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天的韦恩庄园, 非常的安静,安静仿佛没人存在。

就连阿尔弗莱德——达米安养的那只猫——都缩在窝里没出来溜达。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里德觉得自己的脑子正在发晕,他和坐在自己面前, 摆着一副臭脸的托尼·斯塔克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不自在。

餐桌上没人说话, 老式留声机慢悠悠地转着, 唱针抵在唱片上, 传出悠长轻柔的钢琴与低沉的男声。

提姆本来坐在沙发上处理韦恩集团这周的报告,被阿尔弗雷德叫到餐桌旁坐好,听着那音乐, 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地支着腮帮子, 眼睛都快要合上了。

达米安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看在阿尔弗雷德站在不远处, 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现在有‘客人’在,如果他说错话了, 非常可能失去这周份的小甜饼——那是阿尔弗雷德唯一做的好吃的东西了。

迪克抓起手机,又放下, 然后又抓起,随便按了几下,又放下了。

气氛怎么会这么尴尬?布鲁斯为什么还没过来?

迪克是上午就到家了的, 警局不好请假,他调休了好久才空出今天。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今天是感恩节, 而他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哥哥,(自认为)有必要每隔一段时间促进一下亲人之间的友好交流(并不包括兄弟互殴),所以作为感恩节家庭之夜的发起人, 一大清早迪克就骑上了自己心爱的小摩托,从布鲁德海文赶回韦恩庄园。

“嗨,上午好啊,阿福。”即使是成年了,笑起来依然像个小太阳的黄金男孩快乐地和阿尔弗雷德打招呼,上前给了老管家一个拥抱。

“欢迎回家,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

“布鲁斯还在睡觉吗?”迪克一边往韦恩大宅里走,一边问。毕竟大家都知道韦恩家的工作强度,这个时间还没起算是正常,阿尔弗雷德也总是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布鲁斯老爷在蝙蝠洞里,”阿尔弗雷德说,“他的早饭我已经热三次了。”

迪克听出了老管家的言下之意,自告奋勇地说,“让我来,交给我好了!”

他最近和布鲁斯没闹矛盾,鸟妈妈操心的范围在三位弟弟中又追加了一位老父亲。

五分钟后,迪克从蝙蝠洞跑回来,脸上是少见的惊慌失措。

“有、有两个布鲁斯?!”

阿尔弗雷德已经走进厨房处理午餐的食材了,只有勉强睡了两个小时的提姆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迪克冲上去摇了摇弟弟的肩膀,“提宝!布鲁斯中魔法了!我看了两个布鲁斯·韦恩!”

提姆被他摇得脑子晕乎乎,挣脱开他的魔爪,倚在门框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知道,三个小时前我亲眼看到他有丝分裂。”

“有丝分裂?!”迪克提高了声音,然后又低声问:“有录像吗?”

提姆给他翻了个白眼,自己下楼泡咖啡去了。

“所以为什么会有两个布鲁斯?他变异了,还是中魔法了?”迪克跟在提姆的后面问。

提姆思考了几秒,给他回答:“是魔术。”

“魔术?”迪克震惊了,他见过大变活人、把活人变没,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变出第二个人的,“你没骗我?”

“没有。”

提姆直径走向平时泡咖啡的房间,开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托尼翘着腿坐在茶水室的凳子上,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给托尼捏肩膀。

“......”提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招呼,只好把视线移到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身上。

里德正在泡红茶,却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或许因为这场圣杯战争太过于业余,梅林出去了,他们之间并没有非常苛刻的距离界限,英灵可以在哥谭的土地上自由行动。

“大红怎么样了?”提姆问他。

“他好像有点累,睡着了。”里德看了他一眼,又跟着看到了他后面的迪克,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夜翼。”

“呃,啊,好久不见......”迪克脑中开始打结,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夜翼,也没明白为什么家里还有个名为托尼·斯塔克的钢铁侠在接受美国队长的捏肩服务?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是我中魔法了吗?”迪克实在是太困惑了,困惑到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还在做梦。

“但是钢铁侠和美国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至少也应该是超人啊,那才是他的童年偶像。

托尼把眼镜往下拉了点,看着迪克说道,“因为这不是梦,年轻人,听着,我知道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我也是,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在蝙蝠侠的家里待三个小时,还没把他房子给拆了。”

“......”迪克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了点窒息的感觉。

这年头的马甲难道是有这么好猜的吗?为什么仿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马甲?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说不出话,求助般望向提姆。

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行动告诉他:我们的确暴露了。

“昨天发生了一点事。”提姆委婉地和迪克说。

“怪事。”托尼补充道。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里德多给托尼也泡了一杯红茶,在英国待了二十年,他的泡红茶技术反倒是越来越出众了,得到了钢铁侠的称赞。

而迪克惊恐地看到美国队长消失在了空气里,在那之前,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向其他人看过来。

我真的没在做梦?!

提姆简单地和迪克解释了一下之前几个小时里发生的重大事件。

迪克的表情从疑惑到更疑惑。

“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大哥发出了疑问。

“我以为大红会和你说,我当时太忙了。”

“哦......小翅膀把我拉黑了。”

“......”提姆说:“没事,现在你知道也不迟,这几天应该需要你代替B夜巡了。”

“等等!”迪克时不时帮布鲁斯夜巡,早就习惯这件事了,但是他还是有个问题:“达米知道这件事吗?”

提姆回忆了一下:他们从蝙蝠洞回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大家都很累了,他带着托尼去了客房后就回去睡了,杰森和里德也待在房间里。恶魔崽的起床时间是七点,他会在半个小时内吃完早饭,出门上学——也就是说,达米安完美地错过了他们,并且完全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爸爸。

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写着同样的“完蛋了,今天我们即将被吵死”的句子。

托尼率先离开了两个情绪不佳的青年,晃悠着去找阿尔弗雷德,他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小甜点可以垫垫肚子,那位管家先生让他很有亲切感。

而里德则回房间去看杰森了。

杰森自从昨天见到了第二个布鲁斯·韦恩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他坐在床上,这个房间是他的,说实话他已经有很久没回来住了,虽然知道阿尔弗雷德依然是天天会打扫这里,这里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异样的陌生。

那些尘埃、柜子上的书本、衣柜里的衣服,他曾经放在书桌上那本还没读完的书,夹着书签放在一侧,床头柜上玻璃瓶中的花朵每隔几天就会换上新的,现在还能看到花瓣上的露珠。

仿佛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墓碑。这里就像是一间墓室,而他死在其中,死在过去。

里德握住杰森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冷的吓人。

“Jay,”魔术师担心地看着他,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没休息够吗?”

梅林离开前有提醒过里德要注意一下那位新召唤出来的英灵,白发的半梦魇说他可能不像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样。但是后来布鲁斯表示他们两个蝙蝠侠需要单独谈谈,于是里德只好先将注意力放在状态不太好的杰森身上。

杰森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心口的情绪翻涌着,好像有一把无名火从胸膛烧了起来。

如果他冷静想一想,就会发现这感觉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刚从拉萨路泉水中爬出来的时候,愤怒与仇恨控制着他的躯体。

可是现在他想不到那么多,他只觉得混乱。

“他说......”杰森向里德的位置靠近了一点,眼睛死死盯住里德,他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他杀了小丑。”

杰森露出了一个笑,但那笑容是那样的悲伤,更像是在哭。

他低下头,凑了过去,轻声重复:“他为了我去杀了小丑......”

“所以你看,你是被爱着的。”

里德将下巴抵在杰森的头顶上,感受着杰森的呼吸,他肌肉的起伏,柔软的头发,然后慢吞吞地说,“我爱你,现在爱你,未来也爱你。不只是我,布鲁斯也爱你,虽然他不说,但我能看出来,还有阿福、迪克、提姆、达米安,他们都爱你。”

“那个恶魔崽只想看我的笑话!”杰森闷闷地反驳道。

里德笑了起来,“天哪,你要知道他可是布鲁斯的儿子,他们的变扭也是一脉相承的。”

“就算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没有为你复仇,也有其他世界的蝙蝠侠为你拔去过灵魂上的铁烙。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呀。”

里德低下头,额头相碰,温柔地注视着杰森的绿色眼睛,“承认吧,你是被爱着的。”

杰森眼中的迷茫褪去了些,轻哼一声,算是认输,“......牙尖嘴利。”

“的确,我们吸血鬼是有獠牙的。”里德得意地说。

杰森把人往床上扯了点过来,声音压低,眯起绿色的眼睛,“让我试试?”

等到该吃晚饭的时间,管家上来敲门,让他们一起去餐厅就餐。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沉默地坐在餐桌前。

而达米安也终于从学校回来,只是当他走进餐厅的时候,确确实实有被吓(恶心)到。

“这是什么祈祷仪式吗?”达米安出声嘲讽道,位置上的人没一个说话的,大家都看着桌面上的某个位置,仿佛那镂花的桌布有多好看。

达米安走到自己的位置,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里德,罗宾还记得这个远程电话驱魔的吸血鬼,登时向后一跃,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里德:“这件事说来话长。”

达米安狐疑的视线落在杰森身上:“陶德!你准备饲养这个吸血鬼了?”

杰森没理他,而罗宾也发现了另外一件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将目光转向托尼,皱着眉,“你他妈的——”

“达米,不可以对客人说脏话。”神游结束的迪克打断了达米安的发言。

“——又是谁?”

“托尼·斯塔克。”钢铁侠向扒在墙上的小孩点了一下头,“好极了,我现在又知道了某个人的第二重身份,以及,你问出了我也想问的——你他妈又是谁?”

“布鲁斯·韦恩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和哥谭首富差不多年龄的纽约首富问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