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一早,一道圣旨传到后宫,宁妃娘娘以下犯上,被降为芳嫔,禁足延长至半年!
后宫本就是一潭死水,出了这么个爆炸性的新闻自然瞬间就传遍后宫。
“活该!奴婢早说过了,就宁妃,哦,现在应该叫芳嫔了,就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的。”一名嫩生的小宫女幸灾乐祸地说。
她的主子是宋昭仪,也是这后宫里唯一得过皇帝赞赏的妃嫔,自然就成了宁妃的眼中刺,她不敢明着对昭仪如何,每次就逮着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作践,小宫女都被掌掴好几次了。
宋昭仪是武将之女,长相上比其他妃嫔差了不是一个台阶,但她能文能武,性格爽利,有一次在御花园里一名宫女意外落水,当时宋昭仪离得最近,二话不说跳下去救人,也因为这件事被皇上表扬了一次,当时后宫盛传宋昭仪要苦尽甘来了,可等了一个月后,皇上依旧没有来,大家也就死心了。
宋雁兰撇撇嘴,看着镜子里五官秀丽的自己,冷笑道:“蒲秀芳占着自己是太后侄女一直独占鳌头,不过她也是真傻,这么多年居然还看不清皇上的心意,皇上要是喜欢她怎么可能让她独守空闺这么久?”
说起皇帝的私生活,不管是谁都是感兴趣的,小宫女压低声音问:“主子,咱们这位皇上为什么不临幸后宫呢?”
宋雁兰回头瞪了她一眼,“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不要命了!”
小宫女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赶紧下跪认错,“奴婢该死!”
“起来吧,但这种话以后最好憋在心里,不管皇上如何,也不是你们能议论的。”
小宫女点点头,然后委屈地说:“奴婢……奴婢就是替主子不值,大好年华浪费在这冷寂的后宫里,外头人只当您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哪里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无趣。”
宋雁兰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人,曾经那个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女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看似娴静的昭仪娘娘,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盼头啊。
这时候,一名大宫女从外头进来,关上门,检查好窗子才走过来。
“问清楚了?”宋昭仪问她。
小宫女见状忙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哪怕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那大宫女凑到宋昭仪耳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昨晚在场的人很多,皇上也没禁止外传,因此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
“皇上果真说过让她选择?可以出宫再嫁?”宋雁兰两眼放光地问。
“是的,应该没错,主子……您……”
宋昭仪摆摆手,站起身往床边走,看到自己挂在床头的未开刃的一把宝剑,突然眼眶一红,“我……让我想想,我仔细想想!”
当初进宫虽然不是全自愿,但她也不反对,庆嘉帝未登基时她就见过一次,惊鸿一瞥,知道那是个多么俊朗的男子,能成为这样的帝王的妃嫔,谁不乐意呢?
但起初谁也想不到后宫的日子是这样的,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没有帝王宠爱的后宫就像一座冷冰冰的坟墓,连斗争都嫌费事,宋昭仪都要忘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其实过的很快乐的。
心动的人不止宋昭仪一个,第二天早朝后,秦掌院就上奏说想见女儿一面,请皇上应允。
赵璋点了头,秦掌院这才被领进娴妃的玉华宫,昨夜宫里的事虽然还没传出宫外,但今天早朝,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秦掌院以为女儿是找自己说这件事的,还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让她谨言慎行、严于律己,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女儿就跪在他面前说:“父亲,女儿求您一件事吧。”
秦掌院吓了一跳,虽说这是亲生女儿,但也没有让一品妃嫔跪他的道理,“你快起来,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您先答应我!”娴妃坚定地跪着没有动摇。
秦掌院见屋里的下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口问:“什么事?”
娴妃咬了咬嘴唇,直到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才说:“父亲,您上份折子求皇上放我出宫吧。”
“什么?”秦掌院大吃一惊,“你……你要出宫?”
“是!女人想出宫,想回家……想父亲和娘亲,想弟弟妹妹们,想……”娴妃说着说着落下泪来,泣不成声:“父亲,女儿想回家!”
秦掌院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皇上鲜少踏入后宫,总是歇在御书房,也有不少臣子上奏劝说过,毕竟皇上膝下空虚,理应尽快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但皇上总有理由拒绝,加上他勤政爱民,大臣们也不好阻拦皇上用功,更不能拖着他去后宫播种,因此事情也就拖到现在了。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走了十几圈,一丝烦躁萦绕在心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因为宁妃受罚的事情?她那是咎由自取,你一想乖巧娴静,也不与她争一时长短,如今宁妃被贬,宫中你的位份最高,为何还想出宫?”
娴妃起身走到父亲身旁,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父亲,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这种妃位要来做什么?如果我能生下一儿半女还有个盼头,如今连子嗣都没有,您忍心让我在这后宫冷冷清清过一辈子吗?”
“以后总会有的!”秦掌院安慰。
娴妃露出一个苦笑,“这话我以前也安慰过自己,可这马上都三年了,三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美好的时光,就算以后皇上开窍了,也会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妃嫔得宠,到时候女儿人老珠黄靠什么和她们争?”
“当初问你是否入宫,你是点头了的,否则为父也不会让你进来,你当时难道没想过这样的情况吗?宫中不受宠的女子比比皆是,你并不是唯一一个。”
“您就当女儿后悔了吧,没有亲身经历过谁会知道宫廷生活会是这样的呢?”
“那你想过出宫后别人会怎么看你吗?你想再嫁可就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了,父母兄弟自然爱护你,但你能受得了别人的歧视吗?万一到时候你又后悔了怎么办?”
“父亲,女儿想了一夜,想了许多情况,竟然觉得被人嘲笑也挺好的,至少还有个人吵架说话不是?再留在这宫里,女儿都要憋疯了!”
秦掌院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皇上的不对,可他还不能冲过去教训他辜负了自己的女儿。
“好,为父这就去写折子,但你当初进宫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一旦出了宫,你就得罪太皇太后了,未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您放心,女儿已经禀明她老人家了,她说随我,当初她拉我进宫是为了和蒲家平衡的,如今宁妃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来了,她留我也没用。”当然,娴妃心知,太皇太后是知道自己没机会承宠才放手的,她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废子而已。
秦掌院感叹女儿看得明白,可惜了,白白耗费了三年时光,十五入宫,她今年已经整整十八岁了。
秦掌院的折子送的很快,皇帝批的更快,当天就答复了他,允许他将娴妃接回家,圣旨中会提到娴妃娘娘身体不适,归家休养,皇家玉牒中也会除名,至于其他,秦家爱怎么对外说都行,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有一就有二,娴妃是第一个自请离宫的,宋昭仪是第二个,不过她拖了三个月之久,只因宋将军一直在边关抗敌,书信一来一回耽搁了许久。
走出宫门的那一天,宋雁兰激动地看着蓝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欢快地跳上侍女牵来的马,连将军府都没回,径直往边关去了。
后宫一连放出了两名高品级的妃嫔,震动朝野,娴妃出宫时,大臣们还没察觉出什么,只以为娴妃当真是病了,秦掌院心疼爱女才接她回家。
等宋昭仪也以病故的方式从皇家玉牒上消失时,大臣们就坐不住了,纷纷上奏问明原由。
赵璋一开始是不想理会的,以一句“这乃朕的家事”反驳了大家,最后扛不住,干脆甩了一句:“朕的两位爱妃已逝,谁知道宫外的女人是谁?”反正人已经出宫了,名字也改了,以后就与他无关了。
至于是不是睁眼说瞎话,谁还真能因为一个女人和皇帝杠上不成?
大臣们确实没有立场,人娴妃和宋昭仪的父亲都点头同意的事,他们只能换个方式,开始规劝皇上早立皇后。
从古至今,年过二十还未立后的皇帝恐怕只有赵璋一人了,这让群臣心慌慌,总觉得后头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眼见群臣炸了锅,奏本雪花似的飞往皇上的案上,将御书房都快堆满了,沈嘉每天进来都得掂着脚走路。
“沈侍讲,你来替朕把奏章分一分,但凡与政务无关的,全都剔除出去。”赵璋甩手将满屋子的奏折丢给沈嘉,自己拿了一本闲书去旁边看。
他嘴角微扬,看得出心情极好,可明明满朝文武都逼着他立马选后,不选出个三宫六院来誓不罢休的气势,怎么还能有好心情呢?
“皇上,您要是烦闷就出去走走吧,郁结于心不利于身体,这些奏折晚些再看就是了。”沈嘉真心实意地提倡道。
赵璋抬头,似笑非笑地问:“朕为何会郁结于心?朕现在很开心啊。”
“皇上,您就别装了。”沈嘉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微臣知道,自古皇帝都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人活于世,总不可能万事顺遂的,您得到了至尊的权利和地位,相应的也就失去了自由和家庭,您应该认命才是。”
赵璋一脸诡谲,在沈嘉看来就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想必他心里的苦也没人知道吧?
“沈大人觉得我是因为朝臣的逼迫才伤心的吗?”
沈嘉点点头,又摇头说:“应该还有后宫之事吧,虽然您未必喜欢那几位妃嫔,但她们名义上总是您的妻妾,如此迫不及待地逃离是挺让人没面子的,百姓都说是因为您……咳,但我知道您只是一片仁心……”
“等等!”赵璋用书堵住沈嘉的嘴,皱着眉头问:“外头百姓说什么了?”
“呜呜……”沈嘉死劲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赵璋也不用问他,喊了个人进来,吩咐一句,很快就进来了一个人,一个让沈嘉光听声音就汗毛直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