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首辅还没查出来这件事是谁泄露出去的,不管是谁,他都要骂一句蠢货!
如今沈嘉离京外放,多好的机会啊,他原本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让皇上忘掉沈嘉的,等沈嘉成了过去,再对付他不迟,谁知道有些人比他心急多了,又是催着纳妃又是将此事大白于天下,甚至还要在朝会上弹劾沈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嘉才离开几天啊,这时候正是皇上思念最深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找死吗?
他弹了弹衣袖,做了个揖,回答道:“曾先生,您这个问题问的好,在老夫看来,为君者当以仁德为重,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只有皇上心怀仁义,才能照顾到万千生命。”
曾言礼听他说完就猜到他的心思了,徐首辅这是不准备向皇上发难了,果然,能走到这个位置的老狐狸都不是冲动之辈。
要让皇上放弃沈嘉有很多种方法,但这种逼迫式的方法绝对是最蠢最笨的,而且只会激怒皇上,事倍功半。
“那下官来说一说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此事下官也有所耳闻,但流言这种事多是空穴来风,或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可有人有实证?”曾言礼看向文武百官。
这种场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证据?除非抓奸在床,否则谁敢断言这二人一定是那样的关系?
众人哑口无言,曾言礼叹了口气:“哎,原来闹了半天是误会啊,罢了罢了,都散了吧,等有了实证大家再来辩论此事是否合理合法不迟。”
“曾先生……”礼部尚书楚荣威忍不住反驳道:“此事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空穴来风未免牵强……”他小心翼翼地往龙椅上瞥了一眼,看不清皇上的神色,但不高兴是肯定的,可是作为朝臣,并非只是一味的迁就皇帝,该他们挺身而出的时候绝不能退缩!
否则千百年后,史书会如何评价他们呢?一群助纣为虐的奸臣?还是一群无能胆小的昏官?
“此事应该不难查证,只是有这个必要吗?”
王尚书附和道:“此事皇后娘娘必定是知道的,问一问就知道了。”
“咳。”龙椅上的男人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台站到楚尚书面前,“不必查证,朕认,不过……那又如何?”他冷笑一声,从众臣身旁走过,走出了金銮殿。
杜富成高喊一声:“退朝!”然后带着人追了上去。
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传言是一回事,正主盖章定论是另一回事,他们之前弹劾沈嘉多少是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态的,如今却恨不得把刚才的话说的更重一些才好。
“曾先生,你也听到了,怎么说?”楚尚书愤怒地质问曾言礼。
“这能怎么说,是真的就真的呗,说起来,那二位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天吧,以前不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吗?为何如今沈大人离开了,各位大人反而心急了呢?”
“这是什么话?以前不是不知道吗?”
“不知道吗?”曾言礼一副了然的表情看向大家,这事情大家以前都不知道,那为何沈嘉走了就全都知道了?总是有人传出来的吧?那为何又要选这个时机?选沈嘉在朝时不是更好吗?
“好了,此事不急于一时,物极必反,我们也该给皇上一点时间,沈嘉这一去三年内都不可能回来,从长计议吧。”徐首辅一锤定音,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朝中发生的事情沈嘉没过几天就收到消息了,他看了一眼弹劾他的朝臣名单,好些人他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有些平日还有所往来,但这结果并不意外,甚至有些人没在名单里才叫他吃惊。
“大人,这件事故意选您不在的时候爆发出来,恐怕是有人故意针对您的。”潘辰分析道。
“这个时间点奇怪的很,我人都不在长安了,还能得罪了谁?不过无关紧要,早和晚没什么区别,反正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行。”
“此事若传开,对您在两广的声誉有碍,就怕地方官员对您不敬。”
“哈?传到了才好呢,那本官脸上就贴着个”佞臣”的标签了,自古谁敢得罪佞臣?都知道本官是皇上的人了,谁还敢动我?”沈嘉不怕这事情传开,能起到震慑作用也好。
潘辰等人却不敢掉以轻心,有了这等传言,沈嘉不仅声誉受损,肯定也有不少官员想“为民除害”,那些自诩正义的官员可不会管你到底做没做错事,天高皇帝远的,不知有多少人会向两广伸手。
“好了,先让长安那边按计划行事,流言这种东西压制不住就找些更劲爆的八卦引流,多少替本官争取些时间,赶紧启程吧,希望咱们的脚步能快的过地方官员的情报。”说归说,沈嘉还是希望给地方官留个好印象的,而不是表面上怕着他,私底下鄙视他。
沈嘉一路坐海船南下,从广州上岸,路上用的时间并不多,但即使如此,等他抵达广州也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他娘的,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吧,怎么会闷热成这样?”在海上时,有海风吹着,大家还不觉得太热,上岸后没两天就纷纷受不了了。
沈嘉是知道南方的天气的,而且与工业化后的现代比,古代的夏天其实已经很凉爽了,尤其是夜里,他还可以盖上一层薄被子。
但闷热也是真的闷热,尤其是下雨前,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水膜包裹着,闷的人快窒息了。
布政使府就是原来的南靖王府,重新修缮布置一番,换上新家具,看着已经非常气派了。
当初南靖王年年跟朝廷哭穷,为了不惹眼,王府建的不大,外面看着也破旧,改成布政使府正好。
沈嘉上任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这里,但大家并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到,官员们每日派人守着各路通道,生怕这位来个明察暗访,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何况这里的官员大部分还是原来藩王时期留下的,封地被收回去后,换掉的也只是上层一批高官,剩余的那些只能夹起尾巴做官,希望朝廷早日忘记这回事。
如今新官上任,他们自然该谨慎再谨慎,否则丢官是小丢命是大。
“让厨房多煮些凉茶消暑,大家不习惯南方的气候,别中了暑气。”沈嘉关切地吩咐。
何彦在蜀州长大,那边的气候四季如春,对比这边的天气真是不要太好,“老爷,咱们真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三年?难怪大家都不爱来,这样的日子谁熬得住?”
沈嘉安慰道:“你只看到了夏天的酷暑,等冬日你就知道这地方有多好了,不下雪,不用穿棉衣,不用担心百姓冻死,热一点怕什么?”
“咱们蜀州的冬季也不冷。”何彦反驳道。
“等你过完这个冬天就知道了,而且这里靠海,咱们还能经常出海游玩,等空闲了,老爷我带你出海看世面去!”
一听出海,何彦这个晕船的人就立马想吐了,“您快别折腾我了,找别人陪您去吧!”
沈嘉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和赵璋一起出海,去探索这个时代的世界,可惜啊,也不知道此生还能否达成心愿。
沈嘉上任前并没有到各地明察暗访,该知道的消息他事先已经搜集了许多数据和资料,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慢慢看,慢慢摸索,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了一套方案,因此他一进布政使府就有人看到了。
不等他们收拾好,各路官员的拜帖如雪花似的飞进府里,可见消息都灵通的很。
“统一回帖,三日后本官在府里设宴款待他们,这三日本官身心疲惫需要休息,让他们别来打扰。”
沈嘉正在整理行李,半路上,杜富成又送了一批人来,且全是宫里的太监,就为了专门给他护送行李的,光是行李就装满了一条船,如今人与货同时到达,他的东西还是喜欢自己归置。
只是打开那些箱子,沈嘉真是无语了,除了衣裳装了十大箱,还有各种屋内摆件,每一件都打着大内制造的章,也不知道如果失了窃他会不会被砍头。
何彦趁机抢了门房的活,替沈嘉去写回帖,他看到屋里屋外成箱成箱的行李就眼晕,想当初他们上京时也就带了两口箱子,一口还装满了书籍,如今却带着一整条船的行李招摇过市,难怪当地官员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毕竟相瞒也瞒不住。
但这一出的震慑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当地官员对这位新上任的布政使大人的印象只有两点:一是年轻,二是受宠。
再看到他随行的仪仗与排场,就知道年轻是真,受宠也是真的,毕竟那些行李箱上许多都印着内务府的章呢。
原本一个备受宠爱的年轻官员突然来到这偏僻的两广之地,大家心里都猜测无非就两种,要么是这位官员失宠了,要么是这位官员还要继续往上爬,到地方来镀金了。
一开始多数人赌是第一种,等看到这位沈大人的排面后就知道一定是后一种,毕竟失宠的官员不可能带着宫里的太监来服侍。
有了这个认知,众人在对待沈嘉的态度上出奇一致,那就是巴结着,抱上沈大人的大腿,他将来回京高升,自己随便都能捞个升官发财,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