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个“爱而不得”的人聚在一起,明明是很伤感的氛围。
他手劲儿很大,郁晚腕骨的位置隐隐作痛,不由得拧眉。
“那我也不爱你,”她抬起头,“你把我堵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厉皓轩怔愣片刻。
下一秒,郁晚猛地抬起尖细鞋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碾在厉皓轩脚背上。
男人轻“嘶”一声,一张俊脸瞬间痛苦地扭曲起来,“郁晚!”
把人用力推开,郁晚借机拧开门把手,顺着楼梯朝事务所楼下跑去。
“叮”的一声轻响,玻璃门打开。
不确定厉皓轩有没有追上来,郁晚心中忐忑,用五十米体测的速度冲出去,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唔……”
额头瞬间红肿一片,她痛苦地捂住额角,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肩头忽然一暖。
外套干燥且温暖,夹杂着清冽的男性气息,稳稳落在郁晚肩头。
她愣了愣,双眼含泪,仰头看去。
邵沉正居高临下看向她。
打量着郁晚手腕上明显的掐痕,男人眸色更深几分,捏着外套的指尖不禁加重了力道。
“穿好。”邵沉松了手,冷声命令。
郁晚任由他拉着,坐进车里。
狭小空间里,没有刺鼻的烟味,只有清冽浅淡的苦艾气息。
从后备箱里翻找出药箱,邵沉轻轻抓起她的手腕,拧眉看着,“很疼?”
【……没多疼。】
【其实额头上的撞伤更疼一点。】
她痛苦地拧眉,低声抽泣起来,“疼……嘶,好疼。老公你帮我吹吹。”
沉默不语,邵沉只是安静地帮她处理,动作很轻。
“你手机打不通,”扔掉棉签,邵沉放下手刹,“又联系了你的经纪人,她说你来这儿了。”
套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士外套,郁晚低垂着头,安静坐在副驾驶上。
汽车启动,开上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
周助理不在,邵沉亲自开车时车速很快。
“这是去哪……”
郁晚系好安全带,才发现汽车正驶向市外的方向。
“郁氏的事,为什么不来问我?”邵沉没有回答,反问她。
听说她一声不吭地从郁雪梅手里买回股份,又来找“专业人士”查账……邵沉立刻明白了大半。
郁晚被问住了。
【问你?你肯帮忙?】
她心底冷哼,脸上却委屈得厉害,“我这不是怕麻烦你吗……”
握方向盘的手逐渐攥紧,他看向笔直的路面,眼底压抑着怒气。
“郁晚,”邵沉一字一顿开了口,“我有必要提醒你,我才是郁氏的股东。”
言下之意——你有义务向我汇报郁氏的财务状况,不需要去找别人。
“好的老公,我记着呢。”
【你要是能再多投点钱……我肯定记得更清。】
她将手机里的财报整理一番,打算发给他看看。
两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临市,开进一座老式庄园。
庄园面积很大。
汽车行驶了十几分钟,才终于看到气势恢宏的主宅建筑。
将车子停进车库,邵沉取下车钥匙,递给等在附近的佣人。
郁晚下了车,跟在男人身后。
走到主宅正前方,古色古香的雕花双开门缓慢打开,年迈的女佣急忙迎上来。
“夫人在客厅等着。”女佣看向躲在邵沉身后的郁晚,掩唇笑着。
郁晚抬头打量起眼前的中式建筑,缓慢回忆起来。
邵沉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风流成性。
他幼时性格孤僻内向,一点点摸爬滚打走到今天的位置,期间没少承蒙小姨宋蔓如的关照。
好像……自己和邵沉的婚约,就是当时宋蔓如定下的?
当初郁氏还没败落,她又一心痴恋邵沉,宋蔓如倒是很满意这桩婚事。
郁晚揉了揉眉心,跟着邵沉走进别墅大门。
客厅里,摆放着极具古典气息的中式家具。
正中央那只红木沙发上,中年女人一身绛色旗袍,保养得很好,眉眼间风韵犹存。
她放下手中的杂志,抬眼看过来,“来了?饭菜热好了,快准备吃饭吧。”
宋蔓如说着,已经起身朝餐桌走去。
三个人的晚饭,桌上却摆了六七道菜。
对比起上次在邵家老宅吃饭那次,郁晚十分感动,心里对宋蔓如的好感度也提上来几分。
她正准备拿起筷子,面前忽然横过来一只手。
紧接着,盘子里被夹进一块松鼠桂鱼。
郁晚愣住。
她穿书前最讨厌吃鱼,顺着夹菜的手看过去,正对上邵沉含笑的眼睛。
“进组几天明显累瘦了,多吃点。”他说着,又要抬手帮忙夹菜,姿态矜贵又优雅。
她知道邵沉在演戏。
【……但这演得也太假了。】
既然婚约是宋蔓如定下的,邵沉又对这位远嫁的小姨尊敬有加,那就势必会在她面前演几出夫妻情深。
郁晚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也愿意配合他演戏。
可给她夹鱼肉是真不能忍。
郁晚眯眼笑笑,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红酒雪梨。
大反派沾杯即醉,这个秘密鲜少有人知道,即使是宋蔓如都不清楚。
邵沉出席宴会场合时,碰到敬酒一般都是能拒则拒,况且也没人敢逼他接酒。
郁晚也是看了原著才知道。
她起身,将筷子送到邵沉唇边,“阿沉,你最近一直忙公司的事,也该抽空好好休息。”
见他没动,郁晚诧异地挑了下眉。
“怎么,是宋姨家的菜不合口味吗?”
宋蔓如闻言,放下筷子,投过来一道探究的视线。
终于,邵沉缓慢地垂下头,咬住那片雪梨。
浓郁的酒气窜进鼻腔。
他脸色暗沉几分,顶着宋蔓如的视线,压下满腔怒气。
瞅着小两口相亲相爱的模样,宋蔓如心中感慨万分。
原本把两人撮合到一起,她还有些忐忑。
担心自家外甥一心扑在工作上,性格克制内敛,不像是会疼人的样子。
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宋蔓如酒足饭饱,率先上楼休息了。
郁晚拨弄着盘子里的鱼肉,正纠结要不要卖邵沉一个面子,眼角余光撇过去,就看到他低垂温顺的眉眼。
安静得过分。
邵沉放了筷子。
他正要起身,挺拔的身形陡然一晃。
【……不至于吧?】
【就吃了片红酒腌炖的雪梨,就醉成这样?】
郁晚瞪大眼睛,正要往后缩,后颈脖的位置忽然覆上一只灼热手掌。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指尖骤然用力,将她拉近几分。
郁晚被迫仰起头,贴上他温热的额头,鼻尖相抵时,极淡的酒气扑面袭来。
“郁晚。”
感受着她眉心冰凉的温度,邵沉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你故意的。”
【嗯,竟然被你猜中了。】
他一向情绪内敛,郁晚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像是努力试图稳住身形,却又不可抑制地轻颤。
喜欢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现在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办法完全控制。
可怜又可爱。
“老公,要不要我扶你一把?”郁晚体贴得过分,施施然朝他伸出小臂。
松开摁在她脖子上那只手。
邵沉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咬紧后槽牙,“不用。”
餐厅外,连通着木质旋梯。
郁晚有点怕他摔到,让佣人跟出去。
别墅位于市郊山脚下,地处偏僻,十分静谧。
这会儿已经过了傍晚时间。
全景落地窗外视野宽阔,最远处,绵延着青黛色的峰峦,近处,只有一栋别墅亮着微弱的光线。
郁晚正打算起身上二楼客房,女佣忽然抬手将她拦住。
“郁小姐,”女佣低着头,态度恭谨,“夫人请您去阳台喝杯茶,聊聊天。”
宋蔓如找她?
郁晚有些诧异,但也没有拒绝。
跟着女佣上到顶楼,圆形茶桌旁,宋蔓如正抬手沏茶,壶嘴处氤氲出乳白的雾气。
郁晚刚在她身侧坐下,宋蔓如立刻推了只小巧精致的杯子,送到她面前。
“晚晚,”她笑得和蔼,脸上满是长辈的慈爱,“上次见你,还是你和阿沉的婚礼。”
宋蔓如出身高贵,但远嫁后就没再回过S市。
郁晚忽然有些好奇。
她像是关心邵沉的,为什么又从没回去过?
“阿沉从小心思深沉,自从他母亲过世后更是如此。”
宋蔓如地垂下眼睛,掩去眼底的艰涩,“姐姐跳楼自杀那年……他才六岁。”
郁晚怔了下。
原著对于反派的家庭背景描写十分模糊,只有寥寥几笔。
她知道邵沉年幼丧母,却不知道他母亲的具体死因。
“他性格偏执,幼年就在心底埋下仇恨的种子。”
“经年累月,恨意在心底滋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宋曼如精于茶道,沏出的碧螺春回味甘甜。
几盏茶的功夫,郁晚端端正正坐着,听她讲完了邵沉母亲宋蔓因三十几年的人生轨迹。
宋蔓因天资聪颖,相比于妹妹更有经商天赋,从小就跟着宋老爷子在公司历练,被当做公司继承人培养。
出国留学那几年,她遇到了勤工俭学的邵鸿文,一见钟情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结婚后,宋蔓因瞒着父亲将手里的股份全部转送给邵鸿文,一个人在家相夫教子,不再过问公司里的事务。
她将丈夫当做生命的全部,邵鸿文出轨,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宋蔓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顺风顺水。
温室里的花朵,稍一经受雨水摧折,就会零落成泥。
无非是凤凰男翻身上位,恋爱脑一无所有的故事。
郁晚听着,不禁有些感慨。
同样的跳楼自杀,原主的经历倒是和她那位可怜婆婆如出一辙。
按照宋曼如的说法,宋蔓因从别墅顶层一跃而下时,邵沉正被关在一楼琴房,练习新学会的钢琴曲。
琴声悠扬,突兀的闷响自落地窗外响起。
紧接着,殷红的血溅上玻璃,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