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导起身,走过来和林澍握手,“林先生不是说今天回不来了吗?”
“事情办完了就赶过来了。”
胤导算算海城和京市的距离,当天来回不是不可能,只是下午袁耀坤才上了电视,还以为林澍也会在京市耽搁很久。
他压在心里一天的问题终于可以问出口了,“林先生,请问袁耀坤还会继续拍完这部电影吗?”
“这是当然,这部戏很重要,他会好好拍完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胤导在松口气的同时也更加确信林澍就是袁耀坤的上司,否则怎么能替他做决定?
“那就好。”否则要找个人替袁耀坤的位置,还要补拍之前的戏份,贺岁档是别想了。
“胤导放心,他明天就过来了,会先把这边的戏份拍完再回去当袁总。”
“哈哈,是啊,以后就该叫他袁总了,见个面还得提前三天预约。”
一旁的副导演插了句:“那是胤导,换做我们这些小导演,提前一个月预约都未必能见到袁总的面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导演在拉投资的时候确实挺苦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多了去了,像幺寰娱乐这样的公司,多少导演排着队去拉投资,没点名气和关系想立马见到人确实不可能。
林澍看到张绎从化妆间出来,人看着有些没精神,眉头微微一皱,朝他走了过去。
张绎看到他立即露出笑容,“林教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至少要明天。”
林澍伸手抚平他的头发,“本来也没我什么事,只是去露个脸而已,以后幺寰就交给袁耀坤了,你之前担心的那些我帮你考察过了,应该没有大问题,而且袁耀坤和李玉蛟不同,他偏向人类,你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张绎没料到他会重提这件事,说真的,这段时间也有经纪公司来找他,只是他忙着拍戏也没空去想这些,幺寰在业内名气大,撇开不安定因素,确实是所有公司里头条件最好的。
“我现在累得很,脑子转不开,等回去休息一会儿再答复你吧。”张绎已经心动了,林澍能为了他签约的事情记挂这么久,他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而且袁耀坤的为人处世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相处起来挺轻松的,不像那个李玉蛟,一看就邪气。
林澍见他双眼下一圈青色,知道他肯定困极了,“昨夜就没睡了,今天怎么还这么拼?”
“也不是,今天也休息了的,只是比较零散。”其实是因为下午发生了直播的事情,导致张绎想睡一觉也睡不着,难免会想知道昨天晚上在海上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我送你回去。”林澍拉着他往外走。
张绎脚步一顿,语气尽量平静地说:“还是不了吧,孙一凡估计已经打好车了。”从剧组到酒店很近,走路半个小时就到,张绎自从在门口被认出来的粉丝围堵过一次后就不敢再走回去了,但他更不敢坐林澍的车,他之所以这么累,绝对是因为林澍开飞车造成的。
“哦,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是坐我车吧,刚才在门口遇到他,我已经让他取消下单了。”
张绎脸上顿时出现一秒的生无可恋,被林澍捕捉到了,他笑着说:“就这么怕坐我的车?早上那是时间紧迫,这会儿回去肯定不可能开那么快了,而且,我有司机,今天不是自己开车。”
张绎抓了下脸颊,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就是心有余悸,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到了门口,他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豪车,张绎对车的研究仅限于宝马、奔驰、保时捷这样的档次,林澍的这辆车连个标致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牌子的限量款,不过任谁一眼都能看出这辆车绝对不便宜。
熊健已经等在门边了,看到林澍带张绎出来,一点不诧异,早在他主子说要坐飞机过来时,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个人类,他殷勤地打开后座的车门,等两人上车后,才对孙一凡招招手,“快上车啊,还等什么?”
孙一凡看到熊健那块头就怕,这是一头熊啊,看着就不好惹,而且是吃肉的,如果不是张绎和林澍都在,他是绝对不敢一个人坐熊健的车的。
“靠着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张绎摇摇头,这里开车回去十分钟就到了,没什么好休息的。
到了酒店,张绎邀请林澍去自己房间坐一坐,当然,这是客气话,他累了两天一夜,回去洗个澡就要睡了。
不过林澍不知道是没看出他的意思还是故意的,居然真的答应了,张绎只好把人往自己房间带。
还好酒店被剧组包下来了,他也不用担心半夜带个男人进房间被狗仔拍到。
张绎一回房间就往卫生间里钻,今天拍了几场下雨洗,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还沾了泥,他浑身都不自在。
“你自己坐会儿,看电视也行,我先洗澡。”
“去吧,我给你叫份宵夜吧,吃了再睡。”
“不吃了,刚才在剧组倪老师请大家吃过了,吃太饱反而睡不着。”张绎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这家酒店的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人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当然,以林澍的眼睛,哪怕隔了一堵墙,他想看到也是什么都能看到的。
“咳。”他不自在的转过身,去衣柜那找出自己的小树苗,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他了,小东西显得萎靡不振。
“还真是走哪都带着你啊,这是把你当儿子养了吗?”林澍自言自语道。
他迅速给自己的小树苗灌了灵气,又浇了点灵水,眼看着他的枝叶舒展开来,还有股想冲破花盆跳下地来跑一跑的冲动。
“别急,离你脱盆还早着呢,不过这个花盆确实小了点。”等过段时间,他的根系就开始长了,这个盆显然是不够的,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帮他换个盆呢?
就在这时,浴室里传来张绎的声音:“教授,你还在吗?”
“在。”
“那个……我忘了拿睡衣,你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林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应答道:“好。”
“就在衣柜里挂着,蓝色的那套。”张绎平时回来洗完澡都是直接围一块浴巾就出来了,就算孙一凡在也是这样,但今天林澍在房间里,他肯定是不敢这样出来的。
林澍摸了摸自己的小树苗,低声对他说了句“抱歉”,然后突然撤开手,玻璃花罩连着花盆一起砸到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因此张绎很清楚的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来,盯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花盆和倒在地上的小树苗愣了神。
林澍看他脸色惨白,心里痛了一下,很奇怪,明明是他预料到的,可是真看到张绎这副样子又觉得心疼。
“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了这个,有些诧异,拿出来看的时候手没拿稳,我……”一双手推开他,张绎单膝跪在地上,先将小树苗捧起来,仔细地检查了根系,然后摸了摸他的叶片,一滴眼泪落在了叶片上。
某个树妖以及他的小树苗同时颤抖起来,这感觉太奇怪了,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刷在了他的心口上。
张绎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适合开口,看到自己的小宝贝被摔碎在面前,换个别人干的,他早就动手了,不把对方打死也要打残,可这人是林澍,他肯定不会故意干这种事,更何况,他要怎么跟对方解释这棵小树苗呢。
张绎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把泥土归拢,林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那一滴眼泪太震撼了,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看到张绎一点一点地把土扫起来,他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来吧。”
张绎抬头看他,眼眶红红的,林澍的手挪到他的脸上,替他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那眼泪似乎带着灼人的温度,烫进了他的心里。
“不用了,我自己来。”张绎推开他的手,自己继续忙碌。
“其实……”林澍从他手里拿过小树苗,这一刻,突然特别想告诉他真相,可小树苗刚到他手上就开始表现出排斥的情绪,拼命往张绎那边靠。
他咽下想说的话,改成说:“其实我看这棵树挺有灵性的,你这样的土不适合他,我给你换个土和花盆吧,他长大了些了,这个花盆太小了。”
张绎对这个不太了解,但林澍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便问他:“那要多大的花盆,我让孙一凡去买。”他不敢耽搁太久,花盆里的聚灵阵毁了,时间长了,小树苗肯定会不舒服的。
“我这儿有现成的。”林澍翻手拿出一个花盆,看着像是石头做的,很古朴,是原来的三倍大小,盆里的土是满的,黑色,闻着竟然有股香味。
张绎知道,这个花盆与这个土绝对是好东西,他想拒绝,可手里的小树苗搭在他胳膊上,努力地往那边探出半边身体,可见是非常想要的。
他咬咬牙,将树苗递给对方,“麻烦你帮我种上吧。”
林澍受宠若惊,仔细地将小东西种进新花盆里,又拿出一瓶灵水滴了几滴,然后把瓶子递给张绎,“这个你收着,每隔三天给他滴五滴,比你原先的聚灵阵好用。”
“你都知道了?”张绎一点也不意外,林澍大概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盆栽的异样。
“这东西跟我有有缘,你愿意让给我吗?”林澍话刚说完,手里就空了,原来是张绎眼疾手快地将花盆抢了过去,然后抱在怀里,怒视着他。
林澍哭笑不得,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恼怒,而且还是和对方抢儿子。
“别急,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没有要硬抢的意思。”他的小树苗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这个人类哪来的胆子和自己犟?不过林澍心里挺愉悦的,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树苗被人喜爱,爱屋及乌。
张绎深深吸了口气,把新花盆放在桌子上,拿了纸张把地上的碎渣丢进垃圾桶,玉石则捡出来放在一边,处理好这些,他才对林澍说:“林先生,我们谈一谈吧。”
“好。”
张绎把自己得到这颗种子的经过告诉林澍,对他说:“当初我捡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觉得他是活的,于是就把他带回家了,然后种在一个破花盆里,一夜之后,半座龙虎山的植被都枯死了,我们起初不知道是因为他,后来师父和师兄们查了很久才发现与他有关。
然后才有了现在的花盆和玻璃罩,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您觉得这棵树苗我养得活吗?如果他跟着我会影响生长,那我愿意把他送给你,只要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好好长大。”
林澍沉默了许久,手指头轻轻滑过树枝树叶,看着张绎说:“你养着吧,你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他确实是一棵特别的树,要让他发芽需要强大的灵气,也正因为是在龙虎山,有足够的灵气让他吸收,否则他发不了芽。
说起来,你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辛苦养他到现在,会舍不得很正常,而且他也愿意跟着你,至于养育他需要的灵气和营养,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提供……不用急着拒绝,他是树,而且将来很可能会化形,他是我的同族,比其他妖族更亲近的同族,我养他是天经地义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张绎回味了一下他的话,觉得挺有道理,按正常来讲,他就应该让小树苗回到属于他的地方,跟着他辗转在人类城市并不是最好的环境。
“如果你舍得,以后每年可以让我带回神农架一个月,让他补充到足够的营养,会长的更快更好。”
“好!”张绎点点头,对林澍道谢:“谢谢林先生。”
林澍嘴角扯了下,提醒他:“你之前明明叫我林教授。”
“差不多吧,你更喜欢我叫你林教授?”
“不,我更希望你叫我名字。”
林澍这个名字虽然是化名,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类和妖都不少,至今为止,恐怕还没人在他面前叫过这个名字。
“这……不太好吧?”辈分差太多,张绎叫不出口。
林澍有些失望,不过万事都急不得,他今天已经取得了他想要的结果,比预想的好太多了。
“好了,我不吵你了,你早点睡吧,以后就让他呆在你床头,能让你睡得更好。”
张绎捧着新花盆,看着小树苗一下子蹿高了许多,惊讶地问:“他还能这样长的?”
“之前是因为花盆太小,限制了他的生长,所以换个环境他就蹿高了。”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委屈他了。”张绎亲了小树苗一口,将他抱到床头柜上,“晚上还好,但白天怎么办呢?这屋子每天都有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会不会有危险?”
林澍灵机一动,问:“要不我白天带着他?你想看他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
“不好吧,咱们又不是天天在一起。”
“至少在剧组的这几天可以这样,以后的话,你可以带着贴身助理,专门帮你做卫生,这么一来,就不需要酒店的服务员进来了。”
张绎觉得这样也行,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选择,“那我签幺寰吧,除了孙一凡,以后给我配的经纪人和助理最好都是妖,这么一来,他们就算看到小树苗有异样也不会大惊小怪。”
“不给他取个名字吗?”林澍笑着问。
“名字?”张绎还真没想过,养宠物的人都会给宠物取名字,但会有人给一棵树取名吗?
“他很喜欢你,你取的名字他肯定更喜欢。”
张绎点头,“那我想想。”
林澍看时候真不早了,就告辞离开了。
张绎身体很累,很想睡,可是今天的刺激有点大,他一时半刻睡不着,总是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树苗,哦,现在他真的可以称之为树苗了,而不是像根小草。
他手指伸过去抚摸着他,感受到他喜悦的心情,小声说:“终于了挣脱牢笼了,你果然喜欢这样,还得多亏了你前辈,不过这样的老前辈也有手抖的时候吗?居然打碎了我的花盆,太不像话了。”
夜深人静,张绎终于开始理清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第一,林澍为什么会发现盆栽?他记得他走的时候是把他放在包里的,不过不记得有没有拉拉链,可是他的睡衣放在衣柜上层,背包放在下层,为什么会翻到包里?
第二,林澍拿出来看到是一棵活的树苗,为什么会失手打碎了呢?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是先破解玻璃罩上的禁制打开看个究竟吗?还是说林澍不懂怎么破解禁制?
不可能,他记得师父说过,天一道现存的阵法已经非常残缺了,仅有的几种在几千年前都是入门级的,非常简单,但因为现在灵气枯竭,高级的阵法也布置不出来了,那玻璃罩上的阵法也只是低级的,林澍是妖怪里的鼻祖,怎么可能会不懂这个?
那就是故意打碎的?为什么?目的呢?反正张绎是想不出来,因为最后这棵树苗还是在他手上,只是换了花盆换了土,说起来还是他占大便宜了。
“算了算了,就当我又受人恩惠了,睡觉!”张绎把被子一蒙,不去想这些无解的问题。
林澍回到房间,安静地坐在黑暗中,窗户外是灯火通明的大城市,热闹又繁华,他一路见证着人类历史的发展与变迁,早没了太起伏的心情,看到什么都是平平淡淡的,但今天张绎的眼泪,却像一道电流激起了他的战栗感,这一点让他始料未及。
知道张绎同意签约幺寰,袁耀坤第二天来海城时不仅带来了拟好的合同,还带上了三名经纪人以及两名助理,助理不提,那三位经纪人在公司都是排名前五的金牌经纪人,平时都是他们挑新人,如果却跟后宫选妃似的要送上门给人挑选。
于坚留着八字胡,长头发,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敲了敲袁耀坤的椅子,“袁总,袁哥,这马上就到了,你好歹给我们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要签约搞这么大的阵仗吧?”
于坚是袁耀坤出道时的经纪人,现在也是,不过袁耀坤现在只专注拍电影,一年都未必有一部,其他广告代言也都接的精品,他这个经纪人就有些闲置了,于是公司又分了两个新人给他带。
于坚自从带出了袁耀坤,在业内的知名度直线上升,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袁耀坤红跟他关系不大,反而是他蹭了袁耀坤的热度,因此,这次被袁耀坤叫上车心里不太安定。
“急什么,见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袁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要公器私用,打算把我们贴给你外面的小情人吗?”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掐着兰花指问。
他嘴里叼着烟,也不管是不是在车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妖怪们讨厌条条框框的束缚,随心所欲过日子的居多,袁耀坤打了个响指,烟雾从他面前消散开来。
“毕图,这话你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记得等会儿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让我猜猜,能让袁总都这么重视的人物,肯定与那位大人有关,那位大人不可能自己出道,那就一定是大人关照的人物,打从我出生起,只听过一位这样的人物,想必要签约的就是那个龙虎山的小道士吧?”一脸精明的方兴安肯定地说,三人中,以他的业务能力最强,在幺寰,除了已经养老不出山的那几位,就属他的排位最高,他觉得,袁耀坤完全没必要带上另外两个。
“小四眼这么能猜,不如猜猜那个小道士会不会选你当经纪人啊?”毕图摘掉墨镜,朝方兴安吐了一口烟圈,两人过节已久,能安安静静坐在同一辆车上已经是奇迹了。
“不选我,难道要选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吗?”
毕图长的及其妖艳,一张化妆精致妆容的脸放在娱乐圈也是佼佼者,他的妖他的艳从不掩饰,甚至许多人至今搞不明白他是男是女。
和花槿一样,毕图也是花妖,不过两人性格迥异,原产地又是一南一北,谈不上交情。
“你怎么知道,人家选经纪人不是看脸的呢?”毕图自信地摸着自己的脸,要不是他不耐烦活在聚光灯下,还当什么经纪人,早当明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