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崎红叶皱起那一双好看的眉来。
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做出回应, 只是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对方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突兀和可疑,由不得尾崎红叶不心生警惕。
然而很快,这一位港口Maffia的干部便叹息着意识到, 纵然自己拥有着这样敏锐的直觉,但是很显然, 她的同伴、那一位被对方盯作主要目标的绿之王阁下, 却是没有这样的防范意识的。
利姆露一只手拢着自己水蓝色的长发,露出来了非常好看的笑, 望向这一位陌生的青年:“对, 是我。”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啊。”
王权者与王权者之间, 是会存在相互感应的。毕竟相对于在这个世界上面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而言,王权者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异类”了。
而这些同出一源的异类们彼此之间能够相互察觉到对方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为之而感到奇怪的事情。
所以眼下,利姆露眨了眨眼睛,对这件事情做出来了判断:“你也是王权者耶。”
那青年屏住了呼吸, 打量着利姆露,眸光闪烁,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之后, 他像是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微垂下眼睫来, 向利姆露做了自我介绍:“是的,我是第六王权者,灰之王凤圣悟。”
在稍作停顿之后,凤圣悟提出来了一个有些失礼的请求:“请问, 我可以……摸摸你吗?”
尾崎红叶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这由不得她不多想,实在是因为平日里面看森鸥外委实是看的太多, 以至于当对方朝着利姆露提出来了这种请求的时候,尾崎红叶的神经在下意识的给她报警。
……哪怕利姆露自称是男孩子,但是么……
尾崎红叶看了看他精致秀丽的脸,坚定的转过头去。
这年头啊,就算是男孩子也是会很危险的!需要学会保护自己!
“您这样的请求,可实在是有些太不体面了。”
尾崎红叶面上笑容不变,声音里却是带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冷意。
而凤圣悟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垂下来自己朝着利姆露伸过去的手。
他抬起一只胳膊来,挡住了自己的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不是非常明显的、小幅度的颤抖。
等到再放下胳膊的时候,凤圣悟像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整个人都重新归于了平静和稳重。
“抱歉。”他苦笑道,“我只是……太激动了。”
“因为你阻止了迦具都玄示的堕剑……这个消息,实在是让我太激动了。”
激动到在第一时间就想要来见见你……想要来见见,你这个在“上辈子”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命运轨迹线之外的人。
是的。
这一位站在这里的灰之王,他上一秒的记忆还是自己抱着比水流的尸体死去,但是下一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坐在车上,无论是前排开车的、还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全部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全部都是,他尚还作为“灰之王”的时候的,那些追随于他的氏族成员。
而他们全部都死在了第三王权者、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堕剑所造成的伤害之下。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凤圣悟哑着嗓子问,几乎要以为眼前这是什么人搞出来的恶作剧。
他身边的氏族虽然有些疑惑自己的王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恭顺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即将堕剑,青之王羽张迅已经前去阻止。您说要去帮帮忙,眼下我们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停车。”
然而还不等这一位灰之氏族的成员将话说完,就听见来自于自己王的制止声。
“是……?”
虽然不知道缘何凤圣悟会做出这样的命令,但是作为氏族,毫不犹豫的执行来自于王的命令原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凤圣悟打开了车门,回身嘱咐自己的氏族们:“前面的路,我自己来就行。你们先回去吧,离神奈川越远越好。”
他模模糊糊的笑了一下:“毕竟,王权者堕剑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
“但是您一个人去的话……”
灰之氏族们并不放心,然而凤圣悟的态度却是严厉了起来。
“这是我的决定。”
圣堂成员们面面相觑,但是最终,还是低下头,遵循了来自于自己所侍奉的王者的命令。
“……是,谨遵您的意愿。”
凤圣悟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神奈川赶去。
迦具都玄示的那一把赤红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的悬挂在空中,周围萦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不时有细小的碎片剥落,很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毁的模样。
实际上,凤圣悟原本是不应该去涉足这样的险境的,尤其是在他已经明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
但是,凤圣悟想,他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要去的——因为比水流还在那里,他必须要去把对方带回来。
接着、这一次、这一世……
有了此前失败的经验,一定可以得到一个更加完美的结局。
凤圣悟是由衷的这样认定的。
然后他就看见了绿色的圣域冲天而起,翠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天际,有如悬天之钉。
“那是——什么?”凤圣悟不可置信的望着拿在赤色的火焰当中异军突起的绿色燚火,一时之间甚至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对、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凤圣悟喃喃自语,“小流他分明是在赤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陨落之后,才与石板连通,成为了王权者的啊……”
不如说,正是因为在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地的那一刻、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少年精神冥冥之中同石板相连,得到了其中涌动的力量,才得以摆脱了死亡的窘境、达成了死而复生的奇迹。
换句话来说即是,比水流的“死亡”是必要的前置条件,只有在这样的前置条件下,他的精神波动才足够剧烈、才能够引起石板的共鸣。
那么,现在,那操纵着绿色的王之圣域,在同第三王权者分庭抗礼的——究竟是谁?!
凤圣悟实在是太急于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他脚下的步伐都不由的又加快了几分,朝着战场的中心冲去。
灰色的雾之圣域原本就侧重的是“守护”,有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凤圣悟开着圣域,顶着赤青绿三色的火焰进去了战场的最中心。
他在那里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纤细秀美的少年身后张着像是能够遮蔽天日的羽翼,金色的眸子璀璨胜过烈阳。他站在那里,虽然身材纤细瘦弱,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凤圣悟看见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天空当中坠落,朝着少年直冲而来;他也看见了少年略略抬起眼眸,手中长刀一横——
赤色与绿色的火焰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圣域相互碰撞侵碾,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因为这剧烈碰撞的余波而震动颤抖,连毗邻的海域都掀起了骇浪惊涛。
凤圣悟仰着头长久的注视着那一幕,哪怕是双目因为长久的注视那过于灼目的火焰而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也久久的不愿意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开。
他恍惚的朝着天空当中的人影伸出手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被泪水沾湿了满脸。
那是星辉吗?
那是太阳吗?
那是神明吗?
凤圣悟看着赤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封禁,看着那并没有当真遭受到堕剑的、一如往昔繁华、和平、安宁的神奈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关于未来的记忆是真实的么?这究竟是庄生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生?
凤圣悟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面,闭门不出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发动自己手下的势力,去探查比水流的情况。
他找到了那个孩子。
健康的、充满生机的、蓬发向上的,拥有着自己的父母亲人,拥有着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凤圣悟站在街角,注视了那个少年很久很久,最终默默的离开,选择了不参与少年的生活。
他独自行走在街道上,记忆里这儿原本应该是那一个举世闻名的迦具都陨坑,埋葬着数不清的鲜血和死亡;可是眼下不过是一片的歌舞升平,那一段过于惨痛的记忆仿佛只是他的臆想。
我是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世界?
我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于是凤圣悟又一次的忆起了火焰当中少年的身影,高洁神圣有如神祇。
……于是、他出现在了这里,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年幼的王者。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
凤圣悟想。
请告诉我,我存在于此世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