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被带入宫中,赵璋亲自抱着他去了承恩殿,这里也是沈嘉在宫里明面上的住所,除了他没有别人住过。
宫人见这二人一身血迹地回来,吓得提心吊胆,连皇后都给惊动了。
魏锦容急忙赶来,见皇上穿着白色钟意站在床边,地上是染血的龙袍,那位沈大人趴在床上,敞着后背给洪院使治疗伤口。
伤口并不大,但刺的很深,血流了不少,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赵璋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出去!”
魏锦容也是急了才闯进来,哪成想会见到这一幕,脸色微红,低着头快速跑出去了。
洪院使替沈嘉清理了创面,敷上药粉,处理妥当才起身说:“皇上,沈大人的伤不碍事,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碰上,也要时时刻刻注意着有没有发热,休息几日就无碍了。”
“好,你派两名太医在偏殿候着,该怎么用药交代清楚,下去吧。”赵璋摆摆手。
“是。”洪院使低头退了出去,看到那扇门被关起来,转头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这两位是什么关系了,有些震惊,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为沈大人担忧。
沈嘉是个很容易博取长辈好感的人,对下人也没什么脾气,宫里这些太监宫女都喜欢他,洪院使也喜欢这样温柔儒雅的年轻俊才,可惜了,怎么就被那位看上了呢?
屋内,赵璋拿了帕子给沈嘉擦脸上的汗水,沈嘉一直是个怕痛的人,清理伤口痛的他满头大汗,咬着枕巾才没叫出来。
这会儿药上完了,伤口上清凉清凉的,痛觉减轻了不少,他侧过头,笑着说:“以后得跟内务府说一声,这头饰还是别做的太锋利了,一枚簪子就差点要了本老爷的命!”
“那是你无能,早就跟你说过,读书之余也要学学君子六艺,男子怎么能不通骑射之术?竟然被两名侍女制服了,有脸吗?”赵璋还在气头上,尤其是看到地上染血的衣物,火气忍不住往外冒。
他既生气沈嘉被自己的亲人所伤,又生气沈嘉没保护好自己,更生气的是自己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人伤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沈嘉闭着眼闷哼一声,假装难受地喊了赵璋一声,赵璋变了脸,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又去摸了摸他的伤口边缘,问:“很痛吗?”
沈嘉把脸埋在胳膊里,点点头,“有点,主要是人很疲软很困,我睡一觉,皇上去忙吧。”
赵璋也知道他要多休息,检查了一遍伤口,给他盖上被子,然后亲手将地上的血衣丢出去,才命人守着承恩殿,自己去见赵雅。
赵雅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周围守着一圈禁卫军,见到皇上进来才退开。
赵璋摆摆手,屋内的侍卫下人全都退了出去,他缓缓走过去,在赵雅身边弯下腰来,将赵雅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姐到底在想什么?朕发现自己不认识你了。”赵璋平静地说。
赵雅身体抖动了一下,推开赵璋的手,沉默着没有回话。
赵璋坐回主位,眼神落在别处,声音低沉地说:“朕知道,你从小更喜欢的是皇兄,当初你嫁到高家也是为了他吧?”
赵雅蓦地抬头,震惊地望着赵璋,“你……你瞎说什么?”
“哼,你们真以为朕以前什么都不知道?”赵璋回想过去,他执意要出宫游学就是因为当初知道了一件事,当时的太子是他皇兄,作为太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要收买人心,要建功立业,钱势必不能少,而愿意给当朝太子送钱的富商官员太多了。
他当时就知道皇兄与河西高家有往来,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等皇姐嫁入高家他也没多想,直到这次爆出了高家私开金矿的消息,他便明白了,这座金矿恐怕早年就是落在皇兄手中的。
皇兄死后,高家并未将金矿的事情告知自己,那么,这些年高家积累了多少财富呢?这些财富又用来做了什么呢?
赵雅低头玩弄着腰间的佩玉,起身往他走了几步,跪在地上,“皇上,你想怎么处置我?”
“皇姐,你还当我是弟弟吗?”
“您是皇上。”赵雅苦笑一声。
“是啊,朕争这个位置除了活命,不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你、母后,对朕可有过一点信任与关爱?”赵璋忍不住大声起来,“朕知道你们接受不了沈嘉,但不能接受就要除掉他吗?你们可曾问过朕?可曾想过朕失去他会如何?”
他走到赵雅身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一双眼里写满了冷漠,“朕杀了高荀,你不也疯了吗?如果沈嘉死了,朕会比你更疯!”
赵雅跌坐在地上,满脸的惊恐,“你……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一个男人,你们如何能在一起?你是皇帝,你如此做,置天下百姓于何地?置祖宗基业于何地?”
“天下百姓,朕会让他们安居乐业,与朕喜欢谁有关系吗?祖宗基业有赵庭继承,朕就算到了地下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面对列祖列宗,你是不是考虑的太多了?”
“呵呵,你就没想过,朝臣们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你以为他们还能接受一个靠出卖身体的人与他们同站在朝堂上?”
“那就不是你们要管的事情了。”赵璋起身,背着手走到门前,留下一句:“母后身体不适,你入宫侍疾吧,年前瓦刺提出要与我朝和亲,朕当时拒绝了,昨日瓦刺来了使臣又提出了求娶我朝公主……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出嫁。”
赵雅彻底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冲过去拉住赵璋,怒斥道:“赵璋,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去和亲?”
赵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她,头也不回地说:“是,你既然觉得呆在长公主府里的日子太寂寞太孤单了,那朕就送你去天高地广的地方,任由你翱翔,岂不正好?”
“你……你……本宫可是皇室长公主,你让本宫去和亲?朝臣们丢得起这个脸吗?”
“若你还年少,自然轮不到你去,可你不是刚丧夫吗,正好。”
提起这事,赵雅愣了下,随后问:“既如此,瓦刺为何要娶我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这宫里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好妹妹。”
赵璋倏然回头,目光凌厉,冷声道:“因为,这次来求娶的是瓦刺的大王!”
赵雅只需想一想便知,那瓦刺王已经是过四十的高龄,儿女成群,自然是不可能求娶年轻貌美的公主的,可要让她嫁给这样一个老头,凭什么?
“赵璋,你真狠啊!哈哈……咱们天家的人果然都是冷漠无情的,你之前还质问我,为何要不顾你的意愿伤害你喜欢的人,那你呢?你又何尝考虑过我的感受?之前是囚禁,如今更是要将我送给一个老头,好!好的很!我只恨刚才下手太慢,否则,真想看看你失去心爱之人是何等痛苦?”
赵璋闭了闭眼,他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继承了赵家的冷血,唯有沈嘉能让他温暖起来,可偏偏他的家人却容不下他,真是讽刺啊。
他一脚迈出门外,吩咐道:“将长公主带去慈宁宫,出嫁之前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是!”
在赵雅的怒骂声甩在身后,赵璋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坐下后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今日能及时救下沈嘉全是因为他临时起意,想去长公主府看一眼,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对母亲对长姐过于寡情了,可惜一次次的伤心让他一点一点地关上心门。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内侍进来通报。
赵璋收回心神,点点头,“让她进来。”
魏锦容刚才落荒而逃,本不想再管这件事,但刚才听说长公主被押送进了慈宁宫,那就不得不过来问问皇上对这位公主长姐是什么态度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魏锦容墩身行礼。
“免礼,有何事?”
“妾身只是来问一句,慈宁宫那边可要妾身特别关照?”
“不必,长公主下个月出嫁瓦刺,你替她准备一副嫁妆,再选一百名随行宫女与内侍,随她出嫁。”
魏锦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是说……要将长公主送去瓦刺和亲?”
“你有意见?”赵璋抬头问她。
“不不,臣妾只是好奇,毕竟您之前没答应瓦刺的求亲,何况这次不是听说是瓦刺王求亲吗?”上一回好歹还是未婚的王子来求亲,皇上都没答应让公主和亲,这回大家都以为皇上不可能同意了。
“这些你不必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是,臣妾明白了,臣妾一定会将公主风风光光嫁出去的。”魏锦容嘴角勾了起来,她一点也不喜欢赵雅,哪怕自己身为皇后,对方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当然,她明白这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只是个傀儡皇后,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一天。
能让皇上改变初衷嫁公主和亲,可见今日伤了沈大人的人就是赵雅了,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量和自信,竟然敢伤了皇上的心尖尖,太自不量力了。
是不过能将这女人远远打发走,魏锦容还是高兴的,以后这后宫里又少了一个跟她作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