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终端新来的信息,太宰治花了一秒的时间决定翘班,在国木田的咆哮声中如落水的鱼儿一般,摇了摇尾巴就溜出了武侦社大楼。打车到了老地方,推开一间地下酒吧的门,透过店内的紫烟轻易的就捕捉到吧台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哟,条野~”他摆手欢快的喊出了那个穿着浅色毛织外套的男人的名字。
条野虽然看不见,过人的五感在对方还没进门前就先一步捕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的圆形冰块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你又翘班了,国木田先生没有打你?”
从他肌肉的声音轻易判断出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这让条野有些意外。他本来还指望能见到一只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太宰。
对他那恶劣的心思了然于心,太宰只是灿然一笑的坐定在他旁边,朝调酒师说道:“今天我朋友请客,请给我一杯店里最贵的洗涤剂威士忌。”
“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请客。”
“别在意这种细节啦,跟你这种家大业大的大少爷不一样,我很穷的。”
太宰厚着脸皮回应着,条野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一两杯酒钱对他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事。
调酒师见怪不怪的去做准备。太宰和他另外两名朋友都是这个店的常客,旁边这个白发的盲人男子是新加入他们团体的,偶尔他会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涉及到工作方面,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惹的行业。
很快的,蓝色的酒液被放在太宰面前,里面当然没有洗涤剂,调酒师用了好几种酒让它看上去像是一种能够一喝就进太平间的,非寻常的液体。
太宰抿了一口,对条野说道:“难得你大白天的找我出来,怎么,事情不顺利吗?”
“我还没说。”条野端着酒杯没有喝,融化的冰块和酒液掺和在一起,里面的液体高度在逐渐攀升。
他的回答让太宰露出了兴味的神色。“没想到我们的猎犬先生也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之前不是还信心满满的吗?说打完战之后就带他来见我们。”
“恩。”条野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他含着金汤匙出身,父母都是非时院的成员,家里拥有不小的产业,长相俊秀,自身能力也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得了不少勋章的高级军官。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本不应该缺乏追求者,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他都会觉得他感情经验丰富。
可如今,他却是在为自己还未开始的第一段恋情在伤脑筋。太宰不在意他的沉默,已经和调酒师攀谈了起来,兴致勃勃的推荐对方拓展新酒类,比如加农药的鸡尾酒,加泻药的蒸馏酒之类的,被调酒师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拒绝后,还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
条野发出迟来的声音。“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会怎么做?”
“哎,你这是在问我?”太宰吃惊的指着自己说道,“别人看不出来,你不是知道我情况的吗?”虽然他长得一副很吃得开的样子,也确实很容易讨异性的欢心,但出生二十四年来,还是一枚光荣的单身狗。
简称,母胎单身。
“你喜欢的人是同性吧,我可没有这方面的建议。”嘴上这么说着,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虽然没有见到那孩子,可我听乱步先生说过,他很依赖你吧。你们又是朝夕相处,战场上你还救了他好几回,说不定早就芳心暗许了哦。”
太宰确实没见过条野喜欢的那个人,他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异能力很棘手,棘手到需要条野采菊这样的人给人家做贴身监护人的程度。在第一次听说世界上有那种异能力的时候,他还大呼神奇呢。
相比起那种异能力,就连q的脑髓地狱都觉得和蔼可亲多了。
“正常来讲确实应该这样……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条野微微仰起下颌,面朝前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定是个很麻烦的人。”
“见面之后呢?”
“比想象中更麻烦。”条野长吁一口气,“本来以为要么是反社会的潜在犯,要么就是像铁肠先生那种一根筋,反正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太宰听懂了,“这样啊,对于你来说,正常人反而难以应对吧。”一句话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好一会,条野都没有发声,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太宰不管他,自顾自的再点了两杯酒,摆成一条直线,用手指点着里面的冰块,悬浮的圆形冰块沉入杯底,发出了不算清脆的声响,他却是乐此不疲。
他们两个的友情来得莫名其妙,只是觉得双方应该会是合得来的人,恍神过来已经是能够相约来喝酒的关系了。他们不会聊工作或者彼此过去的事情,话题总是千奇百怪,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让彼此轻松的是,双方性格相似的地方比较独特,并不会觉得无聊。
就这样一个自得其乐,一个若有所思,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条野先站起身,付了两人的酒钱之后,手搭在吧台上,用一种难得严肃的表情说道:“我去了。”
太宰嗯嗯的点头。“祝你好运哦~等那孩子来了,我推荐我喜欢的酒给他。”
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东西,条野抽了抽嘴角,脸色都黑了。“那你可以去死了。”他会手刃好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送他离开这个人间。
听到太宰突然高兴起来的心音,条野单手捂着额头,难受的说:“行了,我就不该指望身边出现第二个正常人。”不管是职场上还是交际上,让他难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可没时间和太宰胡扯瞎扯。香取遥是个不擅长照顾自己的人,大概就是老来子的通病吧,某些方面简直是低能到让人发指。本来就不胖,两年的战争更是把他身上的肉都给瘦没了,为了给他补回来还特地回老家找厨师教他营养又美味的菜色。
从超级市场采买回来,条野心情郁郁。感受着手中提着的重量,他无力的叹了口气。“该不会我也要步入铁肠先生的后尘吧。”
自从和小殿下结婚之后,铁肠先生都成为合格的家庭主夫了。他怎么有一种自己已经差不多进入那种状态的感觉。仔细想想,家里的家务是他做的,衣服是他晾的,饭是他煮,碗也是他洗,简直把香取遥当成祖宗一样供养起来,只是现在发觉好像有点太晚。
他不禁咂舌,只能感叹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得快。
香取遥,特s级危险异能力者,在战前被发掘,飞羽直接将他划拉到自己名下,为了方便管理他把人带回家,不仅待在一个屋子里,连睡觉都为了方便让他跟自己一个屋。
在军旅之中也度过住集体宿舍的日子,房间里多一个人也不算难以接受,况且他们是分床睡的,而香取遥的睡相很好,不说梦话也不会磨牙,更没有夜游什么的坏习惯。
而且还担当得上飞羽给他起的香香的小名,那小子天生就带着一股体香,像花香又像青草的气息,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偶尔还有质量不好时,和他睡一个房间就没有这个烦恼
。
一开始还以为对方使了什么手段,强硬的逼问了一番,后面还是得承认,不仅人是香的,抱起来都软软的,嗓音也软绵绵的。
条野对感情的事儿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家里人都怀疑他得孤寡终生,但他觉得身边多了个人才是不自在,等到后来,在战场上被敌方两名超越者暗算,重伤濒死时脑子里闪现的唯一遗憾的念头,竟然是没有和香取遥告白。
当然他最后没死,这得感谢与谢野医生这个强力的外援,不过也正是这件事才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在此之前只是觉得如果和这种人过一辈子的话应该不错,在发现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重视他的时候,就有一种迫切的想要将人拐到手的**。
没有什么如果,他看上的就本应该是他的!一辈子都绑死了,不然他得呕死!
到了家门口,条野捏了捏提着购物袋的手,整了整衣领和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怂,情绪也跟着糟糕起来。有什么好怂的,人就在他家里,今晚的丰盛菜单也买好了食材,兜里还放着钻戒,就像太宰治说的,以香取遥对他的依赖,成事不是妥妥的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安定下来。用钥匙打开门进入,喊了一声:“我回来了,香取遥你……”
话未说完,空荡荡的房子让他莫名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随手放下购物袋,心里的不安也适时的摆在面上。客厅、厨房、浴室、洗手间都没有人,站在主卧室的门口,手放在扶手上,他难得的有些心慌。
不,卧室的隔音是加固过的,就算以他的听力,不专心致志的听取也无法听到里面的动响。其他地方都没有,那应该是在卧室里睡觉……
一阵悦耳的小提琴曲在室内响起,拉上窗帘的室内即使是白天都显得昏暗。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精准的拿到了放在床头柜的蓝色终端。铁肠打了个哈欠,接通了电话,将它凑到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的飞羽眼前。
今天是飞羽和铁肠难得的共同假期,刚胡闹过好一阵,才睡下去没多久,飞羽顶着乱翘的头发情绪不是很好。还没等他问对方是谁,里面就传来了条野难得惊慌失措的声音。
【小殿下,香、香取遥是不是在你那边?!】
飞羽的脑子还有点迟钝。“……香香?”
【没错,他不在家里,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这下子飞羽倒是清醒过来了,他就着铁肠的手对那边说道:“啊,我是知道。”
在继任黄金之王后,飞羽和铁肠就搬到了御柱塔,香取遥偶尔也会去那边找飞羽,不过都是条野带着他去的。
条野那边松了口气,语气又有些冲起来。【真是的,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谁准许他一个人出门的……算了,我现在就过来……】
“采菊,别自欺欺人了。”飞羽不相信条野没有猜出来,“香香不在我这里。”他顿了顿,说道,“这是他的要求,等他离开后才会告知你情况。如果你晚一点的话就会收到由我签的关于香取遥的监管撤除文件。”
条野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传来。【……为什么?】
“这个应该我问你的才对吧。”飞羽翻了个白眼,在铁肠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才慢悠悠的说道,“我都跟你提过许多次了,别欺负人家。香香的性格单纯是单纯,可也不是那种被人打了还能一笑而过的性子,他可比表面看上去要果敢得多。”
【哈?我连他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好不!他哪次要什么我没依他啊!就差供起来!】
飞羽有些无奈,用一种‘你装什么蒜呢’的语气说:“你只是没打过他,物质上也没苛刻,但你想想平时是怎么对待他的。嘲讽奚落威逼利诱你哪样没做过,我也是很服气了,香香性子那么好,没心没肺又天性乐观,落在你手里就差得抑郁症。”
“他之前找我的时候我给他做过心理分析,人都要神经衰弱了,怕你怕得要死,跟你待在一块儿都觉得要窒息,你还指望着他会和你在一起?要不是打不过老早把你捅死了。”
条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如果是这样我怎么会没发现……】
“你那狗性子恰好克他的异能,而他的异能恰好克你的五感。香香既然能够控制他人的思维,你凭什么认为他就不能调整他的情绪不让你看穿?他跟你平日遇到的动不动能互相捅一刀的同僚不一样,是个三观健全的正常人,要不是偶然间被我发现,你的交际圈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一类人。”
说完飞羽直接挂断电话,把终端随手一扔,拍了拍铁肠的胸膛。“别管你搭档,他自己做的孽你别掺和。”
铁肠听得愣愣的,恍惚着表情动摇的说:“条野……喜欢香取?”
“啊,大概也就你一个人没看出来。”其余有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从香取遥到他手里之后,就一副只差将人拴在裤腰带上随身携带的样子,别人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他就黑着一张脸把人拉走,脸上就差写上‘离他远点’‘他是我的’这些字样。
飞羽有些头疼的说道:“条野他父母第一次发现的时候都找我聊了,家里新房现在都装修好了,连过给香香的股份房产文件都打印出来了,啧……这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儿媳妇飞了的事情。”
估计那对夫妻知道了得哭好久,条野夫人指不定还得拿枪把儿子给崩了。
“我就奇怪了,正常来说,按照相性他们两个简直是天生一对,彼此都是双方喜欢的类型,分分钟能一见钟情领证那种,怎么就能搞成这样。”
回想完毕,飞羽颇有感慨的亲了铁肠一口,发自内心的说:“幸亏你没学采菊。”那种狗性子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