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什么了?”徐首辅趴在塌上闭着眼睛,两名侍女正在给他全身做按摩。
“祖父,是我。”徐柏宴走到他身旁,疑惑地问:“祖父在等人吗?”
徐首辅撩起眼皮瞥了长孙一眼,又闭上眼睛说:“是小宴啊,我还以为是童游回来了。”
柏宴知道,童游是他祖父身边管着情报网的人,能让他出动查的消息肯定是什么大消息。
“祖父最近遇到麻烦了吗?”柏宴回想了一下,没听说最近朝廷遇到什么大事了啊。
倒是长公主要嫁去瓦刺的消息引起了宫里的震动,柏宴原先还怕太子会去找皇上求情,结果太子表现的极为镇定,也不知是和长公主情分不深还是已经被皇上叮嘱过了。
徐首辅摆摆手,身后的侍女行了礼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关好门。
徐首辅起身穿好衣物,背对着他说:“没什么麻烦,不过是对沈嘉沈侍郎起了好奇心。”
柏宴嘴唇动了动,他很欣赏沈嘉,尤其是上回一起并肩作战,让他将沈嘉引为知己,要不是两人身份所限,他一定会主动结交这位朋友。
他尽量平静地问:“沈侍郎怎么了?他不是受伤最近都在休养么?”
徐首辅回头看着他问:“你在东宫可有听说什么消息?承恩殿离东宫并不远,沈嘉为何要留在宫里养伤?”
徐柏宴想了想,疑惑地问:“祖父在怀疑什么?我随太子殿下去探望过沈大人一次,他伤在背上,据说是皇上担心他所以才执意留他在宫里养伤的。”
“宫里可有什么流言?”
徐柏宴表情顿了一下,宫里确实有一些奇怪的风言风语,但他不觉得那是真的,于是摇头说:“孙儿不曾听说。”
“算了,也许只是老夫敏感了,等童游回来再说吧。”正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进来的正是去查消息的童游。
“大人,属下回来了。”
“嗯,有消息吗?”
“是……”童游看了徐柏宴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当着大少爷的面说。
柏宴心知他的消息与沈嘉有关,并不想离开,反而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窗边,“你们谈,我看会儿书。”
作为徐家的嫡子长孙,徐柏宴从小都在这书房混大的,徐首辅一般都不会避讳着他,这次也一样。
童游便将自己查到的消息说了,“沈大人日常除了上朝去衙门,偶尔会与同僚应酬,出入的都是正经酒楼,从不去青楼妓馆,而且从不超过戌时回家,大家都说他与妻子恩爱非常,既不纳妾也不收通房,除了太后赏赐的两名美人,沈大人从未收过别人送的美人。
属下买通了沈府一名下人,那下人只在外院打杂,但他透露说,沈大人夫妻感情并不好,从未见二人同进同出,倒是沈老夫人格外喜欢儿媳妇,为了证明这一点,属下在京城几家首饰铺子成衣铺子都打听过了,沈大人从未送过妻子东西,也从未有人见过他们一起出门。”
“这倒是奇了,不过柳县主是宫里出来的,沈大人看不上也正常。”
“属下还查到,沈大人好几回都与皇上微服出巡,沈府那下人还说,有位姓赵的公子常去沈府,经过他的描述,确定是太子无疑,然后属下便问了皇上是否也去过沈府,没想到对方竟然说,这位赵老爷神出鬼没的,他还真见过。”
柏宴忍不住插了一句:“皇上与沈大人关系好是满城皆知的事情,皇上微服去沈府并不奇怪吧?”
童游点点头,回答道:“属下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沈府经常能接到皇上的赏赐,可见受宠程度,但属下还听说,沈府的下人并不知道皇上和太子的身份,只当是贵族老爷和公子对待,甚至除夕那天,两位也是沈府吃的午膳。”
徐首辅都要羡慕了,自从皇上登基后,沈嘉可是唯一一个能让皇上一再魄力的官员啊,有年少同门之谊就是不一样。
“就这些?”徐首辅有些不满意,这些消息能说明什么?
童游继续说:“还有,您让查的高荀与长公主的事情,属下查到了一点东西。”
“别卖关子,直接说吧。”
“是,属下从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那打探到,长公主对高荀……有那方面的意思,据说驸马成亲没多久就与长公主分房了,两人感情一般,后来病了就更没什么感情了,但长公主一直没提要回京的事情,应该就是因为高荀。”
“荒唐!”徐首辅笑骂一句,摇摇头,怀疑长公主会被嫁到瓦刺就是因为这件事被皇上知晓了。
如果是这样,那沈嘉可能还真没什么问题。
“属下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但没有实证,只是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说是高荀才是幕后算计沈嘉的那个人。”
“哦?什么理由?”
“属下猜不到,户部那边打听过了,两人相处的时候挺和谐的,从未红过脸,私底下也没什么交集,按理不该有深仇大恨的。”
徐首辅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至于他之前的那点怀疑,也找不到一点证据。
“祖父,朝廷中的消息向来是虚虚实实的,高荀和沈大人能有什么仇恨?肯定是有人道听途说的,高荀是被刺客毒害的,强行和沈大人联系起来说不通的。”
徐首辅脚步一顿,“刺客?你们不觉得这批刺客来的莫名其妙吗?从头到尾也没见过一具刺客的尸体吧?锦衣卫也没交代刺客是为何而来,难道是,刺客是假的?”
“可高大人失踪是实打实的事情,高府也一直派人在找的。”柏宴反驳道。
“再查,再派人去蜀州查一查沈家的底,别惊动了怀安先生。”
“是,属下这就去办。”
柏宴很快也离开了,走到半路看到三妹带着两名丫鬟往府外走去,因离得远,他也就没过去打招呼。
“沈大人,内务府那边来人了。”许然跑进来告诉沈嘉。
“请进来吧。”沈嘉坐着没动,几天没来,公务积压了一箱子,说是堆积如山也不为过,偏偏他对工部的事情了结的还不够透彻,处理起来有些慢。
“奴才李海见过沈侍郎。”一名掌事公公跪在沈嘉面前,两人也没少打交道了,皇帝总往沈府送东西,内务府自然也要巴结着这位宠臣。
“请起吧,什么风把李公公吹来了?”
李海站起来,凑过来递了一个本子过来,“打扰大人办公了,这是礼部拟定的公主出嫁的嫁妆,其中有些东西需要工部这边帮忙制作,这是清单。”
沈嘉接过来看了一眼,好家伙,满满的几页纸,大到陪嫁的家具,小到饰品,最后还有一张宫殿的图纸。
他把清单丢在桌上,斜视着李海,拍着桌子问:“这是什么?”
“啊?”李海弯着腰,讨好地看着他,“大人,有何问题?”
“你问我有何问题?”沈嘉指着清单上的东西问:“这些都是我工部要做的?”
“是……是啊。”李海点点头。
“这些家具不都是内务府做吗?跟工部有什么关系?”
“这……内务府的工匠有限,时间紧迫,做不完。”
“那就去外头请工匠,这满京城还怕请不到工匠?我工部的人都要忙,没空帮你做家具摆件这种小东西。”
李海摸了下脑门,不敢反驳沈嘉的话,心想:这些东西大不了从库房里找一找,也是能补上的,“那就请工部帮忙准备一座寝宫吧。”
“寝宫?你在跟我开玩笑?”沈嘉被气笑了,他是有听说过贵族女子出嫁要准备的嫁妆非常多,生老病死的东西全部都得备齐,但也没听说连房子都得准备一栋带走的吧?
“怎么带?房子建在哪?这长安城有长公主府,总不能让工部的官员跑到瓦刺去建房吧?”
“自然不是,而是将各部件都做好,到时候内务府的人会跟过去,按着图纸拼起来就可以了,这个……以前公主出嫁也是有惯例的,您不妨问问陈大人他们。”
沈嘉拿了支毛笔在手上转着,将最后那张图纸打开仔细看了一遍,这个时代的建筑图纸画的格外精细,每个部件都做了图解,毕竟运过去要直接拼接起来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但这么一来,这个工作量……想想都恐怖。
“谁的主意?”他问。
李海不敢抬头,总觉得这位年轻的侍郎大人已经要发怒了,但他不明白为何要发怒,这种事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这……礼部给出了嫁妆礼单,公主殿下说留恋故土,不忍远嫁,后来才要求说要在瓦刺皇宫旁建一座与公主府一样的府邸,免去公主思乡之苦。”
“思乡之苦是能靠一座一样的宅子解除的?你们可想过建这样一座府邸需要多长时间?多少人力物力?公主殿下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吗?”
厉害被他训的胆战心惊,沈侍郎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敢说公主殿下胡闹?
“大人,这……这时间紧迫,所以您看……”
沈嘉把单子丢还给他,“拿回去吧,告诉你上峰,这些东西我工部一样也不会出!若是他不服气,就让皇上给工部下一道圣旨,交代好要做多少东西,给多少经费,补充多少人手,工部的事情延迟或者耽误了要恕我等无罪等等,交代清楚了再来找本官!”
李海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虽然早听说这位沈大人受圣宠,可也没想到他敢用这种语气说话,难道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沈大人,您是否要再考虑一下?”李海善意地提醒。
“不必,本官很忙,你回去吧,公主出嫁迫在眉睫,与其做这些无用的东西,不如多给她准备些金银财物,想要住长公主府一样的宫殿,让她带着钱财到瓦刺找人建去,有图纸还怕建不起来吗?何必如此劳民伤财地折腾。”
李海不敢再听下去了,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至于要如何向上级复命,那就不是沈嘉要考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