的棺材本过不去!
许子佘听见裘亓的声音,缓缓睁开了闭合的眼,“大人是来找她,还是找我。”
裘亓忙指指祖绵绵,心想:我主动来找你,我是不怕死吗?
“找我做什么?”祖绵绵一跳,以为她知道了什么,但转念又想起来,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啊。
裘亓递给她一张纸,“昨天商量的你妹妹的事情,我回去做了详细的分析,你看一眼吧,有线索补充,无异议我明天就去工会接单了。”
祖绵绵脑子没转过来,手上捧着那糕点盒愣愣问,“我妹妹的事和工会有什么关系?”
“你看了就知道了。”裘亓看出她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就替她把盒子接过来,然后把纸递给她,“线索我都一个个列好了。”
祖绵绵展开纸张,原本酝酿起的那一点点感动,在看见歪七扭八的字体后消失了大半。
但她还是强撑着把东西看完了,这才把祖安安的失踪和工会那桩几十年来都没有破掉的连环失踪案结合起来。
“你昨天晚上在书房,一直在写这个?”祖绵绵抬眼看她,语气里带的刺已经完全被软化。
“既然都答应你了,那就速战速决呗。”裘亓看起来对这事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对手里的糕点盒很感兴趣,“这是什么,看着还不错,我能吃一口吗。”
“啊?”祖绵绵的目光跟着裘亓过去,见她伸着手还真的有要拿起来一块吃的架势,顿时慌了,“别!这不好吃!是我要丢掉的失败作品。”
裘亓停住手,表情有点呆,“那你都不要了,我吃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裘亓就是属于那种记吃不记打的类型,小时候捡地上东西吃拉过肚子,之后还是照样保持迷信三秒定率的“良好”习惯的那种人,馋到隔壁阿婆熬膏方她路过闻见了都要好奇地尝一口。
她妈还吐槽过,要不是她看得紧,估计裘亓随随便便就被路人一根棒棒糖拐走了。
所以,祖绵绵这一句“不好吃”根本打击不了裘亓的食欲。
“我看着挺好吃的啊。”裘亓手指捏起一块粉红色,看着像是樱花味的,“正好我对吃还算有点研究,可以给你提提意见。”
“诶!别——”祖绵绵抬手想阻止她。
“祖绵绵,这么小气呢?”许子佘饶有兴味地撩起眼皮,看看裘亓又看看祖绵绵,眼底写满了看戏的悠然。
祖绵绵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她看了一眼,突然要面子了起来。
“行……你吃吧。”祖绵绵把手又垂下了。
没想到她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失败后,竟然还是顺利的完成了计划?老天掉馅饼都不会这么个姿势吧。
估计是裘亓身体好,寻常人一口下去就能口吐白沫的东西,她硬生生吃了半盘还生龙活虎。
而且边吃还不忘尽职尽责地给祖绵绵评价,“你和面的时候要多加点水,蒸好之后别掀开盖子多在锅里闷一会儿,这太干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弯下腰,捂住了肚子。
祖绵绵提着一口气,有点紧张的样子,“怎、怎么了?”
裘亓摆摆手,“肚子疼,可能昨天晚上吃的那夜宵火锅太辣了。”
许子佘懒懒一笑,扇了扇手上的扇子,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是那糕点出了问题吧。
就没见过这种没心眼的傻子。
“那我扶你去休息吧。”祖绵绵有点内疚,她可是毫不客气地把一整瓶的量都加下去了,裘亓还吃得那么豪迈,可见是真的对她十分信任。
而且……这人先前才对她有恩,还那么把安安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接要签生死状的单子。
祖绵绵无措地转头看许子佘,想问问她没有没有解药什么的,就见对方心有灵犀地对她做了个手势。
十金。
“你抢钱啊!”
许子佘:“爱要不要。”
裘亓就这么在茅房里泡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拉虚脱了,缩在床上,看着像一只了无生气的小可怜。
许子佘在她第十三次去茅房的路上堵住了她。
“之前给你的那个瓶子还在吗?”
“在,怎么了。”
“吃了吧,那药可解百毒。”考虑到裘亓的智商问题,许子佘往明白了的地方说。
哪知对方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扒开她的手臂蹲入茅房,带着味道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我要是吃了,不就功亏一篑了。”
吃那糕点第一口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香料味重,而且口感很硬,应该是放了很久的糕点。
加香料是为了掩饰原本的味道,这手法和学校食堂尝试用能齁死人的花椒,掩饰她们不新鲜的肉的原理一毛一样一样,裘亓上学的时候深受其害。
有了这层认知,加上祖绵绵紧张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再稍微动动脑筋,她就能猜到那盘子里的糕点是什么的东西,但她没有选择当场揭穿祖绵绵,而是选择顺其自然。
她比谁了解原身的体质,知道她没那么容易死掉,她吃下这些糕点,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碍,还能博取祖绵绵同情,无形之中就解(攻)决(略)掉一个威胁,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她嘿嘿一笑,而且这苦肉计还能一石二鸟,等会儿在裴羽卿面前演一演,没准还能得到个亲亲抱抱什么的。
许子佘捏着鼻子,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被味道熏得还是被裘亓气得,“行,我反正已经仁至义尽,你不怕死你就试试。”
“哦,试试就试试。”
裘亓解决完这一次出来的时候,许子佘早没影了,她虚弱地扶着墙壁,把自己颤抖中两条腿拎回床上。
裴羽卿白天出门去了,说是去什么玄宁学院……就是人族灵者上的学院,院长得知裴羽卿身上的玄冰环已解灵力复原,就迫不及待发来邀请函想让她去教授水灵术的课程,听严晚说,给的工资还不少。
“唉,什么时候回来啊。”裘亓翻了个身,把肚子捂在身下,她此时表情怨念的活像个等待晚归丈夫的小媳妇儿。
过了会儿,没得到裴羽卿的裘亓倒是等到了严晚来敲门,她趴着尤其无力地应一声,让对方自己开门。
“大人,这是姜茶,喝一些吧。”严晚双手端着盘子。
“放那吧。”裘亓对那姜茶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夫人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严晚垂首回答,“裴夫人已经回来了。”
“嗯?”裘亓坐起来,“她回来了怎么还不来看我,你没和她说我生病了吗。”
“说了,这姜茶正是夫人亲手煮好,然后吩咐我替您端来的。”严晚回答,“夫人说您许是昨夜踹了被子感染了风寒,喝点姜茶暖暖身子会好上许多。”
裘亓脸上一下有了笑意,“真的,那你快喊她来见我吧,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想看看她。”
“夫人说了,她一会儿就来,大人要先用晚膳吗?”
“哦……”听见裴羽卿不来,裘亓又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那我还是等夫人来了再吃吧,严管家辛苦你跑一趟,拜拜。”
严晚退出去的时候,抬眼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对姜茶无动于衷的裘亓,没说话,默默退出去了。
两柱香前
刚回来的裴羽卿就被祖绵绵拉住了衣袖,对方急匆匆的却说不出一句逻辑完整的话。
“绵绵,你先把话顺好再说出来,直接说重点。”
“哎呀!就是大魔头她吃了我下了毒的糕点,现在快死掉了!”祖绵绵跺脚,恨自己这张笨嘴。
裴羽卿握住她的手力气瞬间变得用力起来,“你说什么?”
“就是我本来想给她点的教训的,但是后来又后悔了,我就想去找许子佘退药钱,结果……”祖绵绵被裴羽卿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来,“结果她一看到那糕点,就嘴馋着要去吃,一下还吃完了一整盘。”
“人呢。”裴羽卿迅速问。
“在茅房呢。”
“我是说许子佘。”
“哦哦哦,她还能在哪,在她那小菜园里窝着呗。”祖绵绵撇撇嘴。
裴羽卿松开她的手,目光凉凉,“我去找她。”
祖绵绵小步跟着她跑起来,“那我,那我能做点什么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不打算毒她了,谁知道她还自己送上来……裴姐姐,裴姐姐你别不理我啊。”
“罚三个月月俸,然后回你自己屋里安安静静待着,别给我添麻烦就是你最大的贡献。”裴羽卿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腾空飞起将人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