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和杨大人也没休息太久,一个时辰后就会回来了,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小太监还觉得奇怪,问沈嘉:“门外为何又来了两个小太监?不是说好不让他们伺候吗?”
沈嘉同情地看着他们,说:“午后皇上来过了,估摸着见我没人打下手所以差遣了两个内侍来帮忙,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不用进来伺候。”
一听皇帝来过,两位大人吓得两股战战,吴大人忐忑地问:“皇上来做什么?他可有说什么?”
“大人不用担心,皇上说只是来看看这本书能否修复,听说大人们忙碌了一早上,还交代您二位多休息呢。”这话当然是沈嘉加上去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找皇帝求证。
两位大人感动的老泪纵横,特意跑出去朝着金銮殿的位置磕了三个头,再进来后气质都不一样了,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和沈嘉客气,把他刚才处理过的纸张重新加工一下。
书页并非清理干净就好了,有破损的还要修补,一般都要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来,工序繁琐,三人各有所长,于是商量一下决定分工,沈嘉负责分页,杨大人负责除尘清洗,吴大人负责补缺补漏。
干到傍晚时分,沈嘉也累了,对两位大人说:“下衙时间到了,两位大人一起走吗?”
吴大人和杨大人同时摇头,“不走不走,我们再做一会儿,总得把你分下来的这几页弄完,沈大人孤身一人在京,又没有家事拖累,不如也留下来坐一会儿,等弄完了我们把这几页内容好好分析分析。”
沈嘉不想加班,皇帝又没给他们规定期限,他们可以慢慢弄,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怕皇帝又搞突袭,那今晚他又不用睡了。
他笑着劝道:“大人,宫里也快落钥了,咱们毕竟是外臣,在宫里待太晚不合适,而且两位大人今天也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更好地工作。”
这话在理,吴大人和杨大人听了也舒心,于是说,“那行,我们整理整理就走吧。”
就在这时,杜总管亲自领着御膳房的小太监送来了晚膳,和气地说:“皇上听说三位大人还在忙碌,特命奴才送来了晚膳,三位大人用完了再出宫不迟。”
皇帝赐膳那是何等荣耀,吴杨两位大人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又激动的想哭了,沈嘉扶着他俩谢恩,然后才挪到隔壁去吃饭。
中午来的两个小太监挺会来事,不仅给他们端茶送水,还亲自盛汤布菜,就差给他们喂到嘴里了。
沈嘉扫了一眼菜色就笑了,大半都是他爱吃的辣菜,他也确实饿了,一连吃了两碗才停下,可怜了另外两位老大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士,辣椒能接受一点,但这种变态辣就要他们的命了,又不敢不吃,因此一顿饭下来人都要冒烟了,泪眼汪汪,真正的哭了。
原本皇帝再怎么偏袒沈嘉也不至于不顾另外两位大人的口味,是中午看他们撇下沈嘉去休息才故意为难他们,在某些方面,庆嘉帝幼稚且护短。
沈嘉吃完一顿满意的晚饭回到家里,因为没有提前交代,家里的饭菜也做好了,于是分给何彦他们吃,自己进书房坐着。
正对面的墙壁上就挂着那幅他和赵璋一起修复的古画,是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师的作品,勐虎下山图,他爹总是喜欢附庸风雅,喜欢买些古书古画回来充当门面,这幅画因为破损太严重所以价格被压得很低,他爹看买得起,就高高兴兴地带回家了。
最初看到这幅画时,沈嘉都觉得他爹脑子进水,沈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上千两买一幅原貌都看不清的画,也不怕被人骗了。
他想到赵璋出身大族,眼力肯定很好,所以就拿去给他辨认是否是真迹,得到肯定答案后,两人就埋头书房开始做修复,他的不少知识还是赵璋灌输给他的。
何彦吃完饭过来,见他又在发呆,猜测他今天在宫里见过顾公子了,小声说:“少爷,今天门房接了一份帖子,是刑部主事曹大人送来的,他家嫡子三日后办满月,请您过府吃酒。”
“曹大人?曹瑞文?”沈嘉和曹瑞文是同榜进士,同为天子门生,按理关系是很亲近的,不过两人中榜前不认识,中榜后又不在一个衙门,基本没交集,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送帖子。
“是的,您去吗?家里该备什么礼?”
这个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何彦也很年轻,根本不懂长安这边的人情往来,送礼可是一门学问,搞不好是要闹笑话的。
沈嘉想了想,说:“他既然请我,那肯定也请了同科其他人,去肯定要去的,至于贺礼,明日我找同僚问问。”
第二天,沈嘉果然私下问了杨大人,杨大人比吴大人更平易近人些,当即告诉他:“一般来说,我们走礼一看关系亲近程度,二看对方家境,你与曹大人是同批进士,若是想以后往来的密切些,可以按同僚的标准走礼,但曹大人出身镇远侯府,又是嫡子,你这份礼可以再加三成,否则对方未必看得上。”
沈嘉明白,曹家乃勋贵之家,目前也还得皇上重用,镇远侯手上十万大军,替皇上守着辽东门户,曹瑞文又是皇上伴读,私底下关系肯定很近,这样一来,想巴结曹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送礼自然也会往多了送,他如果还按平时的标准,在对方看来肯定就不那么当回事了。
沈嘉谢过他,对方又告诉了他几个长安人的往来习惯,比如说喜事、白事怎么送礼,生儿生女怎么送礼,加官进爵又怎么送礼,沈嘉全都记下来了。
“多谢大人指点。”
杨大人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干活细致,不偷奸耍滑,又不过分谦虚谨慎,如果不出意外,几年后官职肯定比自己高,现在能结个善缘也是好事。
“听说沈大人还未成亲,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家里都不急吗?”
沈嘉怕他要给自己做媒,忙说:“急肯定是急的,我高中的消息传回去后,家里估计就要相看起来了,家母的意思是找个当地的姑娘,生活习性相近,语言相通,处起来比较轻松些。”
而他在送回家的家书里说:“儿会试夺魁后,朝中大臣不少想与沈家结亲,奈何那时无心婚事全都拒绝了,因此得罪了好几位大臣,短期内怕是无人敢和沈家结亲了,不如等明年父亲母亲到长安后再议此事。”
沈家也怕他爹娘在老家给他定下亲事,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要给儿子定个儿媳妇根本不用经过沈嘉同意,甚至见都不用见就能办下来,再激进一点的,拜堂都可以找别人代替,沈嘉可不想自己稀里煳涂地多个妻子。
原本按他的想法,先找个稳定的男朋友,最好双方都有白头到老的决心,这样面对家长时也有底气些,可惜啊,这年头男风盛行,却没有几个男人真敢出柜的。
杨大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娶儿媳是人家的私事,自然不会干涉的,笑着说:“那我可就等着喝沈大人的喜酒了。”
沈嘉害羞地笑道:“一定一定。”
两天后休沐,沈嘉一大早就被何彦拉起来试衣服,去别人家喝喜酒可是他们进京后的头一回,又是镇远侯府这样的人家,肯定是要慎重对待的。
“少爷,咱们家在长安虽然没有根基,但也不是真的落魄户,您就该好好打扮多去应酬应酬,让人也见见状元郎的风姿,否则等三年后,您就过气了。”
“哈哈哈!你说的对,少爷我不能活的太低调,得光芒万丈才行!”沈嘉既然想好了要往上爬,肯定要结交朝臣,最方便的就是同僚和同科进士,这曹瑞文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少爷穿这件绛紫色的直缀真是好看,看着就很喜庆,今天到场的客人肯定没人能越过您的风头。”
沈嘉瞥了他一眼,低头整理着腰带,无奈地说:“别人家的喜事,我出什么风头?少爷我的光芒可不是靠衣裳得来的。”
等他坐着马车赶到镇远侯府,发现这里已经交通堵塞了,马车寸步难行,有几家的女眷被堵在路上叫苦连连。
“这杨真坊离咱们玉井坊才两条街,早知道不如走路过来,现在进退不得,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何彦小声说。
“急什么,大家都一样,侯府肯定会安排好的。”不出沈嘉所料,侯府的管事很快就来指挥了,等沈嘉到侯府门口,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曹瑞文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他相貌出众又是这一届的探花郎,在一众勋贵子弟里也是非常出色的,难怪一个孩子的满月礼都办的这么隆重。
“沈状元来了,快里面请。”曹瑞文看到沈嘉来,彬彬有礼地问候一声,然后让一名管事领着沈嘉进去,在这一众宾客里,沈嘉的身份并不高,与他关系也不是很好,连寒暄都省了。
沈嘉也不恼,本来就是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进去后送上礼,然后转了一圈,看到了几位相熟的同僚,便走过去和他们一起。
他在翰林院人缘还算不错,虽然偶尔有人背后议论他,但面子情还是有的,最后八成也是安排他们坐一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