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荀是在密道里被找到的,因此整顿密道就成了长安城内开年最重要的一件事,沈嘉所在的工部与顺天府一起负责此事。
沈嘉曾经想过建一条连通全城的下水道,不仅能美化环境,雨季来时还能帮忙排洪抗涝,正好挖密道也是一项大工程,不如慢慢一点点弄了。
工部尚书不怎么管事,左侍郎陈勉又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沈嘉在工部俨然成了话语权最大的那个,平日里要做什么决定都交给他,就连皇上有事找工部商量,也是直接宣沈嘉去商议。
陈勉的下属们对此可就有意见了,“大人,沈大人刚来工部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稳呢,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让他越过您去了?”
陈勉个人是很喜欢沈嘉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把闺女嫁给他,虽然最后没这缘分,他对沈嘉还是欣赏的。
“我知道你们在为本官打抱不平,可这是本官自己不争的,你们没必要太在意,沈嘉受皇上看重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有他与皇上议事,任何事情都好解决了,你们忘了前年定下的那个要划拨屯田的计划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能执行下来,可沈大人仅去找了一次皇上,这件事就顺利解决了,甚至连经费都多拨了一万两,再比如,他说要在城中规划车马道,设公共乘车点,每个点都安置了驴车,百姓只需要花一个铜板就能去往城内任何地方,不知道有多方便。
虽然许多人是不舍得花这一个铜板的,但如果是带着孩子出门,或者行动不便的人出门,这一文钱就太划算了,这些法子我们之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我观沈嘉入仕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真心为百姓做事的,难得的是他有才华有品德,还有皇上的庇护,工部有他掌着有何不好?”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做官嘛,谁不希望顶头上司是个能干的、能沟通的、关心下属的、后台硬好办事的,沈嘉几乎集合了所有的优点,除了年纪太轻阅历太浅外。
那什么公交驴车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官府贴钱的买卖,户部那边起初根本不同意,内阁也没点头,毕竟官老爷们出门可不需要什么驴车,对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太上心。
后来还是沈嘉单独给皇上呈了折子,附上详细的实施细则以及经费预算,预算中除了车费收入竟然还有一项广告收入,比车费高出无数倍,基本可以抵免了花销,使得皇上想也不想就批了。
起初大家都觉得他想的太好了,一辆驴车有什么广告费?又不是报纸能卖出去几万几十万份,有无数人看到。
哪成想等那驴车造出来,大家都惊呆了,驴车并非敞篷的,而是用油布简单搭了个棚子,而沈嘉让愿意出钱的商家将商铺名字写在了油布上,一辆车就能收二十两银,而且还只是一年的,过了一年就得重新招标才有资格继续使用这个广告,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暗暗骂沈嘉黑心。
愿意花这钱的商家不少也是冲着商家的面子去的,原以为就当打水漂了,结果没几天,他们发现店里生意好了许多,一问,才知道都是从来来往往的驴车上看到了商家的名字,于是在卖同样东西的商铺中,他们更愿意选择听说过的。
其实在报纸时就已经有商家发现了广告的强大作用,但是报纸一个月才一期,能排上号的都是早就打过招呼或者有强硬背景的商家,想要刊登一条广告可不容易。
但驴车就不一样了,全长安至少投入了百辆驴车,想要争一个名额还是比较容易的,后来实在满了,就有商家想出个好办法,主动捐赠了一辆驴车给官府,只要求写上自家商号的名字。
“话虽如此,沈大人还是过于市侩了一些,太过计较钱财了,而且办的都是小恩小惠的小事,未免不够大气,还是历练了少了。”一位姓吕的郎中开口说道,这位姓吕的官员与吕宏斌还是远亲,对沈嘉这个空降的上司格外看不顺眼。
陈勉安慰道:“他还如此年轻,咱们刚入职的时候比他差远了,慢慢来吧,各位若是有心,也可多教教沈大人,我瞧沈大人是个好学的。”
陈勉回到家中,听说通州老家来人了,换了官服后才去会客厅接见,然后就看到他兄长家的小儿子缩头缩脑地躲在父亲身后,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阿金这是怎么了?”陈勉好笑地问,他自来知道这个侄儿,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在通州没少干些纨绔子弟的勾当。
陈勉的长兄叹了口气,将儿子拽过来压着他跪下,“二弟啊,这死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竟然打断了信任通州县令儿子的腿,虽说人家没敢让他赔一条腿,可都在通州住着总归尴尬,而且我心想着,你嫂子还有父亲母亲他们平日太过纵容他了,犯了错也没个责骂,我是管不住他了,想请你帮忙管教他一段时日。”
陈勉审视了侄儿一眼,见他虽然恹恹的,但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好似一只被敢怒不敢言的小兽,便问道:“阿金可知错了?”
陈金贵梗着脖子回答:“我没错,是那小子先纵容手下打人的,我不过是略施惩罚而已。”
“好你个小子,他打人关你什么事?打你了吗?还略施惩罚?你当自己是谁?若不是你二叔和小姑,你早被对方弄死了!”
陈勉捋了捋胡子,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既然是仗义相助做好事就没必要苛责了,人放我这里也好,阿金年纪也不小了,科举无望,不如跟着我历练几年,往后在衙门下头挂个职,虽说入不了品,但也是官身,到时候积累些人脉经历,再花钱捐个官,这前途就不会太差了。”
有他这句话,兄长放心了,留下了一个装满银票的匣子,当天就返回通州了。
陈金贵一见父亲离开,立即拉着二叔的袖子问:“二叔,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官员姓沈啊?很年轻,长的很俊秀。”
陈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谁,好奇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认识沈大人?”
陈金贵眼睛一亮,兴奋地问:“你认识他?能……不能安排我去他身边做个幕僚之类的,贴钱也可以!”
陈勉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回事?为何要去沈大人身边做事?而且好端端的,你一个陈家少爷去给别人当奴才,被你爹娘知道了,指不定埋怨我没好好照顾你呢。”
“怎么会呢,二叔您身居高位,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也帮不上您的忙,不如先从底层做起,我也不是要给他做奴才,只是去他身边锻炼而已。”
“二叔放心,我与那沈大人认识,您尽管带我去找他,他肯定会愿意收我的。”陈金贵想的好,他二叔可是堂堂工部侍郎,那姓沈的肯定只是个小官,肯定会看在他二叔的面上留用他的。
他来京城时还以为要多方打听才能得到那年轻官员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有名的人物,想来也是,如果没有点本事,如何能被派出去做钦差呢?
陈勉听他说认识沈嘉也高兴,他与沈嘉差了辈分,许多话说不到一起去,如果侄儿真能与沈嘉搭上关系,以后前途就更不用愁了。
他高兴地说:“走,我带你去沈府拜访一下。”他忙让人收拾出礼品,今日有他兄长从通州带来的许多土特产和一些稀罕的舶来品,他都装了一些,然后带着侄儿去沈府。
沈嘉正在书房里与佐姜毅等户部官员谈话,高荀死后,会计司司长的位置空了出来,目前还未定下接任人选,佐姜毅等人便来找沈嘉探探口风。
“这件事皇上还未做好准备,得等高家那边的回话,如果高家愿意继续让人来长安,这个位置多半是要留给高家人的。”这件事沈嘉听赵璋提过。
赵璋杀了高荀,让凌靖云带了密信去高家,如果顺利,很快高家继承人就会定下来,到时候这个人会被带到京城,或者是,以后高家的嫡枝会一直生活在京城,至于河西,恐怕不久的将来,就与高家无关了。
佐姜毅以为皇上是因为没顾好高荀而觉得亏欠高家,想给高家补偿,那确实不好立即就填上高荀的缺。
“高大人上任也没多久,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祸事,他为人谦和有礼,对属下们都不错,可惜了。”
沈嘉没接话,高荀是什么样的人各人有个人的看法,何况他向来会做表面功夫,来长安没多久,听说已经是各大世家的座上宾了,休沐时总能呼朋唤友结伴而行,短短时间就在长安传出了极大的声望。
加之他的外貌身世,京城里想与高家联姻的人家不要太多。
沈嘉原本要留他们吃晚饭,可下人来报说工部陈侍郎来了,几人便知趣的主动提出离开。
沈嘉要出门迎接陈侍郎,顺便送他们出门,佐姜毅在路上小声告诉他:“大人,我觉得高荀的死不简单,不像是被刺客毒害的,而且他本人也没传说中那么好,可以他们眼睛都是瞎的。”
沈嘉淡淡地说:“人都不在了,想这些也什么意义,你回去等消息,如果高家这次没安排进户部,我为你争取那个位置。”
“什……什么?大人,这……下官何德何能?而且不是说好了让下官去工部帮您吗?”佐姜毅着急地问。
“工部没有你发挥的余地,自然还是留在户部好,而且你在户部站稳脚跟,对本官的帮助更大。”沈嘉看了佐姜毅一眼,对方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