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飞羽都以为自己是穿越者,无意间霸占了这个世界同位体的身躯,抱着强烈的罪恶感负重前行。他不喜欢这种亏欠感。
他在另一个世界本有着完美的人生,虽然也是孤儿,却也有值得交心的朋友,疼爱他的亲人,聪慧的头脑和光明的未来。他本可以站在阳光底下,肆意挥洒自己的才能,为社会建设付出自己的一生。
这一切都被莫名其妙的穿越给打破了。
他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同龄同名的少年,孤儿,没有朋友,有院长和织田作,在打工与学习之间奔波,拥有一份很好的学历。
这让他痛苦,甚至想过自杀,死掉的话或许就轻松许多。可当真正尝试过自杀后,非但没有成功,荒唐的现实还给他榔头一棒。
虚的存在,让本该是最后归乡的死亡,变成了又一次轮回的开始。乌尔奇奥拉已经点明了,那名虚能够看到更多本质上灵魂上的东西。
若他真的自杀而死,会成为虚,成为那种只拥有本能,需要吞噬同类和无辜的死灵才能够活下去的虚,即便是后面他如乌尔奇奥拉般恢复了些许神志,但那还是他自己吗?
不是的,是另一个顶着他的灵魂,全新的邪恶的存在。
从此不再有退路,比的不过是这种心理状态的自己,什么时候崩溃,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危害社会。
这一切的认知却在这些天被打破了。
他开始认真的在脑海里回想自己过去的记忆,作为另一个世界椎名飞羽的记忆。然后,发现了很多与这个世界神似的地方。
同样是三岁成为孤儿进入孤儿院,院长是同一个人。同样是拥有一名叫中岛敦的幼年同伴,一样的年纪考上大学和进修,一样的年纪在打工和谱曲作歌,记忆里太多的一模一样的地方重叠在一起,无法区分出谁是谁的记忆。
对啊,如果我真的是穿越来的,为什么会对这个世界原身记忆里的织田作,第一次见面就有那么大的好感呢?却并没有发现那本就不该是自己应该遇见的家人呢?
为什么又会一次次以为原身的心里阴影,每次看到中岛敦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恐惧和危机感。
那么,若他不是穿越者,而是单纯因为人格障碍给自己捏造出穿越这种虚构的设定,那他现在算是一个身体里的第二个人格吗?
所以,记忆里才会有很多细究后觉得站不住脚的,像是被故意填充进去,逻辑看似无懈可击的部分吗?就像是有人模仿他的性格,强硬的填充进去的虚假记忆,在一层层深刻的剖析之后,露出了马脚。
又或者,不是有人模仿填充进来的,而是他的大脑自我保护下自动填充进来,让他过往的人生好似完整的一般。那般的可笑。
是什么时候入学的呢?为什么孤儿院里只有我一个人能去学校正常读书?
哦,那时候是因为受到了好心人的赞助,院长拒绝了金钱物资的帮助,而是请求对方为孤儿院请来一些教导孩子生存技能的老师。
赞助的结果是大家都受益,而唯一不协调的地方是,他被送入了当地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小学读书。
以上已经算是不合理的话,他的校园里的生活,不合理之处更多。以他的性格,即便是幼年时的自己,在那个周围都是父母双全有钱有势的校园里,想要脱颖而出不是难事,毕竟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透彻,简单得想要出头就跟1加1那么简单。
可是,却在校园里过着很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上下学,普通的打工,普通的跳级,连一个算是朋友的人都没有。但是,被判定成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里,那些交情很深的面貌模糊之人,传递进心里的感情并非是虚假的。
……若从头到尾就没有穿越的话,那就能推出一个可能性。
他是椎名飞羽,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抹消最为关键的成长期的重要记忆,剩下的割裂成两半,破破烂烂的剩余部分不够支撑起两个人的人生,就再填充进一些似是而非的虚假回忆。
如此,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椎名飞羽很痛苦,光是整理出这个思路,就已经将他精疲力尽。身下的床垫被汗水浸湿,他的呼吸也不可避免的急促起来,眼前一片发白,似乎对他这种剖析人格的做法,身体在发出强烈的抗议声。
他虚弱得连伸出手去按呼救铃的力气都没有,没有等到绝望就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一个团队的医生和护士围在他的病床前,后面是铁肠和条野。
对于这对搭档来说,铁肠是对突然发狂的条野做出自我防卫,但其实他们这种内讧的行为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只是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很快就能够自我愈合的伤口。
而这一分钟里,病房里的飞羽已经完成了他新的一次人格剖析行为,在前往真相的最关键之处,被迫中止了。
隔壁随时监控里面情况的医生护士很快发现了他的不正常,而快速的闯进了病房。也将那对本准备收手的搭档给吓了一大跳。
条野:这才一分钟没看住就出事了?!
铁肠:……要是飞羽出什么事,一定要宰了条野!彻底的!
又是一次紧张的急救,哮喘发作得比上一次要严重,看得人揪心不已,等到病情总算稳定之后,小林医生也觉得情况很棘手。她刚才发动了异能力,能够通过共情看到一些对方脑海里呈现出来的梦境。
如此,才更加的头疼。
在医生护士们离开之后,她非常严肃的对铁肠说:“关于椎名君的病情,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对自己现在的认知开始产生怀疑,这有助于他认识自己。坏消息是近期会变得比平时更加的敏感脆弱,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不安甚至病发,所以必须有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她看过面前这两个人,尤其是铁肠竟然还拿出一个小本本记得很细心,压下心里的吐槽,又一次见识到这对搭档的不靠谱之处。“别忘了你们是猎犬,而且是搭档,先不说长假能不能通过,也不可能分开申请轮流照看。”
这句话杀伤力很大,直接将他们两个炸懵了。条野是觉得如果为这种事情请假,队长一定开绿灯,但是让铁肠一个人去执行任务怎么都觉得不放心,虽然不会搞砸但可能会增加后勤部队的工作量,就算是条野也会觉得有些愧疚。
而让铁肠请假,让他一个人做任务,他不可以!之前每天晚上受尽折磨也就罢了,白天他能欺负一下算是平衡一下心理,若是让他们长期日夜相处,不说铁肠这个直肠子也会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说不定会被御前殿下直接给宰了啊。
小时候他就看透了,只要涉及小殿下的问题,御前殿下就毫无原则可言。不过也能理解,发现德累斯顿石板的小伙伴白银之王避世的逃到飞船长达半个世纪,地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黄金之王一个人处理,被迫当了几十年的宅男就怕御柱塔出了什么事,天天要为王权者偏差值失衡担忧。
回
头发现身边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母胎单身了半个多世纪,好不容易能养个小孩儿,就跟爷爷看孙子一样,比看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视。
如今终于攻克了王权者偏差值容易失衡的问题,最大的功臣把自己搞失忆偏偏还不能强硬的将人带回去,在背地里各种瞎乱操心。小孙子还离家出走没多久就把自己卖了,他这个正经监护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平时就琢磨着给拐孩子的臭狗穿小鞋,现在若是光明正大给人家增加小两口独处机会,黄金之王会不会气死不一定,恐怕猎犬的小鞋能穿到逝世,英年早逝的逝世!
铁肠不知道条野背地里的心思,他现在心像刀割一样的疼。这大概就是忠义不能两全的局面吧,一边是不能割舍的守护祖国的大业,一边是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伴侣。
等飞羽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倒是不太饿,营养液打太多了给什么吃的都没胃口。他的情绪不高,比平时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忧郁,一双绯红色的眼眸总是湿漉漉的,含着水光,看谁都杀伤力翻十数倍。
比如太宰陪着织田作和乱步来看他的时候,刚进门就被这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没有像织田作立马就心软得跟水一样,乱步也收敛了张扬的本性抱着带来的手工点心给他小声安利。
对曾经被坑得将入水从自杀手册里剔除出去的太宰来说,这样的飞羽非常危险。雷达在预警。
他不是不能反坑回去,可看在织田作的面子上,还有对方身边那不好惹的亲友团,其中还有一个最危险的杀人侦探,完全有本事让他感受到最痛苦的死法。怕痛的太宰连选择死都要选择不会痛苦的方式,怎么可能让人捏住小辫子给他来个百千刑法大套餐呢。
最起码也要准备到天衣无缝才行啊。
所以他准备做个样子就溜出去,就算被蛞蝓殴打也好过被这只跟自己属性相似的小狐狸折腾。
然后听到了条野和铁肠跟他们商量的事情。夜晚的话有条野和铁肠两个就足够了,白天他们不在的时候就需要给飞羽找个能让人放心的看护人,而最让他们两个放心的人选,自然是织田作,不仅是对方和飞羽的关系,预知危险的异能力也是重点。
铁肠表示可以将这个任务当做长期委托,织田作很想答应,但很遗憾。“我的截稿期快来了,总不能让小羽被束缚着整天都待在家里陪我写小说吧。”
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能让飞羽开心,而不是以安全为理由将他束缚在屋子里,恐怕结果只是适得其反。
乱步想了想,拍了下手掌说:“啊,我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
“前阵子有个外国人找上了社长,想加入武侦社,他是个前雇佣兵,实力很不错哦,而且最有趣的是,他的异能力跟织田作的很像,也是能预知危险的能力。”
乱步说道:“在与sceter4签订了合作协议,协助对方处理一些外放的异能力者案件后,会社的成员一直不太够用。他的入社测试是社长亲自制定的,完美通过,是准备等他处理完私事后过几天介绍给大家认识。名字的话,我记得是叫做安德烈,是个沉默寡言但心思细腻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