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洲花滑锦标赛”在每年的十月中旬开始,是冬季项目赛季打响的信号。
不报销路费,也不提供食宿,比赛一旦轮到在Y国这类发达国家举办,花费相当惊人。但因为其不限制报名名额的原因,每年依旧有来自世界各地,数不清的花滑选手报名参加比赛。
往年一共四个项目的比赛,通常有四百多名选手,今年虽然在Y国,报名人数降到三百,该来的高手大神们还是如期现身。
大巴车将他们直接拉到了明天就要举办比赛的伦市滑冰馆,场馆外的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车。
他们下了车走正门进入滑冰馆,虽然已经临近晚饭时间,广场上还是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冰迷守候。
有冰迷认出了轩辕华韵,涌上前请求合照,随后更多的人将她和刘静围在了中间。
吴克让李林带着其他人先进场,自己留下负责轩辕华韵的安保,黎昕被紧张起来的李林推着往里走,穆焕看见就伸手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直到进了滑冰馆的大门才放松下来。
算不上是兵荒马乱,但就是莫名的让人紧张,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脑子里更是热气腾腾,好像一场逃亡的三流电影。
直到进了自以为的安全区域,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可笑。
穆焕去看被他拉扯着跑得气喘吁吁的黎昕:“还好?”
黎昕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就是累。”
“抱歉,走的急了点儿。”
黎昕偷偷去看李林,压低了声音说:“李林差点儿把我推摔了,不是你护着我吗?”
穆焕想想还真是。
如果不是看见李林差点推摔黎昕他也不会出手,如果不是李林在后面赶鸭子似的撵着他们,他也不会走这么快,就差将黎昕打横一抱抱进来。
黎昕抿着嘴笑:“谢谢。”
穆焕说:“信息素我帮你闻闻。”
笑容瞬间消失,嫌弃:“你烦不烦?”
进了场馆大门,就是三个安检门,门后还有三名安保人员手持检测牌等待,一名Alpha,两名最无害的女性Omega。
穆焕和黎昕在这里分开,各自走过安检,配合安保人员检查后,再走出几步就到了签到处。
他们在这里拿出了自己的护照,以及报名之后由世界滑冰协会邮寄过来的比赛邀请函,又是拍照录入指纹,等全部手续办完,他们就得到了一个挂在脖子上的“选手证”。
这个“选手证”和他们刚刚录入的面部扫描,将会在明天成为他们进入后台,以及上场比赛的凭证。
一套手续办完,十多分钟过去,轩辕华韵他们还没有过来。
李林更是早去前往支援。
于一曼让他们拿上自己的冰刀鞋,继续往里面走,她也不放心地又折返了回去。
再往里走,温度渐底,凉风卷起额头的发丝,也少了那黏腻憋闷的感觉,待得走到通道尽头,于是凉意大放,头脑也为之一醒。
一个巨大的冰上世界出现了眼前。
滑冰场里开满了灯,将每个角落都照的纤毫毕现。
冰上滑行着头发和肤色不同的各国选手,看台上一圈也坐的到处都是人。
穆焕凝目望去,看见了很多熟人。
有两个Omega是他曾经的老对手,现在还略显稚嫩,也有世界著名的A单大神,在冰上优雅滑行,随后他目光一凝,落在冰上一对男性搭档的身上。
那两人高个子Alpha的头发是浓郁的黑色,矮个子Omega头发是淡淡的褐色,他们只是牵着手在冰场的外圈慢慢滑行,就能够吸引无视的目光。
安德列夫和尼基塔。
世界双人滑排名第一的组合,已经在这片冰面上笑傲八年,历经三界奥运会,至今都是能够以超出第二名十分的优势获得冠军。
他们是世界上第一对儿跳出同步5T的搭档,也是第一对抛跳出4A的搭档,两个人在花滑技术上独领风骚,在香气上也有着让人如痴如醉的伏特加酒的气息。
有人说,这两人的花滑技术上是让人迷醉的,而他们的酒香信息素更是让人长醉不想醒,是一对让人沉迷其中的“冰上舞者”。
太强了。
哪怕穆焕重生回来,他也不过是两届世锦赛冠军和一届奥运会冠军,但这一对持续八年都是双人滑上的“常青树”,家里用来摆放奖牌奖杯的柜子怕是都装不下了。
不过有一点很可惜。
就是三年后,这两人并没有实现他们奥运金牌的“四连冠”。
因为也就是这两年,双人滑会出现一对来自米国的,很强大的组合,他们不但能够做出安德列夫和尼基塔所有的难度技巧动作,同时他们滑的更加优美。
同时他们信息素融合出的“雪顶咖啡”很受裁判的青睐,品着香醇咖啡,同时鼻腔里又萦绕着清凉奶甜的滋味,对于嗜甜的欧米人而言,这就是无法抗拒的美味。
最关键,闻过了他们“雪顶咖啡”的信息素后,接下来会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对甜味的依赖降低,被无数男士女士追捧,视为“减肥良药”。
总之就是各方面都很出色。
穆焕对那对儿米国人的印象很深刻,甚至在确定滑双人滑之初,赢了那两个人就是他的目标。
这让他在冰上努力寻找了好半天,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看见的人。
黎昕不明所以,扯着衣袖说:“你在看安德列夫他们吗?就在左上角,穿白T和蓝T的那两个人。 ”
穆焕收回目光,点头:“哦,找了半天。”
黎昕又扯穆焕衣袖:“本来之前觉得没什么,真的看见他们在冰上,突然就紧张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国际比赛,国际首秀。”
穆焕陪着他:“对啊,有点紧张。”
说完,穆焕往下走去,没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全然没有身边黎昕那般的忐忑紧张。
他的战绩说起来或许没有安德列夫的组合让人惊叹,但也不会输给更多的人,这样的赛场,这样的环境竟让他感觉到久违的舒适,沉寂已久的血液,正在缓缓地苏醒。
终于来到了这里,更残酷,也更荣耀,让他兴奋战栗,他所熟悉的赛场!
这个赛场,这个冰面,眼下的环境,都是穆焕经历过的。
那时候他才从信息素的阴影里走出来,专心致志地走单人滑的路线,赛季之初,他也必须要从“四大洲”滑起。
当然那时候他的成绩还不算好,仅仅是华国唯一进入了自由滑的O单选手,最后的成绩也就是勉强进入了前十五,还是世界赛场稚嫩的新人。
比赛很紧张。
太过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信息素的阴影像是毒入骨髓一般无法拔除。
以上种种都让他无法专心致志地投入在比赛中,明明拥有冲击前五名的实力,却败在了心理素质上。
这也是大部分选手的问题。
明明训练的时候很好,为什么到了赛场却总是输掉?
只有比赛,大量地参加比赛,一旦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个赛场“老人”的时候,真正的成绩也就出来了。
如今穆焕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黎昕稳定下了,让他不再畏惧这个赛场,让他相信自己,相信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做的很好。
但是要怎么做呢?
两人换鞋上了冰,一如之前每一次那样备赛,但黎昕左右观望,无法完全静下心来的状态还是影响了他们训练。
半个小时后,穆焕突然开口:“你讨厌我的信息素吗?”
“啊?”黎昕眼神闪烁,这样的询问就和“你喜欢我吗”没有差别,但他又知道这样的场合穆焕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他想的意思,“也就……不讨厌。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想办法克服我们的赛场恐惧症。”穆焕说,“如果我的信息素是深海,想必除了腥苦自我,多少会起到一些隔间,镇定的效果吧。”
黎昕愣了一下,惊讶,“你要在比赛的时候用信息素?”
“这也是一种办法吧,我既然没办法只靠外在的魅力吸引你只注意我,那就只能动用些手段。”
越说越离谱了,你还要多大的魅力?
黎昕也不说话,满脑袋的反对,前几天自己就完全没有抵抗的被穆焕的信息素诱导,这是想让他在大庭观众下出丑的意思吗?
“还是别了,我会专心的,我不看其他人了好吧?”黎昕开口的时候,语气里有着一点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他实在怕了穆焕再诱惑他。就这么个人,只是看着他他就心脏乱跳,若是对他笑一下他脚都软了,还需要什么信息素。
穆焕也不想勉强黎昕,但总得试试:“来。”
他拉着黎昕的手,下了冰。
“啊?什么?去哪儿?”
两人冰刀鞋也没换,就这么一直走在了观众席的最上面,远离人群的地方。
穆焕按着黎昕的肩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就蹲在走道上,半跪的姿势,抓着黎昕的一只手,抬头看着他。
那目光很专注,漆黑的眸子像是囊括了整个宇宙,有星云异彩。
黎昕明明知道穆焕有其目的,可还是忍不住的心脏乱跳,耳廓发热。
“干吗啊这是?”黎昕喃喃,质疑的像是在撒娇。
“别急,等我试试。”穆焕凝望黎昕的脸,第一次认真地去为一个人分泌信息素,他也很笨拙,甚至有着浓浓的自我怀疑,或许他对着黎昕根本无法刻意地分泌信息素,上一次只不过是误打误撞。
但在这对望的过程里,穆焕的视线逐渐被黎昕紧张不安的表情吸引,眼眶湿漉漉圆溜溜,耳朵耷拉着,浑身紧绷,像一只怕的不行又勉强镇定的兔子,可爱的不行。
真想揉揉兔耳朵。
柔情在心里生出,于是腺体也跟着呼应,信息素被轻而易举分泌出来的时候,就连穆焕本人都很惊讶。
黎昕又闻到了腥苦的气味。
但这一次有了准备,他似乎刚刚从海平面没顶,所有的声音都被剥夺,来自大海深渊般的吞噬感缓缓降临。
该感觉恐惧的,可当他抬头,视线穿过海面却可以看见光,光里有个人影,是穆焕。
穆焕正表情紧张地观察他,他是第一次看见穆焕有这样的表情,嘴角抿的很紧,眼睛绷出锐利的线条,半遮掩的瞳孔里盈满的却都是他的身影。
“我,感觉还好。”黎昕开口说着。
这是穆焕在用信息素为他传递一种情绪,他能够感觉到那份希望他专注冷静的无声语言,没有丝毫的旖旎,又与攻击的信息素不同,非常的平静,平静的让他耳清目明,心里干净的连一丝杂念都没有。
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信息素确实是AO沟通的另外一个桥梁,但大体上还是有着明显的两极分化,不是进攻就是诱惑,这种基因完全来自于古老祖先恶劣的生存环境,在那个时代不需要温情,也没有谈情说爱的条件,面对敌人就释放恐吓强势的信息素,面对看上的异性就诱惑对方发青,直接拖进洞穴。
到了现代,信息素虽然在AO间可以进行安抚,调青,可本质还是诱惑。
穆焕是怎么做到让他即便被信息素包裹,却没有失去理智的呢?
就在黎昕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看见穆焕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他的脸,一边将握着他的手举起来,然后在他的注视中移到唇边,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咕噜噜!”
霎时间,黎昕就像是被什么拖进了大海深处,不断的下坠,继续下坠,被更多更苦更腥的味道包裹,看不见光,那群鱼又来了,围绕着他嬉戏,扁长的身体从他的皮肤上擦过,嘬咬他颈后的腺体,顽皮地擦过他的大腿……
“黎昕!黎昕!”
突然间身体被剧烈摇晃,他像是被人从深海里捞出来了一样,狼狈心悸却又带着几分留恋地大口喘息。
他刚刚明显失控了,差一点就陷入情谷欠的陷阱里。
穆焕拍着黎昕的脸,确认他回过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行啊,连十秒钟都不到就失神了,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原因吗?陷落的也未免太快了。
下一秒,就被黎昕狠狠地推了一下,穆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黎昕又羞又怒地对他低吼:“不行!不能再试!我不答应!这种事没得商量!”
吼完,黎昕发泄了心里那股气,表情才逐渐平静:“太危险了,我如果在冰上失控得闹多大的笑话,再说如果真的可以靠信息素控场,轮得到我们发现吗?全世界的人才都死了吧?”
他掰着手指为穆焕分析:“信息素只有进攻和诱导,取中间值本来就是走独木桥,这就已经很难做到了。而且单方面的信息素分泌很容易失衡,让另外一方陷入被动,所以双入滑必须双方都分泌信息素,也只有交融后的信息素才会在他们动情的时候保持足够的理智。你个巴掌拍不响,你懂不懂?”
最后黎昕压向穆焕:“还有,你好端端的亲我手干什么?是想看我的底线是不是?但你这样只会让我讨厌你,讨厌你不经告知的试探,讨厌这种强迫式的失控,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丢脸,你明白吗?”
穆焕安静地听完黎昕的倾诉,也知道这次是自己鲁莽了,他起身坐在黎昕身边,点头:“确实是我想多了,以为自己很厉害,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诀窍,还自信的找你尝试。谢谢你陪我一起,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穆焕态度这么好的一认错,黎昕又有点不好意思,在穆焕起身前叫住他,说:“虽然不能再做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浅海的感觉不错,确实有你需要的镇定和隔间效果。”
穆焕苦笑:“谢谢,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再练一会吧。”
黎昕起身跟在穆焕身后离开,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又有些惘然若失。
以后自己一定很难再闻到穆焕的信息素了吧,那坠入海底,与鱼儿嬉戏,如同身处另外一个世界的奇妙感觉,或许再也无法体验。
所以说啊,人就是这么奇怪。
两人一去一回并没有用去太多的时间,但心里却无端端地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穆焕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真的看着黎昕的脸分泌带有诱导性的信息素。
再上冰,并没有滑上太久,于一曼就在外面叫他们离开。
他们在伦市入住的别墅距离这里有四十分钟车程,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而且不知不觉间,冰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运动员,选择在晚饭后过来训练。
这样人挤人的冰面实在没有训练的环境,而且今天经过了一整天开放,冰面的质量也确实不好。
不过在下冰前,穆焕拉着黎昕又在冰上最后走了一圈,这一次有着明确的目的性。
“这里是中心,我们明天应该在这里起步。”穆焕站冰场中心点站定,对黎昕说道:“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他们会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我们,裁判就在正前方,会绷着脸好像对我们有意见,到时候灯光很亮,音乐很响,没有人期待我们滑的多好,就连裁判也绝不会苛刻我们,我们是双人滑的新人,也是一张白纸,落下的第一笔的人就是我们自己,好与不好,我们自己完全的掌控。”
黎昕听着穆焕的话,睨着他笑:“得了,不就是不放心我吗?”
穆焕说:“我只是在分享我的比赛经验,一般人不告诉他。”
“噗!”黎昕笑着,再度被穆焕拖走。
两人在冰上转了一圈,穆焕说了很多自己比赛的经验,黎昕也说了一些,虽然对穆焕都没有用,却还是认真听着,气氛好转,已经没了上一刻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从赛场回去,穆焕不知不觉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黎昕的肩膀上,黎昕的头则抵着他的头。
他一动,黎昕就醒了。
分开的过程很快,两人都没有说话,穆焕不确定黎昕在想什么,但他很喜欢刚刚的感觉,亲密的,全然的信赖,好像给对方再多也不够,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讨要对方的付出。
“四大洲花滑世锦赛”报名的人多,因而做不到两天比完,因此四个项目的短节目和自由滑都分开安排,一共需要四天的时间。
第一天上午比赛的是受众最少的B单,下午则是O单的短节目。
第二天上午是B单的自由滑,下午则在A单的短节目。A单的观众仅次于双人滑,毕竟比起高不成低不就的BO两组,Alpha的体能可以让他们做出更高难度的技巧动作,冲击人类极限的水平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第三天的上午就到了O单的自由滑决赛,晚上则是双人滑的短节目比赛,届时就会有很多的观众到现场,或者在电视机,或者通过互联网视频观看。
第四天的晚上五点是A单的决赛,两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再加上半个小时的恢复场地,晚上七点半黄金时间就轮到了最受瞩目的双人滑决赛。
至于表演滑会在两天后,周末的晚上,除了几组即便没有成绩也特邀参加的“奇香组合”,其他选手可以选择是否参加,以及自由组合表演。
换句话说,虽然明天就开始比赛,但他们双人滑这边其实还有两天半的准备时间。
这对于穆焕和黎昕是最好的安排,他们新编排的节目还不算特别的熟练,正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熟悉。
时间飞逝,穆焕和黎昕争分夺秒,去赛场看比赛的时间都没有,转眼B单和O单的决赛就结束了,A单进入自由滑的24名选手也尘埃落定。
没有华国队的队员上榜。
华国花滑队在世界排名并不算差,但也距离夺冠很远,每组比赛都有队员能够进入自由滑参加决赛,可惜就是摸不到领奖台。
如果黎昕没有来滑双人,今年他也是进了自由滑,却摸不到领奖台的其中一个。
但明年这种情况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在单人这边,未来会有谁来“接棒”。
穆焕也顾不上唏嘘这些,他有更重的任务。
既然单人没了“夺冠者”,他就要和黎昕一起成为双人滑冠军的有力竞争者,比起个人单项比赛,双人滑才是一块“硬骨头”,有太多优秀的运动员选择在双人滑的赛场上拼搏,也造就了这个项目的可怕竞争力。
想想可以完成5T单跳的Omega尼基塔,那是穆焕上辈子都没有达到的成就,就知道他们还需要努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比赛到第三天的下午,于一曼让所有人停下了训练,在一楼客厅简短地开了个赛前会,就把所有人撵上楼去睡觉。
穆焕和黎昕一直上了三楼,在各自推开房门就要分开的时候,黎昕突然喊住穆焕:“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商量。”
穆焕停下扭转扶手的手,转身看他。
黎昕面上还是很犹豫,沉吟几秒才说道:“我偶尔会回味浅海时的感觉……”
穆焕没想到他提出的是这件事,便说:“要不进屋说吧,可以谈一下。”
黎昕点头,拧开房门,让出了身后的房间。
穆焕走了进去。
其实三楼阁楼住宿的环境并不好,墙面倾斜,显得压抑,而且床是直接丢在地上的席梦思床垫,屋里除了一个木制衣架和一个两层抽屉的柜子,没有更多的东西。
黎昕的行李就摆放在床头,上面放着几件可以折叠的衣服,更多的就挂在衣架上,除了那张床,屋里没有可是坐的地方。
当然穆焕的房间也是一样。
穆焕进屋后自然的就走到柜子前,转身环胸靠上,看下还在思索的黎昕说:“你是觉得那种状态有什么问题吗?”
黎昕苦笑:“先说一件事吧,那天信誓旦旦的拒绝你,如今却是我先提起,我觉得很抱歉。”
“然后呢?”
“我其实就是想要确定,那天你亲我手的时候,有加大信息素吗?”
穆焕摇头:“我没有真的亲你,我亲的是自己的手指。”
黎昕脸一红,捂着脸呻口今:“这下好了,尴尬死了,所以说你还没亲到,我就自己掉下去了?”
穆焕微笑看他。
黎昕摆手,又去摸自己的脸,像只找不到出路的蚂蚁在屋里转圈:“面子没了,智商也没了,好端端的我提这事干什么。”
穆焕忍不住就笑了。
笑看黎昕的恼怒,笑着笑着突然发现黎昕这话这状态似乎透露出了一点什么?
是什么?
不过是一次试探,黎昕坠得也太容易了。
而且就算他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因为出生就注射预防针的原因,A对O的诱导信息素能有多大的效果,完全取决于O的状态,否则只是释放诱导信息素就可以让Omega发青,这社会早就乱套了。
所以黎昕对他……
穆焕收了笑,正准备细想,黎昕却一咬牙,克服了尴尬说道:“我觉得问题在我身上。”
他走到穆焕面前,强迫自己直视穆焕:“是我想多了,我不够稳定,才会让那次的尝试失败。
你的信息素有很好的隔绝醒神作用,只要控制好分寸,我应该可以从其中获益。你知道吗?当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离,我抬头整个世界却只能看见你的时候,这种专注的状态太棒了,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出更多更难的动作。
穆焕,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我一定可以控制……”
“不行。”穆焕却摇头,前一刻心里悚然升起的思绪被黎昕眼底的狂热搅乱,他不得不提醒黎昕,“晚上就比赛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这只是一种尝试,但现在并不是试错的好时机。”
穆焕站起身,往门边走去:“睡觉吧,这件事等我们比完赛再谈。”
穆焕不给黎昕拒绝的机会,将房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落锁后,他抬手捏了捏蹙紧的鼻梁。
黎昕对他……不会吧?
可为什么不会呢?
黎昕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记忆负担的Omega在和Alpha天长日久的相处中,萌生好感难道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这件事扰得穆焕心神不安,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
睡醒睁开眼脑袋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应该怎么拒绝黎昕,才不会影响两人现在已经非常和谐的关系。
但无论怎么想,似乎做不到。
所以,最终还是要假装一无所知吗?
四点钟下楼的时候,黄叔叔已经做好了晚餐,为了保证晚上的比赛,晚餐的口味非常清淡,所有的料理都只有盐和用老母鸡、鱼掉出来的高汤。
不够下饭,但也别有风味。
大家都在例行夸赞黄大厨的手艺好,穆焕沉默着吃完,期间看了黎昕几眼,并没有看见黏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开心地笑,与身边的人和气氛完美的融合,眼睛里始终有光,照耀出前方的路。
他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感情固然很美妙,但在与事业的抉择当中,他们选择永远一样。
就如同在察觉到真相的瞬间,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们的职业生涯能否继续,相信黎昕也一样。
或许这个选择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绝情而自私的,甚至冰冷的不近人情,但却是他们发至内心,最先的选择。
既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对方,结果可以交给时间做出决定。
将目光收回,穆焕放下碗筷说:“黄叔就麻烦你了,我上去拿行李。”
黄叔叔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的活儿。”
穆焕又看黎昕:“东西都收好了吗?我给你一起拿下来,你快点吃。”
黎昕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嘟囔,“等我,我上去换鞋。”
大巴车从别墅大门前出发,拉着他们往赛场的方向驰去。
黎昕依旧坐在了穆焕身边,两人大部分时间沉默,偶尔会聊两句到了赛场后的事情。
一切如常。
也幸好,一切如常。
双人滑果然是最受欢迎的比赛,大巴车从体育馆前的广场开过,前往停车场的时候,穆焕看见了广场上的人山人海。
即便只是赛季初的双人滑短节目比赛,依旧吸引了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聚集在这里,等待赛场大门打开。
或许他们的这辆车有些特殊的标志,当车辆徐徐驶过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他们,站在路边大力地摇晃着手里的旗帜和鲜花。
即便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依旧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
黎昕突然扯了一下穆焕的衣角说:“我也参加了好几次的世界大赛,这样的阵仗什么时候见过,双人滑的冰迷真的太疯狂了。”
接着他压低声音,在穆焕耳边低语:“突然紧张,早知道那天就压一压自己的应激反应了,如果从那天开始尝试,或许我就可以无视这些压力,统统都交给你好了。”
说着话的人在轻笑,语气里透着一种洒脱的爽朗,眼睛明亮的看不见一丝陷入感情的阴霾,就像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暖黄的颜色,格外的干净。
穆焕抬手揉了黎昕的脑袋一下,“你这是偷奸耍滑,不走正道。”
黎昕眉梢一扬,“先提出的是你,还不让说了?”顿了顿,又说:“穆焕,你要相信我,我都会克服的,再难,我都可以克服。”
穆焕看着这张自信的脸,一时间的千言万说,最后轻笑:“我知道,我相信。”
车停进了停车场,停车场与广场那边拉着个铁栅栏,还有闪着警灯的Y国警察在执勤,依旧阻挡不了观众的热情。
他们在栅栏那边大叫着,说着穆焕也听不懂的语言,直到穆焕接过李林递过来的伞,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华语:“穆焕加油!”
那一瞬间,穆焕只以为对方喊的是轩辕,直到其他听见的人惊讶地转头过来,对方又喊:“穆焕!穆焕!穆焕黎昕加油!”
这回没错了。
乔羽故意一脸嫉妒地看向穆焕:“啧啧啧,这就有粉丝了?还追到国外了?小白脸真吃香。”
大家关系好,这般挤兑也没关系,所以乔羽被穆焕一脚踹在屁股上也不能生气。
乔羽揉着屁股苦着脸,“行行行,大帅哥,花滑之光,花滑王子,可以了吧?”
黎昕眼睛也被这一声鼓励点亮,指着一个方向对穆焕说:“那里,在那里,她们在对我们挥手。”
黎昕高兴的回手回应,嘴角的笑容一直持续走进后台都没有消散。
刷脸进了后台,再过一个安检,到达了签到台前。
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这里,看见他们就将平板电脑转过来,示意他们每组派出代表敲击屏幕。
屏幕上是不断变化的数字,左侧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竖条显示全部43个序列号,后面对应的方框里有的显示白色,有的显示蓝色,蓝色则代表该数字已经有选手摇到,并占据。
一眼看去,蓝白色的数量几乎相等,也说明还有一半的选手没有签到。
壮哥壮嫂走在最前面,由壮嫂敲击屏幕,数字停下,显示出36号,同时侧面的36序号后的方框变色,如果点击进去,就可以看见壮哥壮嫂的名字和国籍。
然后是乔羽和小雨,小雨躲在乔羽身边不愿意出手,就只有乔羽拿着两人的选手证交上去,随后敲击屏幕,14号码随后出现。
穆焕留意到从5~19号全部满了。
五号前面还有两个空位,分别是3号和4号,19~30号的空白最多,30~43号是白蓝都有。
在短节目摇的号码数与选手的实力无关,更多还是习惯问题,有人愿意早点上场,也有人喜欢晚点上场。
穆焕上场前喜欢睡一觉,自然更喜欢摇到后面的号数。
此时乔羽和小雨对着屏幕拍照完毕,轮到穆焕和黎昕。
穆焕让黎昕摇,黎昕摇头:“算了吧,别给我压力,你尽管摇,什么号都无所谓。”
穆焕抬手就把食指敲在了屏幕上。
平板电脑跳动的数字戛然而止,黎昕正递出选手证的手一顿,骂了一句脏话。
4号。
壮哥和乔羽他们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穆焕稳如老狗,伪装满意,微笑说:“运气真好。”
“……”
“………”
成功将其他人安慰的话语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