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沉默地看着原妄。
原妄努力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模样。
沈然顿了顿, 面无表情，很淡定地踩油门——开走了。
找你那些个大老板贵妇去, 找他干什么，小辣鸡。
原妄：“？？”
沈然真的开走了，只留给原妄一地的黑烟。
原妄：“……”
于是，原妄只能跟着于骋的车去了。
毕竟是于骋终于看不下去，见沈然这么不对劲才拉着原妄去的。
抵达目的地，沈然下了机场开车前往海岸，入住民宿时才发现原妄也在。
沈然：“……”
于骋跟在原妄身后, 对沈然笑眯眯地笑了笑。
沈然目光凉飕飕地看了眼于骋, 于骋虎躯一震, 寒毛倒竖。
沈然指了指他的房门。
于骋：“……”
于骋认命般进去了。
海岛天气炎热, 沈然进屋后把宿舍的门窗都开了，也脱下了外套。
“我错了！”于骋高举着双手道：“沈总，大佬, 爸爸！别打脸！”
沈然看了于骋一眼，冷声道：“马上让原妄走。”
“啊？”
于骋顿了顿, 放下手道：“不是, 那个，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带他来的，他也太可怜了吧？来了还要被你赶回去。”
“我在车里听他说了, 你在生气他把你当替身吗？”
沈然蹙眉。
于骋放下手，哭笑不得道：“你怎么那么奇怪啊, 之前我们都觉得你不喜欢原妄，原妄也这么觉得。”
“之前你觉得原妄喜欢你、依赖你，所以你赶急赶忙地约了律师谈话准备结束合约；现在好了，原妄和你说他没有越界, 不喜欢你，你忽然就不对劲了。”
沈然手一顿。
于骋抱胸，挑眉道：“你究竟是要别人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啊？你这样人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你，怎么样都要被你丢掉是吧。”
沈然低声道：“我让你进来不是让你教训我的。”
“好好好。”于骋笑道：“我滚出去，让原妄进来，你自己和他说，我可不帮你们弄什么机票。”
说着于骋一边往外走一边招呼原妄过来，然后自己开溜。
原妄一上前，看到沈然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沈然道：“我给你订回去的机票。”
“……？”
沈然抽出口袋里的手机道：“你回去，不要在这里。”
沈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会是什么情况，他出了意外倒不怕，但是原妄……原妄还年轻。
“哥……”原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然就要上楼。
“哥！”
见沈然真的要订机票了，原妄大步上前把人给用力地扳过来。
然后下一刻原妄就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转过来后，沈然的眼睛的是红的。
原妄张了张嘴，一瞬间脑子变成浆糊。
沈然推开原妄想要转回去，但是原妄按着他肩膀的力道很大，他推不开。
沈然厉声道：“放开我！”
“你回去！不要在这里，你……唔。”
话没说完，就被原妄亲住了。
原妄双目赤红，紧紧地抱住沈然，手不停地揉沈然的后脑勺，亲吻从唇瓣移到了脸颊、下巴。
“对不起……哥，对不起……”
沈然一愣。
沈然觉得很混乱也很焦虑，他很着急，他想让原妄离开但是原妄不让他说话也不和他提这个话题，原妄就这样霸道地赖在这里。
原妄头埋在沈然的颈窝里道：“哥……我骗你的，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我，你不要难过。”
沈然一难过原妄就觉得自己该被千刀万剐。
沈然只能说，“你……离开这个地方。”
原妄意识到怀抱里的人温度有些热。
原妄微微蹙眉。
沈然还是道，“你不要在这里，离开这个地方……”
一向疏冷的语气，难得出现几分急躁。
“你……”
然后沈然就晕过去了。
“哥……！”
……
……
沈然坠入了无尽的梦境。
实际上，他这一周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在打算和原妄结束关系前沈然便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沈然忍下来了。
而和原妄发生摩擦后，沈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梦境越来越混乱。
如今，他再次进入了那混乱的梦境中。
沈然先是做了小时候的梦，原妄提醒他后很多事他就想起来了，例如小时候和原妄一起弹的曲子，去的花园，读的故事书。
“哥哥……”小朋友抓住沈然的衣角，手举着一本书道：“我想看这个。”
是《小王子》。
沈然笑道：“可以。”
——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什么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也和其它成千上万的狐狸并没有差别。但是，假如你驯服了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
——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
——倘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那么，他只要仰望繁星点点，就心满意足了。他会喃喃自语：“我的花就在星河的某个角落……”
——可是，这花一旦被羊吃掉了，一瞬间，所有星星都将随之黯淡无光……
少年的声音生涩，但是念得很认真。
两人窝在花园里的藤椅上，四周开满了花，男孩靠着少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想了好片刻，最后诚实道：“抱歉，我不知道。”
男孩又问：“小王子喜欢狐狸和玫瑰吗？”
少年沉吟片刻，道：“抱歉，我不确定。”
少年道：“等我长大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男孩乖乖点头道：“长大了我会问你的。”
沈然还梦见了在医院里见父母遗体的那一幕，还有自己刚出道时遇见的人，分开的人。
最后，沈然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碰——”
刚恢复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沈然被打晕带上了车，随后被押进一个房子。
沈然屏住呼吸，抓准机会。
梦境重复太多次，他此刻在进入小黑屋之前就得到自主权了。
他做好了万全准备，随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抬腿挥向左边的男人，与此同时，右手弯曲用手肘撞击右边的男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快速地拉下了头套。
然后沈然僵立在原地。
——押送他的是陈建，是吴敬笙的其中一个打手，明面上是他的助手，这次海岛度假他也有跟来。
吴敬笙。
沈然不敢置信。
与此同时，梦境开始碎裂崩溃，沈然看着眼前的景象折叠、扭曲、融化。
沈然开始头痛，就好比他脑内的结构也在折叠扭曲。
沈然按住头，没忍住痛苦地低吼。
……
“……！”
沈然倒吸一口凉气，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四周一片洁白，鼻尖是消毒水味。
他似乎被送到了海岛上的诊所。
沈然转头，没有意外地看见了原妄。
除了守在床边的原妄，吴敬笙和于骋都在，大家开会似的站在一边。
沈然喘了几口气，伸手拿过助听器戴上。
“然然……你有什么心事怎么不说出来。”吴敬笙叹了口气，满眼心疼道：“我们都可以给你排解啊。”
沈然：“……？”
于骋解释道：“医生说你是积郁太久了，是因为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控制不住情绪才一次性爆发。”
医生也检测不出沈然关于梦境的问题，不知道沈然除了情绪也有梦境的原因，因此只能这么说。
吴敬笙道：“对，还好这次你一次性爆发出来了，要是再积攒下去你身体迟早会垮！再好的体魄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你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吗？整整两天！而且一直在做噩梦。”
“然然，你做了什么噩梦？”
沈然沉默地看着吴敬笙。
片刻，沈然声音沙哑道：“你。”
“我？”吴敬笙不解道：“梦见什么了？”
沈然先是说了其他的，随后才道：“我还梦见陈建。”
然而，下一刻就见吴敬笙露出不解的神色。
“陈建是谁？”
沈然一愣。
沈然道：“昨天跟着你来的助理，高大魁梧，满脸胡子。”
吴敬笙笑道：“然然睡傻了，我的助理叫陈云，是个女生。”
于骋也道：“确实是个女生啊。”
沈然没说话了。
他觉得很疑惑，而且有些发毛。
“好了好了。”于骋道：“不要纠结虚假的梦了，吴总，我们先让沈总休息吧。”
于骋给原妄打了个兄弟加油的颜色，随后就拉着吴敬笙离开。
病房内恢复平静。
安静。
沈然出神了片刻。
他发现……他逐渐想不起来陈建的脸了。
陈建的五官开始变得难以回想，甚至这个人，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模糊。
怎么会……
沈然随即在自己还没完全忘光之前拿出手机记录。
记录完，沈然看着也已经冷静了，靠着床头接过原妄刚给他接好的热水，看了眼原妄眼底下的黑眼圈道：“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居然还没忘记晕过去前的事。
哗——
原妄轻轻抱住沈然。
原妄靠着沈然，一字一句道：“哥，对不起。”
沈然一愣。
原妄道：“我惹哥哥生气了。”
原妄不停轻揉沈然的后脑勺。
沈然垂眸。
原妄道：“我骗你的。我哪里有什么喜欢的白月光……我和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想和我结束关系，我只能骗你说我不喜欢你了。”
原妄本以为这样沈然就会继续合约了。
但是出乎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然并不会。
他甚至过分激动了。
一切就这样脱轨了。
直到这一刻，原妄终于可以确认……他的哥哥对他不是毫无感觉的。毕竟在此之前，在火场里把命都搏出去了还是失去了沈然，重生后年轻而执拗的原妄想的只有如何让沈然不会离开他，想要保护他。但他忽略了沈然会难过，因为——他没想过沈然对他有感觉。
——天上的星星却原来是能摘的。
沈然忽然笑了。
沈然道：“你要是再坚持一阵，我也许就会……回心转意，来追回你了呢？”
原妄不可能看不出来。
沈然明明已经输了，彻底输了，他控制不住的情绪，做出了失控的行为。但原妄却在这个时候投降。如果是顾柏，这时候一定会把握拿捏住这个机会，逼得他一退再退。
原妄道：“不要哥哥追回我，我追哥哥，是我舍不得哥哥，我没有哥哥不行。”
他不是顾柏。
原妄亲吻沈然的耳垂道：“哥，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原妄郑重地问道：“你能信我吗？”
沈然缩了缩脖子，抱着原妄低声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白月光……”
“哥，你信我。”原妄只觉得要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但如果我有，天大雷劈，不得好……”
沈然靠着原妄，打断道：“你总是骗我，我不知道。”
原妄紧紧抱住沈然道：“好。哥，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认真地追求你。如果你想解除合约也可以，我不再是你的金丝雀，我是追求你的人，也是喜欢你的人。”
原妄双目赤红而执着。
“我不信。”
“我身上的温度像不像他？”
沈然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原妄稍微松了口气，不过……
原妄：“……”
就，翻车翻得无比地幸福和美好，但也很痛苦。
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