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十大商行,东家全是有背景的人物,在商界地位斐然,在所在的行业几乎是垄断者,长安城内的商场规则也多由他们制定。
沈嘉要建商贸区,这十家商行是第一批要笼络的,也是由他们带头,沈嘉才能那么容易筹集到第一笔资金。
“如今这形势有些扑朔迷离了,商贸区还建的成么?”袁记商行的东家是个体型魁梧的大胖子,一身红紫色的绸衫,整个人像是发了福的招财猫。
“魏老爷,您与那位沈大人关系最好,可知道一点情况,那点钱丢了就丢了无所谓,但咱们该怎么表态才是最重要的。”有人问坐在一旁的魏舒,凭借着报纸这一事物,四海书铺在大晋知名度大大提升,隐隐要成为十大商行之首了。
魏舒保守地说:“建的成也好,建不成也好,对咱们影响不大。”
“连你都这么说,难道这商贸区真的建不成了?”
“我倒觉得建是建的成的,你们去看看那进度,已经快要完工了,只是建好了到底有没有人搬过去就不好说了,谁愿意和城北那群贱民为邻?”
魏舒解释道:“等建成了大家去走一遭就知道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一切还得听朝廷的安排,不过以沈大人的能耐,这个商贸区肯定是要建起来的。”
“听说乔尚书要致仕了,下一任的工部尚书非沈大人莫属啊。”
“那不如这样,那边开家分铺,就算没生意也没多少损失,总得给新上任的沈大人一点见面礼。”
“怕就怕咱们的铺子没开几天就被搬空了,看看那达木丁,这回损失惨重啊。”
提起那被偷了货的胡商,大家不厚道地笑起来,商场上可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大晋商人和域外商人,本就是竞争关系。
“他说自己丢了上万两银子的货,你们敢信?”
“哈哈,就那蛮子的商队才多少人多少骆驼,撑死了有五千两就不得了了,也不知道官府会如何判。”
这边话刚说完,就有人在门外喊道:“破案了破案了,那胡商被顺天府关入大牢了……”
“怎么回事?”魏舒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把详细的消息传回来了。
袁东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我就说嘛,这西蛮子哪来那么多货,感情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想要讹诈官府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将货藏在了城外,然后装了一车队的泥进城,半夜药倒了店家,然后把泥土运到工地倒了,车子拆了也丢在工地,这可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没那么容易吧?他从城门口进城时没验货?”
“说是买通了守城卫。”
“真是胆大包天!”
“官府这回查案速度够快的,这才第三天吧,感情咱们刚才都白担心了,这商贸区不开也得开了,否则沈大人的面子往哪放?”
“听说就是沈大人与刑部、顺天府两位大人一起审的案子,从来都是抓被告来审,这回他们竟然直接审了报案的原告,听说还动了刑,也不知哪位大人如此慧眼,看出那西蛮子有问题的。”
“走走走,看热闹去,顺便把剩余的尾款给工部送去!”袁东家摇晃着肥硕的身体挪出门,其余人也就散了。
案卷递上去的时候惊呆了不少人,尤其是在朝会上指责沈嘉的那批人,一个个脸被打红了,走路都抬不起头来。
“朝廷就应该把这群野蛮的东西全都赶出去!竟然如此糊弄朝廷命官,真是不知所谓。”
“冷静些,你忘了上回户部的报告中说了,这些商人可是给国库贡献了不少商税呢,往好处想,这回抓住了一个偷奸耍滑的,以后那些胡商肯定都不敢乱来了。”
“太便宜他们了!”曹瑞文判决书签完后还是难掩怒气,感情他才是最蠢的那个,竟然真的替一个骗子找失物,听到口供时,他想宰了那胡商的心都有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在沈嘉面前暴露出来的,他自个都觉得脸上无光,真是糟糕透了。
“沈大人,那就劳烦你将此事上报皇上了,想来皇上也在等结果。”陆翦一脸平静地说。
沈嘉点点头,“多谢两位大人替城北的百姓洗刷冤名,他们必定会感念两位大人的好的。”
曹瑞文朝他大大方方地做了个揖:“这回多亏了两位大人帮忙,否则曹某恐怕真的错怪良民了,请受我一拜。”
“此话言重了,曹大人又不是糊涂人,想来多查两天也能查出蹊跷来。”陆翦对曹家这位二公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年纪轻、出身高,难得是能屈能伸,本质也不坏,与沈嘉分庭抗礼,将来这朝堂上应该就是他二位的天下了。
陆翦自己年纪颇大了,不会嫉妒优秀的年轻人,何况他侄儿陆镇与这二位关系都不错,将来指不定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沈嘉也不是小气的人,见他认错快,态度良好,也就不计较他之前想坑自己的事情了,而且他还想拉拢曹瑞文,将来真相大白,就算不能让所有人赞同他们,也需要有人袖手旁观。
“时候不早了,曹大人可愿意去本官府上小酌一杯?”沈嘉对曹瑞文发出邀请。
曹瑞文刚道了歉,自然要给沈嘉几分面子,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沈大人稍后,容下官去换身衣裳。”他看向陆翦,好奇沈嘉为何不顺便邀请陆翦一道,顾此失彼可不像沈嘉的性格。
陆翦可是知道内情的,沈嘉的府邸……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还是算了吧。
他意味深长地朝曹瑞文笑笑,“本官年纪大了,戒酒了,就不与你们凑热闹,两位大人尽兴便可。”
曹瑞文换了常服出来,他平日来回都是坐轿,看到沈嘉上了一旁的马车,便说:“沈大人的马车速度更快,先行便可,下官稍微便到。”
“曹大人还是上来与我同承吧,你没去过应该找不到路,免得迷路了,而且有些远,马车更快些。”
曹瑞文不解,他为何会找不到路?玉井坊他知道在哪,而且并不远啊,不过他没把疑问问出口,心里想的是,也许沈大人有话私下要与我说呢?
上了沈嘉的马车,曹瑞文一眼就看出这辆马车出自宫内,舒适程度不下于轿子,而且比轿子宽敞。
他一直觉得马车太粗犷了,文官应该坐轿子才体面,如今改变了这个想法,回去可以给自己换一辆马车试试。
两人年纪相仿,志趣勉强相投,聊起天来也没有隔阂,只要不想到沈嘉与那位的关系,曹瑞文还是很欣赏沈嘉的。
不知过了多久,曹瑞文突然惊醒过来,怎么沈府还没到?马车至少行驶了两刻钟了吧?玉井坊有那么远吗?
他不动声色地靠在马车壁上,耳朵倾听着外头的声音,外头静悄悄的,只有马蹄落地的声音,他心慌了一下,怀疑沈嘉是不是故意引他出来想报复他。
“怎么还未到?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曹瑞文直白地问。
沈嘉给他递了一杯茶,笑着说:“还得一刻钟,搬了新宅有些远。”
“沈大人乔迁了?”曹瑞文震惊,如此大事他为何不知道?
“算是吧。”沈嘉没有明说,如今知道他搬家的人少之又少,他每日路过沈府再换车去新家,果然杜绝了消息泄露。
“如此大事曹某竟然不知,是沈大人未邀请曹某去你的乔迁宴么?”
“并未办乔迁宴,只是在下孤身搬出沈府,不值得小题大做。”
曹瑞文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叫孤身一人搬出沈府?难道是被赶出家门?可沈家谁敢赶他出门,沈府如今可就靠他一个人撑着了。
不过到底是私事,两人关系也没那么好,曹瑞文便没有继续往下问。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停下来了,曹瑞文太好奇了,先一步跳下马车,然后就看到了一座大宅子矗立在眼前,恢弘气派的大门,大门紧闭,里头有光亮渗出,却又毫无人声,安静的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他抬头望向大门的牌匾,写的竟然不是“沈府”,而是“怡园”,难道沈嘉搬到自家的别院来住了?
“曹大人,请吧,家里有些冷清,还请见谅。”他亲自上前开门,曹瑞文一脸惊疑不定地跟在他身后,回头一看,只见跟着沈嘉回来的侍卫随从全都没有跟过来,而且把他的人也拦住了。
沈嘉回头解释说:“抱歉,曹大人,怡园平日就我与爱人住,他们都住在隔壁。”
曹瑞文怀疑自己耳背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奇怪的话,等跟着沈嘉进入大门,看到空荡荡的院子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廊道上有灯笼照下一点光亮,这座府邸果然都没看到下人。
“沈大人平日都无需人伺候吗?”
“也不算,只是下人会选择家里没人的时候来收拾。”沈嘉带他去了后院的湖边亭子,此时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夜里在湖边凉快些。
“曹大人稍后,我去厨房弄点吃的来,酒就选猴儿酒如何?”
“随便什么酒都行,不过沈大人家里既然无人,厨房能有吃的?”
沈嘉笑了笑,“有食材,自己动手即可。”
曹瑞文听呆了,下意识地跟上去,追问道:“沈大人还会下厨?”
“会啊,并且厨艺还不错,曹大人一会儿可以尝尝。”
曹瑞文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多,他也不想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他十分期待沈嘉会做出什么样的食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