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附中是双人寝。
程元在温书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走廊的动静, 勾勾缠缠。
“沈明乐……”
“跟我玩玩？”
“我弄到了几部碟子。”
“唔。”少年好似在犹豫，“但我困了诶。”
“装什么——”
“靠、你妈的！”
一阵声响。
明乐推开门，他身后空无一人, 见程元看过来，他笑得温温柔柔的：“怎么了？”
轻巧的关上门, 他缩在了椅子里, 抱着膝盖，笑盈盈的歪着头。
少年的骨架很小, 也很廋。
他解开头发，湿润的唇咬着皮筋戴上手腕, 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 鼻尖的小痣很秀气。
程云鼓起勇气：“那个、我听到……”
我听到有人纠缠你。
“没事了。”被他打一顿，塞厕所里了。明乐换了鞋，走过去，幽幽的茉莉香飘了起来, 甜腻, “今天老师讲了什么, 能借我一下笔记吗？”
程元嗯了声。
他不敢抬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脊梁弓着，有些慌乱：“好。”
明乐这才注意到, 扬了下眉，他笑嘻嘻道：“统哥，这波怎么样。”
他这回的人设就是时时刻刻在钓人, 但程元是个好孩子。
像是突然换了个人，没有那种朦胧的暧昧感，明乐不是温柔挂的长相, 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霜雪皎皎：“那谢谢。”
程元愣了下：“不客气。”
他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又偷偷看了过去，沈明乐也在看书，白皙的手指捏着黑水笔，脊梁挺直，神态认真虔诚。
程元突然记起来了。
现在高二。
高一上半学期的时候，沈明乐没出过前十，现在都是百名开外了。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他盯着自己的课本：“……要不要我帮你补习？”
他成绩很好，比不上之前的沈明乐，但也在年级前十。
明乐有些惊讶。
他的眼珠很漂亮，清透，随即应了声：“好啊。”像是普通的男生，“改天请你吃饭。”
*
顾也习惯了明乐，像是鱼习惯了水，鸟习惯了天空。
他带人出来玩，想喝冰可乐时叫明乐去买，才发现明乐没跟来。
叶岛叫了另一个人去，他举着台球杆：“发晕呢？”
杆撞击白球，发出一声脆响，“沈明乐最近跟程元那家伙走得很近，人忙着当好学生呢。”说到好学生，他加重了腔调，显得有些古怪。
“程元？”顾也疑惑，“我班里的？”
他和叶岛车恒不一个班。
“操。”车恒笑了，“也也你真可爱。一年半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到顾也黑脸，他抱头，“打人不打脸！”
顾也小时候是真的漂亮。
小车恒想娶小顾也当新娘，这个梦想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找死。”顾也丢过去了靠枕，他手劲很大，“再让我听到这个娘们唧唧的称呼，老子活剥了你喂狗。”
车恒揉了下生疼的脑袋，委屈巴巴：“哦。”
“也哥。我错了。”他保证道，“没有下次！”
喊要偷偷喊。
就叫也也，迟早娶也也当老婆。
顾也又哼了声。
他桀骜不驯，战斗力超强，清大附中的一哥，不可能有那段被当成女生的黑历史！
顾也学习很垃圾。
常年倒数前三，车恒一般，叶岛倒是学习很好，去年还代表清大附中去参加了几个交流赛，但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学生。
打架斗殴，拉帮结派他是一个没拉下。
顾也没看到明乐，他又往明乐常待的角落里看了眼：“还真有点不适应。”
叶岛笑了声：“打电话叫他来不得了。”
车恒无所谓，他只是单纯不喜欢明乐。
看着婊里婊气的，但顾也喜欢就行，又不差这一个狗腿子：“你们谁，给沈明乐打个电话。”
打电话叫明乐过来，都不用这三位主亲自动手。
两分钟，有人讪讪道：“恒哥，没人接。”
他说，“好像是关机了。”
顾也皱眉：“不会吧。”
他觉得明乐很怂，被人骑在脑袋上还不敢反抗，窝囊的要死。
不会又被人围了吧？
有点烦，这么能惹事，干嘛不跟自己紧点。
叶岛在擦球杆。
他技术不错，三杆打完了所有的球：“找尤沉问问吧。”
有他们罩着，敢继续欺负明乐的不多，尤沉算一个，尤其是尤沉还被罚了。
听说他爹抽他了一顿，老惨了。
邵安宁是真的宠顾也。
笑了两声，叶岛看向顾也：“应该就是他。”
尤沉的电话也打不通。
他的手机没关机，但没人接。
顾也骂了声，怒气冲冲：“回学校。”
尤沉那个没品的瘪犊子。
这次尤沉是真的被冤枉了。
他没堵明乐，单纯的在玩而已，听到顾也找他还有点小高兴。
二话不说骑着机车回学校了。
清大附中崇尚精英化培养、个性培养。
明乐加了很多社团，芭蕾、小提琴、绘画、插花……是个很有文艺气息的人了。
小提琴社在排练，他们要参加一个省级赛事，老师在选拔人选。
房间四面透明，地板明晃晃的。
没伴奏，没曲谱。
明乐没穿校服，穿的常服。
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
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明朗悠然转抒情，旋律真挚、略有伤感。
终曲活泼、回旋鸣曲。
节奏感很强。
沈明乐的母亲是当年有名的交际花。
遇人不淑、郁郁寡欢后把所有寄托都给了沈明乐，沈明乐会的很多，乐器里比较在行的就是小提琴。他的老师是母亲的一个客人。
顾也擅长赛车、跳伞、滑翔翼等极限运动。
他不太能欣赏乐曲，但叶岛可以，捅了下叶岛的腰：“怎么样？”
叶岛回神，双手插兜：“一般。”
车恒的小姨是搞音乐的。
他耳濡目染了不少：“水平挺高了。”没掩饰自己的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艺术是高雅的，沈明乐是个什么玩意？
他配？
尤沉姗姗来迟，他跟顾也差不多，对曲子无感。
但明乐的外貌是真的优越，少年处在一片白光中，精致的五官自带滤镜，马尾高束。
像精灵。
漂亮的不似在凡尘。
明乐谢礼。
老师带头鼓掌。
他背着琴出去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颦了下眉。
主角团怎么到了？
叶岛、车恒……尤沉，这个副本里的男生，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顾也。
剧情设置参考高干文。
np向那种。
但这篇是清水文，所以顾也被保护的挺好。
不然剧情从顾也父母双亡后就会走向另一个深渊……
虽然挺隐晦了，但明乐能看出来沈明乐本身就是顾也一个真实的可能。
但沈明乐要更惨。
没人真心喜欢他，都是跃跃欲试。
沈明乐也不排斥，甚至还主动勾引，他的下场真的不算好、滥交吸.毒死了。
华美的皮囊裹着虫卵蛆虫，他被赋予了很多美好，表面上的。
沈明乐是个悲剧意味的反派。
没人救他。
明乐喊了声：“也哥。”
他仍旧安静，背着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顾也不知道明乐在排练。
他有点尴尬：“嗯……一起玩嘛？”
尤沉强行插了进来，他笑得很得意：“顾也，你找我？”
顾也没好气道：“找你大爷。”
看见尤沉就烦，抬下巴，“滚吧你。”
尤沉：“……”
他骑机车回来的，风尘仆仆，“好一个顾也！耍我？”
顾也抱胸：“耍你又怎么样！”
顾也尤沉两个智商担当进行了小学鸡式的争吵。
尤沉表情难看：“你……”
顾也不以为意。
明乐装着透明人，但事与愿违。
尤沉又把这笔账算到了明乐头上。
他阴沉沉的：“沈明乐，你给我等着！”
顾也是来找沈明乐的，不是来找他的。
沈明乐破破烂烂的，就一张脸看得过去，尤沉不知道顾也为什么要这么偏袒沈明乐。
明乐顿了下。
他垂头，假装害怕。
顾也拧眉：“尤沉你是不是有病！”
“有啊。”尤沉皮笑肉不笑，“很大一个病，好几年了，顾大少爷要不要听一听，顺便帮我……”
叶岛突然出声：“尤沉。”
尤沉闭嘴。
他三两步跳上摩托，在轰鸣声中留下了一地尾气。
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不打破，不互相干扰。
*
高特助给邵安宁准备了午饭，难得看见邵安宁在娱乐：“看什么呢？”
他看到了，清大附中的家长群。
听说有人花了几百万都没进去，感慨一声，他继续看。
群里发起了投票，是十几段小提琴独奏。
少男少女们意气风发，各有风采，老师邀请各位家长一起品鉴，顺便选出来个队长。
票数不等。
里面最吸引人眼球，也是水平最好的沈明乐票数最低。
高特助并不意外，人情社会，家世越好，票数越高：“清大附中教学环境真好。”打光绝了。
邵安宁嗯了声：“学生家长对学校资助力度很大。”
他也是学生家长，年年捐款，学校说要扩建骑马场，收了差不多一个亿的支票。
他一般在群里不冒泡。
然后投了明乐一票。
邵安宁很忙，他没关注后续。
倒是几天后顾也回家抱怨了几声：“那群傻逼非得说有黑幕，虽然我不懂，但沈明乐拉得比他们好的多，当队长怎么了！”
就一个破队长，有什么好抢的。
餐桌上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邵安宁温声道：“不要说脏话。”
这算什么脏话。
顾也撇嘴，但也没顶撞，他很崇拜邵安宁：“小叔，我要怎么整一群……嗯，眼睛长到脑袋上的家伙？”
邵安宁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
他的一时好心好像给那个孩子添了不小的麻烦。
他投了沈明乐一票，不少人跟风。
沈明乐成了队长……一个特招生，那群少爷小姐们肯定不服气。
邵安宁很抱歉。
“你还是学生。”他解开袖扣，“顾也，你明年高考，要是考不到本科线就留级复读。”
顾也：？？？
他，本科线？
顾也眼睛都瞪圆了：“开什么玩笑！”
“我一年在你身上花的教育投资有七位数。”邵安宁纵横商场十年，他平心静气，“这是我做过最失败的投资。”
顾也有点难受。
但好像真的是，邵安宁眼光奇准，是圈里的最负盛名的投资手。
他还真是个败笔。
邵安宁：“顾也。”
顾也抬头。
邵安宁道：“还有一年多。”
顾也知道，他眼神闪烁。
“能到本科线我就送你辆超跑。”邵安宁难得玩笑道，“赚我钱的时候到了。”
顾也眼睛弯了起来：“我能自己挑？”
邵安宁：“可以。”
顾也跟邵安宁住在一个屋檐五六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邵安宁的，他名义上的小叔。
大概是邵安宁总是自信又从容吧。
高大、伟岸，无所不能。
邵安宁问顾也要了明乐的联系方式，顾也没多想，顺嘴问了声：“干嘛？”
邵安宁：“说点事。”
顾也想不到有什么事。
他有点心虚，不会是问关于自己的吧？
但他最近没有太出格，便非常自信的给了邵安宁明乐的电话。
邵安宁休息的较早，洗漱完也就十点半左右。
他觉得直接打电话不太好，就搜号码加了明乐微信。
明乐此刻被反锁在了厕所里，是小提琴社团的成员做的。
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正在湿哒哒的滴水，他盘腿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系统在幸灾乐祸：“快不快乐？免费洗澡。”
明乐觉得一般，就是有点冷。
手机嗡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眼，是条好友申请——顾也小叔，邵安宁。
明乐扬眉。
系统笑声卡壳：“邵安宁找你干嘛？”
主角攻找你干嘛？
干嘛！
明乐：“你猜。”
系统很干，它流泪，发出灵魂的嘶吼：“我不服！”
这是开始吗？这是结束。
这么多世界，系统早已懂得剧情一崩就是一泻千里的道理。
明乐同意了。
邵安宁靠着枕头。
他和明乐其实不熟，斟酌了下，他决定开门见山。
邵安宁：很抱歉给你投票了。
邵安宁：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邵安宁：真的不好意思。
邵安宁基本不跟小辈沟通。
他也是顺手。
邵安宁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印象里明乐就是个漂亮柔弱，懂事文静的孩子。
沈明乐：没关系。
沈明乐：邵叔叔给我票……
沈明乐：是喜欢我吗？
邵安宁手指痉挛了下。
小天鹅一晃而过，他还记得那一抹雪白。
明乐把最后一句撤回去，重新打字。
沈明乐：是喜欢我拉的琴吗？
过了大概一分钟。
邵安宁：嗯
邵安宁：你很好。
紧接着。
邵安宁：你拉的小提琴很好。
明乐翘唇。
他还湿漉漉的，像个水鬼，笑容却很恶劣。
沈明乐：猫猫害羞/表情
邵安宁想起了楼下花园里的那只流浪猫。
他心情好了许多。
邵安宁：要我帮忙吗？
邵安宁觉得处理一下这件事，是他该做的。
明乐继续打字。
他还在装乖，被邵安宁知道他很婊怎么办？
沈明乐：不用啦。
沈明乐：也哥帮我了。
沈明乐：也哥好厉害的。
邵安宁没想到网上聊天的明乐还挺活泼，话也变多了。
他眸光温和。
邵安宁：那就好。
邵安宁：到点了，早点休息。
沈明乐：好。
邵安宁起身关掉床头灯。
他才闭眼，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这回是段语音。
邵安宁怔了会，他点开。
还是那个孩子。
“邵叔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