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想了想,提醒他说:“老将配新兵,往好了想,可以平衡局势,可往坏了想,磨合不当也容易生事,万一遇到战事,将指挥不动兵,兵不理解将,也是祸端。”
“你说的有理,所以谁能动谁不能动朕都是三思过的,且这一步棋最主要还是针对钱家军,钱老将军年纪大了,加上丧子之痛,是不可能振作起来了。”
沈嘉见他想的透彻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在御书房陪着看完奏折,然后一起从侧门出宫回家。
今日护着他们出宫的正好是宋校尉,沈嘉仔细观察了他一路,见他一点没有伤感,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怀疑他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
“你在看什么?”赵璋不悦地问。
沈嘉把自己的纠结告诉他,问:“直截了当的说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何纠结的?”他喊了声:“停轿”然后朝宋秉洋招手,等他过来后,直接问道:“听说你与徐首辅的孙女有婚约,何时成亲?”
宋秉洋愣了片刻,忙解释道:“不敢欺瞒皇上,卑职之前确实与徐三姑娘有婚约,只是在上个月已经经过双方父母同意解除婚约了,还请皇上明察。”
“咦,退亲了?”沈嘉伸出脑袋,好奇地问:“你提出来的还是她提出来的?”
宋秉洋一脸尴尬地回答:“是徐三姑娘看不上卑职,卑职征求父母同意后才去徐家退的婚。”
“如此大事外头竟然没有流言?”沈嘉虽然不是天天关注舆论的人,但这两家退亲绝对是重磅消息了,一个月了还没消息传出来,这就离谱。
“是徐家要求的,说是太突然了,怕影响徐姑娘再嫁,让等一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外透露。”
沈嘉就觉得无语,徐家应该是知道了吧,这是拿着宋秉洋当挡箭牌呢,说不定还会给宋秉洋栽赃个罪名好让他承担退亲的臭名,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既然双方已退亲,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自己警醒些,徐家提出的要求没必要全照办。”沈嘉提醒了他一句就坐回去了,迎上赵璋戏谑的目光,笑着靠过去:“怎么?这个醋也吃?”
“朕没那么无聊,不过朕瞧你对他挺上心的,不如让他跟着你?”
沈嘉眼睛一亮,问:“真的可以?”
赵璋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沈嘉笑倒在他身上,随行的禁卫军听到如此爽朗的笑声都很惊讶,不知沈大人听了什么笑话,而内侍们则见怪不怪,就算听到的是皇上的笑声他们也觉得正常,与沈大人在一起时,皇上就不是他们熟悉的皇上了。
陈尚书将不成器的侄儿拎回家,气得头脑发晕,再看对方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惜不是自家儿子,打也打不得。
“你说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就算是太子,微服出宫时也是循规蹈矩的从不惹事,你呢,来长安才多久,得罪的人一茬接一茬,你这是见不得陈家好吗?”
“二叔,我也不知道那家铺子是魏老爷的啊,而且他们之前告知我看上了可以跟对方协商兑换,我开始是真的想心平气和换铺子的。”
“你没脑子吗?人家说的是双方自愿的前提下,别人同意了吗?而且能在那里买铺子的能是普通商户吗?你难道不知道这长安城随便掉个两条腿的人下来都可能是皇亲国戚?”
“那我不是道歉了吗?”陈金贵也不是一开始就闹事的,实在是对方太不给他面子了,他都报出陈尚书的名号了,对方竟然也不搭理,这让他没面子极了。
陈尚书扶了扶额头,语重心长地说:“你不小了,之前说要在衙门历练我还当你知道上进了,如今看来还是太天真了,我看不如这样,你父亲正要组建一支商队南下,去的就是两广,你一起去吧,沈大人很快就要去两广上任了,凭着二叔的一点薄面,他应该会愿意照顾你一二,你出去多见识见识也好,免得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陈金贵一听要远行起初是不愿意的,再听去的地方与沈嘉是一处,顿时兴奋起来,“好啊好啊,我就说要去给沈大人当随从,不如跟沈大人一起上路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陈勉翻了个白眼,训斥道:“沈大人是朝廷命官,他此行是去上任的,随行有士兵护送,你如何能一起?真当自己爹是皇帝老儿吗?”
“那不是有二叔您吗?您不是与沈大人关系不错吗?而且他如今还是您的下属,您的话他肯定会听。”
陈勉无力了,摆摆手让人将这臭蛋玩意带下去,“禁足半个月,别让他出来丢人现眼,老爷我现在出门都没脸见人了。”
陈金贵也知道今天闯的祸不小,乖乖地道歉,乖乖地接受禁足,还兴致大发地找了南方的游记来看,说是要先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将来可以带着沈大人一起出去游玩。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以为沈嘉一定会搭理他,不过不得不说,他这样得罪人而不自知的性子有时候也挺迷惑人的,起码不会让人防备他。
换句话说就是:蠢是蠢了点,但胜在心思单纯。
第二天,沈嘉还记得这件事,询问了随从事情解决了没有,随从一言难尽地说:“解决是解决了,不过陈少爷花了十倍的价钱买下了魏老爷隔壁的铺子。”
“噗!”沈嘉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问:“多少?十倍?陈尚书能答应?”
“陈大人到场的时候陈少爷已经签了契约了,他总不能反悔。”
虽然以陈家的财力买栋楼很容易,可是沈嘉还是被这小子的操作震惊到了,这要是他家的孩子,估计早被打死了。
“如此,那给陈家在商会定个名额,帖子也发一份,咱们占了便宜也得给人家行个方便。”
“是,属下这就去办。”
“对了,钦天监那边的吉日挑选出来没有?”
“属下这就去问。”
沈嘉点点头,将手头上整理好的公文装进柜子里,然后写上了目录,以便交接时对方能顺利上手。
接替他的人选还没定下,沈嘉的意思是让陈勉选,左右侍郎总要有个人是倾向他的,左侍郎已经定下了吕宏斌,左侍郎完全可以让陈勉自己选。
只是一个三品侍郎的位置多的是人盯着,吏部光是候选人就送了一页清单上去,各方人马都有,赵璋一时间也没拿好主意,只能先搁置了。
下衙前,钦天监终于将算好的日子送来了,下个月二十,黄道吉日,百无禁忌,沈嘉看到时觉得钦天监与外头的江湖道士也没什么区别,一个黄历上就能看出来的黄道吉日,为什么还要算那么久?
沈嘉心里吐槽了几句也就罢了,这日子还是不错的,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商贸区规划妥当,最后剩的一点收尾工作慢慢来不迟,等挂了牌就能安排商户入驻,紧接着就是经济交流大会,等交流会结束,商贸区也就基本能稳步发展了。
沈嘉定的启程日子就在交流会之后,因此也就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同样的商贸区他到时候想在广东也建一个,海商将货物运回来,再从这里分销至各地,同时也能将人口逐步引渡过去。
但是要成功也许需要许多年,沈嘉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两广,他与赵璋定了三年之约,就算没有这个约定,他的脚步也不会一直停留在那,所以三年时间,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剩下的就交给以后的人吧。
“大人,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让你归家一趟。”随从进来汇报。
“知道了。”沈嘉派人去怡园那守着,若是赵璋回去的早了便给他传个话,免得他在家里孤等。
马车回玉井坊时天还是亮的,沈府外站着几个人,看身形有男有女,离得远看不清楚。
“去问问是何人。”沈嘉坐在马车上没动,让何彦下去瞧个究竟。
何彦跳下马车,还未靠近就认出了其中几个人来,蓦地转身往马车跑,被人嘴快地喊住了,“诶,那不是阿彦吗?是不是侄孙儿回来了?”
沈嘉听到声音已经知道是谁来了,推开车门走下来,将何彦拉到一旁,嘴角含笑地走过去,“哟,这不是三叔公吗?您老这把年纪了怎么还长途跋涉跑到长安来?”
沈家在保宁府也是大户,家族繁茂,但与沈父关系好的也就他的亲兄弟,再往上,同族之人算是亲戚来往却不密切。
沈嘉高中后,家族里该照顾的都照顾到了,毕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族里人也跟着沾光。
沈父收到过几次族亲寄来的信,有让他回家省亲的,有让他们一家回家祭祖的,还有更多的是求他们关照办事的。
沈嘉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也愿意帮助他们,同时还让人加倍约束他们,免得他们在老家拖他后腿。
不过他没想到,因为去年沈父突然派人回乡置业,族里谣言四起,有的说是沈嘉发达了,想给父母置办产业,将来好落叶归根,也有人说是沈嘉在外面当了大贪官,贪来的钱自然就用来置办产业了,将来万一被查出来,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原本只是大家的猜测,没想到年前的时候,几个到长安走商的商户回到保宁府,偷偷带了消息回来,说是沈嘉在朝廷中得罪了首辅大人,还得罪了不少朝廷重臣,听说还被人告到了衙门,也不知最后怎么样了。
紧接着,张禄一家也狼狈地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震惊,按张家的说法,沈嘉竟然因为不满张禄纳妾主动替沈芃和离了,还强行带走了张家的两个孩子,张家将沈嘉告到衙门,结果自家反而被赶出长安,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流言四起,加上有心人的推动,沈嘉在保宁府的声名被毁的厉害,本来这件事族人写封信过来,沈嘉自会派人处理好,可惜,族人看到的是他得罪了众多朝臣,朝不保夕,为了避免亲族被牵连,于是派了几个族老上京,为的并非是攀亲,而是与沈嘉一脉断绝关系。
也因此,他们连沈家大门都入不了。
沈府大门打开,管家跑出来,将前因后果告知沈嘉,沈嘉气笑了,皮笑肉不笑地吩咐:“无论如何来者是客,领几位族老进府吧,有话坐下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