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原来是他啊

“太后娘娘可算回来了,您身体如何?”几位贵妇人端庄地坐在太后下首,对着太后露出一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以前太后掌管后宫时,经常会召她们入宫陪伴,也喜欢她们家里年轻的女孩,上了年纪的女人对后辈总是格外关照的,不说其他,每年得到的赏赐都不少。

可是太后离宫后,皇后年纪轻,不喜欢她们这些老家伙,召见的都是她们儿媳妇那一辈的,尽管她们时常塞些女孩进宫,可无一例外都被皇后送出来了,竟然一个也没能送进后宫,时间长了,私底下谁家不说皇后善妒?

“就那样吧,年纪大了,总觉得精神差了许多,哀家中年丧子丧父,哪有你们自在?”太后如今也是两鬓发白的老太太了,与两年前比,老了十岁不止,可见这两年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看您说的,您可是全大晋身份最高贵的女人,岂是我们等能比的,您只不过是太闲了,要是皇上能早日诞下龙子,您忙着照顾孙儿都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工夫想有的没的?”说话的是威远侯府的老夫人,一品诰命夫人,曾经可是随夫君在战场上立过功的,也就她在太后面前能没大没小地说子嗣地话。

全长安都知道皇上膝下空虚,皇后独享恩宠,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后宫虽然平静,但前朝上每天都有臣子上奏让皇上选秀,早日开枝散叶。

太后脸色变了变,嘴角微微扯了扯,自嘲道:“你们各个多子多福,哀家是比不了的,哀家可没这个福分。”

“娘娘,您可别这么说,皇上还年轻,现在专情于皇后,等过几年,这感情自然就淡了,哪能真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皇上不过是还没见过更新鲜的颜色罢了。”

“要臣妾说,就应该多选些没人充实后宫,就算今日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日子长了,指不定就有人能入皇上的眼呢?如今这后宫里冷冷清清的,皇后又是那样沉闷的性子,怎么能伺候地好您呢?”有命妇直接提议说。

换做以前,太后肯定会同意,现在她可没那么大的脸面让皇帝听她的,而且皇上哪里是专情于皇后才不纳妃的,他压根是不喜欢女人,再多的女人放在后宫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曾经那些妃嫔难道不美吗?不照样守着活寡?

太后心想:还不如让这些人家送几个漂亮的男孩进来,说不定还有希望让皇上多看一眼,不过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去的。

太后无聊地和众人说着话,无论她们怎么怂恿就是没答应给皇上选妃,坐得久了,她便开始不耐烦起来。

“启禀娘娘,睿亲王殿下来看您了。”太监在门外禀报说。

听到赵庭来了,太后脸上总算有了真实的笑容,扶着宫女的手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快让庭哥儿进来,外头那么冷,可别冻坏了。”

众命妇也跟着迎出来,门一开,刺骨的寒风灌进来,众人都往后缩了缩,然后就看到一位半大不大的男孩从风雪中走进来,在门口脱掉皮毛披风,换了靴子,暖了手才走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

“庭哥儿快起来,外头冷吧?这样的天气你还跑来做什么?身边的人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快进来喝杯热茶。”太后殷勤地照顾着这个唯一的孙子,自从和赵璋关系破裂后,这个孙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赵庭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捧着个汤婆子暖手,他年纪还小,皮肤白嫩,不说话的时候就像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下凡,不过一旦开口说话,那股沉稳的久居上位的气息就隐隐传出来了,谁都不敢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孩童。

众命妇给他行了礼,赵庭冷冷地点头,让她们免礼,然后径自坐在太后下首的位置,嘘寒问暖,祖孙俩看起来关系和睦极了。

各位夫人心里却想:太后如果真记挂这个孙子,怎么还会去行宫一住就是大半年?说什么身体不适都是煳弄人的,哪里的环境也不如这皇宫,而且太医院那么多高手在,还能治不好太后的病?不过是心病罢了。

赵庭每天下课后都会来慈宁宫请安,他知道皇叔和祖母之间的隔阂是不可消除的,那他便代替皇叔尽孝,免得外人乱嚼舌根。

眼看快到午膳时间了,太后原本是想留这些命妇用膳,不过孙子在,也就不乐意招待闲人了。

等人走后,太后才拉住赵庭的手往偏殿去,“快去让人传几道庭哥儿爱吃的菜肴来,看看,都瘦了,这宫里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祖母真是放心不下。”

“祖母言重了,孙儿身边伺候的人多的都认不全,怎么会缺人照顾?而且我不是瘦了,只是长高了而已,您瞧,我都快有您高了。”

“还真是,庭哥儿以后一定会长的像你父王那般高大英武。”

赵庭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笑着说:“父王与皇叔谁更高?”

太后一时愣住了,她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长子自幼是太子,个子也一直比赵璋高,后来几年,赵璋出宫了,等他回来就是一系列的宫变,她都忘记赵璋是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了。

“差不多吧。”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皇叔说,我肯定能长的比他高,每日除了骑射我还练跳高,沈少傅说这样有助长高。”赵庭得意地说。

“沈少傅?”太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不过姓沈,难道是……

赵庭并不知道沈嘉与赵璋的真实关系,但他知道他们二位感情很好,觉得可以在太后面前多夸一夸沈嘉,于是他说:“沈少傅就是户部郎中沈嘉,他博学多才,聪慧过人,报纸就是他想出的东西,教会了孙儿许多东西。”

“就是那个皇上的同门师弟?”

“是师兄,沈少傅入门早。”

太后若有所思,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原来是他啊。”原来人一直都在眼前,只是她瞎而已。

太后的心情低落下来,赵庭看出来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能猜出与沈嘉有关,所以没留太久,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离开后,他去了御书房,赵璋边吃东西边批阅奏折,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连用膳都忘了,要杜总管塞进他手里才行。

“殿下来了,用过膳了吗?”

“在慈宁宫用过了,杜总管不用忙了。”赵庭坐到皇叔身旁,赵璋顺势把手里的奏折塞给他,命令道:“念!”

赵庭于是站起来将奏折的内容大声朗读出来,赵璋咽下一口食物,问他:“你对这份折子怎么看?朕该同意这请求吗?”

这份折子是江西布政使递上来的,写的是今年秋,江西突发旱情,三个月未下一滴雨,以致于秋收受损,明年春耕的粮种恐怕也留不出来了,恳请皇上同意给江西拨补粮种。

赵庭虽然接触过朝政,但并不知道太多,想法也简单,“既然是天灾,那朝廷确实应该视情况给与补助吧?否则百姓春耕时无粮种,可就要影响明年的收成了,到时候要拨的赈灾粮反而更多。”

赵璋吃完了,放下筷子,净手漱口,然后拿回奏折说:“你分析的有道理,正常确实该如此,可是你也知道,今年朝廷对北地用兵,南方也在剿匪,消耗的军粮巨大,朝廷也拿不出太多的粮种,而且不仅江西缺粮种,很快北五省还有可能遭雪灾,也要拨粮赈灾,其他地方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问朝廷要粮,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

会哭穷的可不止是一个江西,每天朝廷都要收到地方呈上来的要钱要粮的折子,就算是江南富庶的地方,这样的折子也没少上,因为大家都知道,必须让朝廷知道他们穷,才有可能留下更多的钱粮,否则朝廷就该伸手问他们要更多的钱粮了。

谁都不想当冤大头,所以一分穷也要说成五分,一分天灾也要夸大到三分,就像这江西的旱情,虽然三个月没下雨,但江西水源丰富,又已经过了秋收,旱灾并没有造成伤亡,如果过了整个冬天依然无雨,那才是真正的大灾。

赵庭犹豫了,这就好比他只有十斤粮食,眼前却有一百个灾民,每个灾民都想吃饱饭,可十斤粮食哪里能喂得饱一百个人,要么大家一起吃个半饱,要么就要有人饿肚子了。

赵庭恍然大悟,回答道:“遇到这种情况,是否先搁置不理?离春耕还有几个月时间,可以先统计各行省的粮种是否充足,到时候再决定该怎么分。”

“那你又如何判断他们所说的是否是实情呢?”

赵庭犹豫着问:“当权者无法走遍天下,无法亲眼去求证,所以朝廷才在各地设了督查司,是否该让督查司去求证?”

“你可致电督查司的官员是由谁发的薪资?”

“地方官府吧?”

“对,所以事关钱粮的事情,他们也许会偏向地方,他们的话未必可信。”

“可若是他们的话都不可信了,那为何要设督查司?总不能让让锦衣卫跑遍天下,什么事情都去查证,那也太费时间了。”

“你觉得当皇帝最重要的本事是什么?”

赵庭回忆历史上的明君,参照他心目中的明君,回答道:“应该是如何治理朝政,明辨是非,奖惩分明吧?”

“总结的不错,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驭下,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贪官污吏在所难免,但我们首先要学会的是信任。”

赵庭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就算这些地方官员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他们不可能事事怀疑,否则事情就没法做了,“侄儿明白了。”

赵璋没再多说,让赵庭回去休息片刻,下午还有骑射课。

赵庭想起自己的来意,将在慈宁宫的谈话告诉赵璋,疑惑地问:“祖母听到沈少傅后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对他有些……可是少傅得罪过她老人家?”

赵璋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与他有交集的男人并不多,他的情缘又是在宫外结识的,稍加想想就知道是谁了,看来母后是终于知道他的另一半是谁了。

赵庭走后,赵璋立即吩咐杜富成,派人就盯着慈宁宫,“朕要知道慈宁宫里每个人的动向,但凡有个人出来都要盯着他去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

杜总管暗暗叹了口气,这对母子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老奴会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