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尚书在一旁幸灾乐祸地问沈嘉:“沈郎中,不知你准备找谁与你组队?这满朝的文官里要挑出文武全才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要想胜过武将的可不多啊,也不知有谁愿意陪着你玩一把,输了反正也不丢人。”
沈嘉朝他拱拱手,笑道:“多谢尚书大人关心,下官一时也不知该找谁,只能去问问了,时间紧急,就不与大人多说了。”
他转身离去,第一个目标是礼部的左侍郎,姓姜,听说曾经要考中了武状元,可是家里不同意他从军,后来弃武从文,照样步步高升,是朝廷里数得上的文武双全之辈。
姜侍郎瞥了沈嘉一眼,淡淡地说:“你请我也没用,我也无法取胜,鞑靼勇士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弱鸡。”
沈嘉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比一把也没什么损失,输了又不丢人,万一赢了呢?”
“哼,自信是好事,可惜这份自信本官没有,你找别人吧。”姜侍郎没有同意,大多数人都盯着他们瞧,见沈嘉连姜侍郎都没说服,又各自嘲讽起来了。
“这年轻人就是胆量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呵呵,胆量大有什么用?都不是一个水准的,文官去与武将比狩猎,也亏他想得出来,他自个脸皮厚不怕输,这满朝文官可未必有人愿意跟着他玩闹。”
是的,在多数臣子眼中,沈嘉的行为就与小儿玩闹似的,如果撇开他的官职,沈嘉这个年纪激进一点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嘉又问了几位文官,都是声名在外的文武全才,可惜每个人都拒绝了他。
其中一个说的格外直白,“你沈嘉有皇上护着,自然爱如何就如何,我等还是要脸的,输不可怕,但没了自知之明更可怕。”
沈嘉问完这一圈,脸上倒是没有失望的表情,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连赵璋都好奇地问他:“你原先是准备找谁组队?”
沈嘉朝他眨眨眼,说:“当然是与我志同道合之人。”
“可惜这样的人似乎没有,要不要朕给你指派几个?”皇帝出马,对方就算再不想也必须上,只是如此一来,怕沈嘉不好施展计划。
“不用不用,我心里有数。”沈嘉说完转身朝一旁走去,目标明确,从人群里拉出了一个年轻人,“就你,算一个,去换身衣服来。”
“不不……怎么就是我了?我不行的……沈大人……”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比沈嘉还稚嫩的脸庞上,疑惑地问:“这是哪个?”
“瞧他刚才站的位置,应该是谁家的孩子吧,如果都没入仕呢。”
“这沈嘉是不是疯了,随便拉个人凑数?”
“我知道我知道,那孩子是吴大学士的幺子,叫吴璟来着,文不成武不就,没出息的很,沈嘉找他估计真是抓瞎了。”
“哈,他没毛病吧?”
吴海清的朋友也纷纷劝他:“赶紧去拦一拦,你家的孩子别被坑了。”
吴海清却大笑着说:“不要紧,不就是年轻人玩闹么,管他们呢,咱们当热闹看就是了。”
“你就不怕你儿子被带坏了名声?”
“这怎么能算坏了名声?最差也就是输了比试而已,我那小儿子从小都没干过这么勇敢的事情,只要他敢上,我都偷着笑了。”
这话不假,吴璟被拉出来的时候心里是拒绝的,倒不是怕丢人,他干过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知道自己那点水平,根本不够凑数的。
沈嘉安慰他说:“你就当帮帮我呗,若是我一个人都找不到岂不是更丢人?”
吴璟想想也是,大家都看着呢,要是连队友都找不齐就太不像话了。
“好,但事先说明,我射箭连靶子都射不准的。”
沈嘉高兴地推着他去换衣服,然后物色下一个目标,大概是他刚才随便抓瞎的行为太骇人了,他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一个人在此时主动站了出来,身上穿着一身鲜亮的骑装,手里握着长鞭,微笑着问:“不知在下可否加入?”
沈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挑挑眉,“曹大人肯来帮忙,沈某求之不得。”
曹瑞文的加入无疑像是一滴水入了油锅,大家看热闹的心思更强了,曹家人可是武将出身,虽然曹瑞文从了文,但武艺可没落下,有他出面,好歹这支队伍的档次能拔高一些。
他站出来后,他的跟班崔修竹也不情不愿地站出来,抬着下巴说:“我是看曹大哥的面子才帮你的,别太得意。”
这二人在翰林院时就合不来,沈嘉也准备无视他的,听他这么说问道:“既然加入我的队伍,全程就得听我的安排,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来。”
“凭什么听你的?难道不该让曹大哥领队?”
沈嘉笑笑不说话,曹瑞文拉开崔修竹,对他说:“既然是沈大人组的队,自然听他的。”
已经有了四个人,不少年轻人都有些意动,他们大多数没有官职,或者官职低微,平日里也没有出头的机会,虽然加入沈嘉的队伍必输无疑,可好歹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啊。
一个少年站出来问:“沈大人瞧我如何?”
沈嘉不认识他,问了他的姓名,又问:“你会什么?”
少年支支吾吾地摇摇头,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小声说:“没什么会的,就是会做点小玩意儿。”
旁边一个人高声喊道:“沈大人,他就是一个木匠,除了会做点手工什么也不会,您可得想好了。”
沈嘉眼睛一亮,问:“果真会木工?”
“会……会一些。”
“好,就你了。”沈嘉欣喜地接受了他,然后让人给他送了一套方便的骑装,让他去换上。
众人见状摇头不已,“这沈嘉果然是来者不拒啊,没什么可看的了。”
沈嘉继续在人群中搜寻队友,其实他无所谓什么样的队伍,听话就行,他在官场中自然也认识不少人,关系亲近的不少,不过这种时候能拉出来的不多。
官职高的多数年纪都太大了,不符合这支队伍的人设,年纪轻的官职不够或者家世太低连猎场都进不来。
像吴璟崔修竹之流还是靠着家里的长辈才能来的。
“我我我……沈大人,下官也加入吧。”朝他跑来的是佐姜毅,别人都可能拒绝沈嘉,这小子是沈嘉的死忠,哪怕跟着沈嘉去死也是愿意的。
“好,你算一个。”
“沈大人,不知在下可否加入?”一个风清月朗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白衫,还未束冠,年纪显然不足二十,看着再文弱不过了。
“柏宴,你回来!”徐家长子呵斥一声,想阻止儿子与沈嘉一起丢人现眼。
柏宴却并未理会,又问了一遍。
沈嘉认识他,也知道他是徐首辅家的孙子,只说:“首先得你家人同意才行。”
柏宴笑着摇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无需问过旁人。”
沈嘉笑了,果然他看好的年轻人就很稳,“行,来吧。”
柏宴一加入,他的几位好友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一起奋战,都是平日一起读书一起玩乐的人,看柏宴都加入了,他们也没什么不敢的。
十个人很快就齐了,沈嘉便请他们去了一旁的营帐内商议对策。
“磨磨唧唧的,可否开始了?”其他队伍早准备妥当了,也只有沈嘉这一队是临时组的队,浪费了不少时间。
许将军主持这场比试,朝皇帝请示一番,然后高声喊道:“比试开始,范围不能超出猎场,时间到下午酉时正,若是过期未回,视为弃赛!”
营帐中,崔修竹不耐烦地问:“这都开始比试了,我们还不去坐着这里干嘛?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吧?”
沈嘉在桌上铺了一张地图,是整个猎场非常详细的地形图,他问赵璋走后门要来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就咱们这群人的水平,靠武力绝对是赢不了的,所以何必浪费时间去狩猎?”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就在这里坐一天然后主动认输?这太丢人了吧?”
曹瑞文呵斥他一句:“修竹,不得无礼,沈大人连舆图都准备好了,肯定有法子,先听沈大人说。”
沈嘉起身朝大家做了个揖,说:“先感谢大家愿意支持在下,我先说说自己的计划,你们可以随意补充,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沈嘉原定的计划也不是与鞑靼人正面比拼猎物的数量,而是想智取,要想从一支强悍的精兵手中夺取猎物,他们只能借助外力。
眼前这几个文弱书生,若是出面一对一比拼,一个回合都撑不住,所以唯一的法子是用陷阱夺取别人的猎物。
“这不可能,我们能设什么陷阱?武艺高强的人还能被这种小陷阱难倒?沈大人在白日做梦!”崔修竹不客气地反驳。
佐姜毅受不了他的臭脾气,冷哼道:“别在这里叽叽歪歪,有更好的主意可以提,没有就闭嘴,没有人强压着你加入,你可以退出!”
柏宴看了眼地图,眉头微蹙,沉思了片刻后问:“沈大人是否已经找好了设陷阱的位置?我们要对面的只是十个鞑靼勇士,其实不算多,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未必不能撂倒对方,而且我们的目标是夺取猎物不是杀人,可以尝试。”
“那陷阱谁来布置?我只会一些抓鸟的小陷阱,抓人的可没试过。”吴璟扒拉着脑袋说。
沈嘉又拿出一叠图纸,每一张都是一个陷阱的设计图稿,可见他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这……这也太精细了吧?咱们有时间做完这些吗?”吴璟诧异地问,其他人也看得连连惊叹,撇开时机不对的问题,沈嘉的这些陷阱实在太精妙了,如果用于真正的军事上,也绝对很出彩。
“咱们有一天的时间呢,这几个简单的用来应付比较弱的队伍,他们猎取的猎物数量肯定不会太多,武力不会太强,成功率较高,最后几个复杂的陷阱才是用来对付鞑靼人,时间就选在他们下山的途中,这几个陷阱最好差不多时间发动,否则消息泄露出去,鞑靼人有了准备就很难中计了。”
“如何保证咱们在设陷阱的时候不被他们知道?”曹瑞文问道。
沈嘉低声说:“在山上巡逻的是金吾卫与禁卫军,我与姚统领、施指挥使都说好了,他们的人会负责帮咱们盯梢。”
“你……你这是作弊!”那会木工的少年震惊地说。
“嘘……又没让他们动手帮忙设陷阱,一点小手段而已,不用太在意。”
其余人顿时笑了起来,“好,如此一来,还真有可能赢。”
“可是,靠陷阱得来的猎物算数吗?”那少年问道。
“比试可有规定用什么方法来获取猎物?没有吧?”柏宴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设陷阱抓猎物本来就是狩猎的一种方式,抢夺别人的猎物也是狩猎中不可缺失的手段,你以为只有我们会抢吗?”
“好了,咱们赶紧对好位置,然后分工,材料我都准备好了,搬上山即可,许然,你会木工,那最后的那个陷阱就由你和我一起动手,有些机括必须会木工的人来安装才能万无一失。”
许然就是那个少年,他是许将军的老来子,从小被长辈宠着,因着上面哥哥们都习武从军,家里人便不让他走武将的路子,而是从小读书写字,可惜没那么个天赋,也是文武不就的例子。
“好,图纸这么精细,用的材料也有,这些并不难,也许半天时间就能弄好,到时候我再去其他几个位置帮忙。”
如果撇开这是一场比试,大家觉得这个行动太有意思了,他们以前上山打猎也没少布置陷阱,可都没沈嘉设计的这么精密,真想看看做出来是什么模样。
“万一杀人了怎么办?”柏宴提出疑问。
虽然没有明说比试不能杀人,但那么多外国使臣在,万一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沈嘉朝他挤挤眼睛,无辜地说:“这点本事都没有的人会被挑选出来参加比试吗?万一真有个不幸的,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了呗。”
说到这里,沈嘉特别提醒了大家:“记住,咱们只是取巧的,不与对方正面比斗,万一遇到了对手,能跑则跑,不要恋战!”
众人点头,他们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场比试拼上性命,何况外人本就不看好他们,为此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为此丢命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