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花朵的香气随着梅林的靠近逐渐浓郁起来, 这熟悉的气味让里德脑中闪过一瞬梦境中短暂的繁花遍地的景象。

“啊,是之前在车上......”里德想起来自己在从大都会回哥谭的路途上曾睡了一会儿,那时似乎是做了个简短的没留下什么记忆的梦。

“那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东西吗?”梅林问他。

魔术师诚实地摇了摇头。

“真不靠谱啊, ”白发的英灵揉着头发叹了口气,接着又补充到说:“不是说你, 是在说阿赖耶那家伙啦。”

梅林拍了拍自己的脸, “算啦, 我重新说一次好了!”

他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视线在蝙蝠侠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笑笑说, “反正在这里的大家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嘛。”

大家都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蝙蝠侠红罗宾还有杰森是习惯使然,真相永远是靠自己找到的才作数;里德则是在思考刚才自己看到的布鲁斯·韦恩是什么原因, 至于托尼嘛......那个漂亮小孩说的没错, 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应付一个疯批美国队长就已经很麻烦了, 他还不想惹到第二个可能是疯批的英灵。

“啊呀呀,现在拯救世界的任务已经这么艰巨了吗?”梦魇苦恼地歪了歪脑袋, 扯出一把椅子坐下,煞有介事地说,“梅林哥哥要讲故事啦, 你们都不想听吗?”

在场的成年人们:“......”

“梅林是那个......”唯一还没到达法定成年年龄的红罗宾举起了他的手,在一片寂静中小声提问,“《亚瑟王传奇》里的大魔法师, 亚瑟王的引导者?”

“原来在大洋彼岸我也还算是出名嘛,”梅林温和地笑了起来。

只是最近刚好听了音乐剧。提姆没说出来,他不是很想和B解释自己哪来的时间去听的音乐剧, 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和康纳一起去的。

“没错,正是在下,这么说似乎有些大言不惭,但是我确实被世人称为她的导师。”

“她?”杰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亚瑟王是个女孩,”梅林呼哧哧笑出声,“虽然是个女孩,但也是不列颠的红龙,就像......嗯,你们这里是叫做‘多元宇宙’对吧?在不同的宇宙中,你们的同位体也可能是其他的性别,所以不用为此而感到惊奇。成为一个贤明的王从来就无关乎性别。”

“好啦,闲谈到此为止了。”梅林拍了一下手。

里德只觉得眼前一花,淡色的花瓣从眼前掠过,他们就离开了原来的所处的空间,周围是一望无边的平原,绽放着绚丽的小花。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关乎着这个世界的存在与否。”半梦魇清清嗓子,平静地注视着蝙蝠侠,“别担心,这里只是一个梦境,我们实际上还是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的。”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蝙蝠侠沉声问。

梅林挠了几下脸颊,“哎呀,真是难搞的人呢,嗯,怎么说呢——我是梦魇与人类的混血,是靠梦境为食的物种,所以时间的界限到我这里就会变得模糊,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就是长生不老的那种生物了。”

“干涉人类社会的运转对我来说毫无吸引力,不如说,人类所留下的‘结果’才是我欣赏的,我可不想现在就看到人类的终结。”梅林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指间捻着一朵淡色的小花朵。

“起码不是现在,在这样的状况下。”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里德问。

“要解释清楚可就太长啦,坐下吧,你们这样大哥哥也是会有压力的。”梅林抬起一只手,他们脚下的土地动了动,花朵的根茎生长交织,变成了一把把藤椅,把人按在了椅子上。

四周的环境梦幻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以至于里德一抬头看到对坐在他面前的蝙蝠侠,总有种幻灭的感觉。

杰森在他旁边牵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手心温度让他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忽然有点了稳定感,让他凝下心神来听梅林的讲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她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她诞生于地球之心,也就是这泥土之下,岩浆之中。”花瓣一片片随着微风飘飘落落,在空气中舞动着汇聚成了一个女孩的剪影。

半梦魇的语气平淡,毕竟他本身也并不是人类,他只会模仿人类的情绪,却永远不懂其中所蕴含的沉重:“她在魔术上天赋异禀,可是城镇里的人们都很厌恶她,将她视作为厄运的象征,说她是女巫,把她抓起来施以火刑。”

一簇火焰从花瓣下方燃起,一点点吞噬着浅色的花瓣。

“烟火熏瞎了女孩的眼睛,当她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反而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她看见世界的尽头,那是宇宙之外,是造物者所在的地方。一头黑色的巨龙一口吞噬了一个宇宙。女孩预感到,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也将迎来这样的结果,她非常悲伤,这悲伤并不为她自己,即便火舌舔舐着她的肌肤,人群的嫌恶与诅咒如石头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她也还是在为他们而悲伤,因为她知道,只有恶存在的地方,才会生出善。死亡是超脱出善恶之外的东西,它什么都创造不出来,也毫无价值。”

经受着火焰燃烧的花瓣散发出微弱的光,仿佛正在抵御着消亡,然而那簇火一下窜得很高,将花瓣全都吞噬掉了。

“女孩的身体被烧成灰烬,人群欢呼雀跃,遥远的天际刮来一阵大风,裹着身躯的残骸尘灰去往远方,春、夏、秋、冬的风不曾停下,那是她在春天收到孩子给她的花环时的开心,夏夜看到夜莺叼来玫瑰时的喜悦、秋日尝到第一口甘甜果子时的愉逸,冬季与流浪的陌生人分享同一张棉被的温暖。那些快乐的情绪支撑着她躯体里最后的那一部分魔力,去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火焰消退,花瓣变成点点星光,在中间散开来,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关于隐匿的魔术,她将这颗星球、这个宇宙藏了起来。”

“这听起来像个童话故事。”托尼说。

“确实,”梅林点了点头,“你们就把这个当做童话好了。”

“那头黑色的巨龙叫做巴巴托斯,我希望你们永远别遇见他,但是......现在起源之墙出现了漏洞,庇护着这个宇宙的力量已经开始消散了,”梅林的手指在自己的魔杖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在阿瓦隆‘观测’了这个世界,预见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这个圣杯会成为一切的引火线,地狱倒转,恶魔横行于人间,人类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个世界本来就够糟糕了。”一片沉默中托尼突然开口说,“什么时候不像地狱?”

被誉为最伟大的魔术师用淡紫色的眼中柔和地望着他,“当你的心脏在为‘善’而跳动的时候,那就不是地狱,地狱里可没好人。”

托尼一怔,手附在胸前,他摸到了自己的反应堆,是因为这个装置的存在才让他的心脏能够继续跳动下去。

钢铁侠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到了和刚才那个童话故事一样的境地时,会牺牲生命,拯救世界的人一定不是他。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英灵。”里德说,他意识到了梅林话中的矛盾——梅林还活着,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够被召唤的。

“我一开始召唤出来的英灵就不是你吧?”

“哎呀,被发现了,我还以为我隐蔽地很成功呢。”梅林晃了晃脑袋,“但我现在的确是你的从者,我们之间是被联系着的,虽然也是靠了点漏洞嘛,阿赖耶有时候还是会做点有用的事情的。”

“在我的预见中,那位英灵可是做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事哦,所以还是试试看能不能顶替掉他的位置。”梅林说,“毕竟我是为了阻止那些事情发生才来到这里的,如果有一天人类都死掉的话,我会很孤独哦。”

“本来不会这么顺利的,但是你,”梅林弯下腰凑近了点里德,“真奇怪,你身上有阿瓦隆的祝福,我感受到了,虽然很微弱,不过那确确实实在庇佑着你。”

“那是......”里德愣了几秒,想起来那是塞雷莉亚临走前在自己脸颊上留下的,“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位妖精小姐。”

“是妖精啊,她们可是非常挑剔的生物哎,”梅林拖着长音,回想到了自己在阿瓦隆里被漂亮的妖精们群殴的场景,抖了一下,拍了拍里德:“不错的运气。”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杰森沉着脸握住里德的肩膀,把人往自己的位置往后拉了点,手指搭在魔术师的肩头,“圣杯这玩意儿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梅林笑了一下,坐了回去,“到了该出现的时间,圣杯自然会出现的。”

他握着魔杖敲了一下地面,四周的景象散去,一晃神,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蝙蝠洞中。

梅林还是坐在那把电脑椅上,“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了。”

布鲁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手背烧灼着,他在黑色手套下的手收紧握拳。

他们看到蝙蝠洞里第二次出现了召唤阵。

当布鲁斯注意到那个出现在光芒中的身形时,心中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当白光散去,空地上就站着一个大家都非常眼熟的男人,他的眼神很疲倦,穿着贴合身形的西装,脸色却是不健康的苍白,头发并没有很整齐地梳在额头后,而是有点散乱碎发落在额前。

他蔚蓝色的眼睛往梅林身上看了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布鲁斯·韦恩,应召唤而来,”他像是个迟钝的木偶,肩背也不像站在他前面的蝙蝠侠那样直挺,而是有种苍老的颓态,“你也是......”

他顿了几秒,才接下没说完的话:“你也是布鲁斯·韦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托尼,他戴上了墨镜,狐疑的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巡视,Jarvis根据数据开始分享。

他对探究他人身份毫无兴趣,尤其是各位蒙面义警,更多时候只是因为他们在某些地方露了马脚,以至于让托尼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但是蝙蝠侠......他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托尼·斯塔克不敢置信地问旁边的黑漆漆,“你是布鲁斯·韦恩?那个——韦恩?!”

要命了,他在哥谭最讨厌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布鲁斯没理睬托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另一个自己,世界第一侦探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他又说不出怪异的地方在哪里。毕竟,那也是他,只有布鲁斯·韦恩是最了解自己的。

英灵本来是往蝙蝠侠的方向走过去的,但是半途看到了站在里德边上,快将自己隐藏进阴影里的杰森。他的脚步止住了,嘴唇颤抖着。

“Jason......”

他叹息着说,“......我的孩子。”

“......什么?”杰森不明所以的说,他以为几个小时内能见到被九头蛇洗脑了的美国队长、亚瑟王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梅林已经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了,但是,两个布鲁斯·韦恩?

两倍的混蛋。

杰森觉得自己没有在这里待不下去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只是这个老头子看起来,不是很......不是很蝙蝠侠的样子。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英灵布鲁斯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杰森警惕地问。

布鲁斯没说话,他沉默着拥住了杰森。

杰森愣在那个怀抱里,他眨了几下眼睛,感觉身体僵硬。

手臂抬起了一点,又僵在空气里,像个未完成的拥抱。

这是你第一次抱我。杰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