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一直等到深夜县太爷才给大家放回去。太晚了, 衙役们都在县里凑合住下了。
贺子丰有县里的房子,就不回村了,明儿还要起早呢。
谁知他刚回到县城的宅子里, 就看见屋里的煤油灯亮着。
贺子丰寻着灯进去, 才发现秋玉正在摆着饭菜,到了深夜正好有点饿, 他能闻到食物上传来的阵阵香味。
秋玉见他回来了,有些高兴, 道:“你回来的巧,我刚做好。”
贺子丰心肠柔软的跟什么似得,看着秋玉道:“你怎么没回村呢?”他一伸手。秋玉就凑过来, 乖乖让抱。
贺子丰搂他入怀。
秋玉道:“我回村了,见天色晚了你还没回家,知道衙门里肯定有事情, 又赶车回来了。”要是贺子丰不回来,他要用食盒装起来给他送饭。他们做饭馆的消息灵通, 听闻所有的官差都在修城门呢, 一想就知道他近期要忙起来了。
贺子丰道:“胡闹,大晚上不该赶马车过来。”天色漆黑, 路上多危险。
秋玉也知道他有点冲动了, 缩了缩脖子,被训了一番。双手却环起贺子丰的脖子。还讨好的献了一个吻。
贺子丰极少能收到秋玉送来的香吻,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秋玉被抱的有些不好意思, 挣扎着起了身道:“喏,赶紧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时间来不及,只做了米饭,炒腊肠和水煮白菜。
贺子丰道:“我们一块吃吧。”拉着他的手, 却有些皱眉,秋玉的手有点凉。
深秋天冷的快,秋玉穿的还是白天的穿的那套。贺子丰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虽没有什么好菜,俩人是真的有些饿了菜和饭统统吃干净了。夜已经深了。
吃饱容易困倦,贺子丰去把火炕点上,县里的房子平日不太住人,有些阴凉。
秋玉怕冷,整个人就贴在贺子丰的身上。估计是真的困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有爱人在旁边睡着,让贺子丰非常踏实。
第二天一早,俩人都习惯了早起,秋玉要去铺子里,贺子丰道:“近期衙门那边有事儿,我可能这一段每天回来都很晚,你不必特意等我吃饭,不许大晚上赶车过来了。”
秋玉点了点头。
贺子丰去了衙门,衙门那边来的人很齐全。
不算贺子丰跟朱捕头,衙门这边的衙役还有四十四人,一些缺儿没补上,眼下也顾不上招人。朱捕头把人分成两队,分了二十二个身强力壮的进了修城墙的队里。
剩下的人贺子丰着带着查一下,县城里现在有多少人。下面村里相对还好一点,才收完粮,有名册可以统计。
贺子丰把人分成三组,六人一组。各自分一片区域,其余的人贺子丰带着,一家一家的去盘查。
他们很快就忙碌了起来。衙役要敲门做登记。
贺子丰跟谢瑞和饼子一组,另外两个人一组。
这可不是个轻巧的活儿,有不在家的,也有在家不开门的。偶尔碰见开门的还颤巍巍的,生怕担上什么事儿似得,跟他们说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官爷,这是怎么了?”
贺子丰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县太爷要查一查本县里有多少人。”
大家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不少。
贺子丰在旁边问,谢瑞写。
走访了一个时辰,谢瑞就被折腾的有些手抖了。
贺子丰接过来写。一上午查了不少人家。甚至还有相熟的商户看见他们在忙,主动过来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次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
没一会儿,县太爷就找人,把贺子丰和朱捕头给叫回来了,当然手下的活儿不能停。
贺子丰来的比较晚。等赶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有商户会长和伢行的人过来了。
这俩可是县衙里的地头蛇啊,县太爷上任都没有专门宴请过他们。
当初师爷在位给县太爷添了不少的麻烦,却都被县太爷一一的摆平了,其他人见了也不敢小觑县太爷的实力。
他们这段时间县衙里又开始修建城墙,又开始调查人,让他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正要上来打探呢,就被县太爷请了过来。
县太爷见他手下的两个得力干将都回来了。才道:“两位是县里的说一不二的人物,在下有一些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俩人忙正色起来,能让县太爷说一句请,事儿肯定不小,道:“不敢当,大人有什么事儿可以吩咐。只要力所能及,一定会尽绵薄之力。”
自从师爷出了事之后,就没了制衡,现在是县太爷一家独大。
这些地头蛇再大也大不过律法去,再说离这边二十里地的矿区,那也是朝廷的人,他只要派人送个信儿,增调一些人手易如反掌。不敢像县太爷刚来的时候那么嚣张了。
县太爷道:“今儿在这边,没拿诸位当外人,我猜你们也看出县里的异常来了。”
商会的会长跟伢行的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县太爷道:“过些日子有可能有一场雪灾。”
话音刚落,商会会长的脸皮就有些抽抽了。昨儿才下了一场雪,一边下一边化,大家都没当回事儿,要根据这点雪就说有雪灾也太牵强了。
以为出什么大事儿呢。如今竟有些荒诞。
伢行的人看了一眼商会的会长,像是给他一个提醒似得。俩人也算是有些默契,甭管心里多怀疑这事儿,不能当着县太爷的面表现出来。
伢行的老板道:“大人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可以明示一下。”
县太爷知道他们不信,在此之前他也一直有怀疑的态度。但是信都寄出去了,既然要防患于未然,就不能犹犹豫豫。他们当地秋天到冬天的过度极快,冷就几天的温度就降下来了,要是不提前做好准备,白瞎这一次的先知。
县太爷道:“我想让你们联手,不许商户们涨价。”
商会会长听到之后,嘴里有几分苦涩,道:“大人,这些人未必听我的。”
县太爷道:“此乃天灾,所有人都要拧成一股绳,这个时候捞钱,不是趁火打劫么?要是真有这样不知死活的商户,我不介意杀鸡儆猴。”
朱捕头在旁边连忙补充道:“大人知道你的辛苦,但是若是做的好,大人是不会忘记的。平日里没少赚钱,这次,就当是给老百姓一条活路!若真是雪灾上来了,到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俩人平日经常宴请朱捕头,平日里也称兄道弟的。
见他开了口,商户会长道:“好,我会尽力的。”
伢行道:“大人仁慈,是我们县城的福气,只要您有这份心,我替全县的百姓谢谢你。”
商户的会长有些腹诽,怪不得他能当上伢行的老板,这一张巧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商户会长生怕县太爷觉得他不尽力,又一次表态了。
县太爷道:“多谢两位。”
完事儿之后,县太爷带着朱捕头跟贺子丰,带着几把库房的钥匙,一块出去了。
贺子丰第一次看粮仓,粮食堆得像小山那么高,一眼看过去非常的震撼。
今年丰收,再这些苞谷让大家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些粮食放出去,足够全县吃两个月了。随后大人又带他俩去了另外两个房间,竟是几千斤的棉花,还有各种土布。都是历来上税收来的。平日锁在仓库里,发霉虫蛀全都不管。
被县太爷的人全都挑好的浆洗干净,晒好叠起来。倒也有上千匹,还有就是囤的盐,县太爷手里就有一个调料铺子,盐什么的好弄了一些。
朱捕头看了这些,有些汗颜,县太爷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他居然全都不知道。
朱捕头道:“大人果然是未雨绸缪。”
今年一共有三个村没缴上税。如今已经被集中在一个村里了。
县太爷道:“你去把这些东西带过去,让他们做一些棉袄。”雪灾一来,最重要的就是防寒的东西,棉袄在关键时刻是能救命。
那些不交税的村落,男人们出去修城墙,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女儿和哥儿,他们也别浪费,以工抵债。至于做衣裳不用犯愁,几乎每个村都有会做衣裳的能手。
做衣服并不难,只需要提按照一个大小裁剪,缝合后塞棉花可以了,几个人合力的话,做起来是非常快。
贺子丰道:“大人,这事儿交给我吧。”
朱捕头也在争抢。
最后县太爷道:“行,年轻人去下面多锻炼锻炼。”让贺子丰去了,又对朱捕头道:“县里不能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你得在我旁边跟着我。”
朱捕头一见县太爷说了这话,脸上顿时乐开了道:“大人,有我在您放心。”
等到中午,那些查访人数的回来之后,想找贺子丰汇报,却听说贺子丰又被大人叫到了乡下做事儿,他们得找朱捕头。
朱捕头刚才又去了一下城门,生怕他不在的时候,对方在偷懒。回来还没歇个脚呢,就又被叫到那边去调查人口了,整整一个上午,忙活的晕头转向的,等想起来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夜里的花街上歌舞升平,商会会长带着一群歌姬舞姬给这群人助兴。大商户诸如谢家,龚家都派了当家人来。小商户也来了十几个。县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他们听说县太爷找会长了,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可是会长就是不说。一直酒过三巡,吃饭过了五味,几个人竟跟这边的女人调笑了起来。按照这个架势,不到一刻钟就该露其丑态了。
会长叫这些女人们退下 。
其中有几个人正得趣味,微微有些不满。但会长可是钱家的人,虽说钱家不像谢家龚家那么高调,却也不可小瞧,毕竟钱家的买卖都做到京城了。
如今留在县里的只是一个分支,做生意玩意最讲究的就是人脉。连县里的谢家和龚家都对会长礼遇有加。更别提这些小的商户了。
就算心里有些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会长道:“县太爷叫我只有一个事儿,说今年会有雪灾。各位不管是做什么营生,都不能卖高价。”
话音一落,全场的人都安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需要消化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雪灾,不能涨价。
大家都是经商的,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很多。道:“啊?”
“怪不得县太爷要做这么多事情。”
若是真的,太值得操控一番了。县太爷凭什么耽误他们发财。
会长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自是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道:“县太爷既然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自是有所准备,谁要是头铁可以试试,正好我们还想看看县太爷的铡刀快不快呢。”
一句话刚落,那些最疯的人都有些慌神。
谢家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算是在场大商户中第一个表态的。
龚喜元退了,目前主事的都是他的大儿子,人送外号龚老大。
他多少有些不服,可是他们孝敬了这么多年的师爷倒台了。眼下县太爷一家独大。
当年龚家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师爷那边,就等于跟县太爷站到了对立面。
又听闻这么大的事情,他需要跟家里商量一下,是改投县太爷门下,还是抓住县太爷的小辫子,逼他服软。
龚老大没表态,倒是那些小商户们有些着急要囤货了。现在才深秋,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以前没打算那么快囤年货。但是今年得了这个消息,甭管买卖什么样,都得先把货囤回来再说。
商会会长不放心,叫底下的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他昨儿晚上好话和威胁的话讲了好几遍,但是大家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根本没放在心里。
会长早上一起床,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连早饭都没吃,过了一会儿放出去的小厮才回来,道:“老爷不好了,县里一半的粮铺都关门了。”
会长顿时惊怒了起来:“什么?”
小厮在旁边道:“喜乐粮铺,四会粮铺还有好几家粮铺今儿都没开门。”这可是县里老百姓经常去买的粮铺。
会长脸色一白,昨儿那些话都白说了,县太爷叫他们过去,就是为了徐徐图之,谁成想他们跟县太爷赌气,不是不让涨价么,他们现在连卖都不卖了。
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会长的小厮看见他不断喘粗气,连忙过来给他拍背顺顺气:“老爷您消消气。”
会长道:“怪不得这些当官的都不喜欢商户。为了一点蝇头利益,公然跟官府叫板。”
小厮道:“这些人眼皮子浅着呢。油锅里有钱都敢下手捞。听闻有这么大的利益哪儿有不心动的。”
会长道:“去看看谢家和龚家的米行铺子还开着么?”
小厮连忙跑出去,知道事出紧急,特意骑马去的。一个来回一刻钟左右。回来道:“都开着呢。”
会长这才放下一点心,道:“去把其余米行的老板给我叫来。”
下人连忙过去请。但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装病拒绝了。
会长眼下也没辙了,立刻修书一封,让省城的谢家粮铺多弄一些粮来。
他在县城也有粮铺,但很小,一向是没什么存在感。
刚写完信,就收到县太爷的口信,让他去衙门一趟。会长心里不托底,给了来送信的人一点碎银子想打探一番。那人道:“县太爷发了好大的火,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会长心里咯噔一下。
县里没有这么多秘密昨日会长宴请那些商户去花街去吃饭的时候,他们说话就已经被别人听到了。
还传了出去,最开始还只是几个人在说,大家都不相信。
毕竟现在才10月份,怎么就能预判未来会有雪灾呢?而且这种话听起来有些晦气,谁敢提可就会被长辈骂。可是早上起来发现粮铺关了之后,所有人彻底慌了起来。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会有雪灾?”
“怎么办?家里的粮食不够吃。”
县城里一般是不屯粮的,新粮上市之后,陈粮会折价卖,一般会过日子的人都在等着那个时候呢。而且县里买粮不像是村里下一次囤一年的。他们都是用多少买多少,结果现在抓了瞎。
都急着买粮,一下子乱了起来。
这种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
县太爷都快气死了,他把各个步骤都想的差不多,结果商户这边掉链子,弄得他一下子变得被动了起来,把商户会长叫过来,一顿大骂。
会长也委屈:“我已经跟家里的人说了,把粮食尽量多的往这边运。如果全都是我的粮食的话,肯定义无反顾的支持您,但是人心隔肚皮,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
县太爷生气也没办法,立刻贴出了告示。
老百姓们正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见状立刻围了过来询问:“真的有雪灾吗。”
衙役被人团团围住,道:“我们县太爷说了,县里有很多的粮食,大家可以放心。至于雪灾有可能会有,也有可能没有。大家可以多准备一些柴火,哪怕用不上也不浪费。县太爷亲自过问过商户,说粮食已经在路上了,等到粮食到位之后一定会开放让大家购买的。”大家家里都是有粮的。只是有这个风声再加上粮铺被关了,所以才急躁了。
听到大家的解释,才略略放下心来。
……
贺子丰从村里回来了,当街就路过人群,听闻了此事,也没有驻足立刻去了县衙。衙门口的当差都在办事,只有朱捕头在。
朱捕头看见道:“你怎么回来了?”
贺子丰说:“多少棉花能做多少件衣服是固定的。好几个村在一起干活,都想好好表现,谁也不敢偷懒。不用我非得留在那边。”他就回来。
而且几个村的人还挺高兴,以为会这一次衙门会收拾他们。没想到衙门给了他们一份活计,还给了个厨娘每天做饭菜。不用担心饿肚子。干活十分积极。
朱捕头听说之后,道:“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他离开县衙,直接找回村找了栓子,栓子说又收了5000斤粮,另外又跟外头的村落里定了一万斤,花费不小。后面的是三文钱收的。
贺子丰有些惊喜,把这五千斤拉了回县里的地窖。
找到县太爷说现在他那有来粮食,要是有需要的话,他可以拿五千斤出来。
县太爷道:“这些你还是留着吧,实在没有了再用你这个!”不管怎么样,对贺子丰的行为有点感动。
县里没有全关,谢家和龚家的粮价稍微有些上调,平常细粮才卖4~5文钱,现在粗粮的价格就已经4文钱,但是不限量,大家都是50斤50斤的买,生怕到时候买不着了。
也不光是粮食,煤矿也抢手。
本来这些东西都是应该入冬的时候准备的。现在离入冬还早,但是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买了起来。
原来的商户都是盼着能多卖一点,但是现在放出去卖多少,反而舍不得卖了,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想要偷偷上涨一点钱,但他们得了县太爷和商户会长的双重警告,又不敢。
抢购粮食持续了几日,钱家的粮食终于到了,一共二十车粮食满满当当的,看到运粮车的头看不到尾。老百姓一看,心里没有那么急了。只要有粮食就行,钱家的粮食都是三文钱放出去的。他这么多粮食一放,龚家跟谢家也一起掉到了三文钱。老百姓忍不住再去囤一点回来。
修建城墙的活儿顺利完工,又都投入在统计的队伍里,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每一个人眼睛都熬的通红,嗓音有些沙哑,终于把人数给统计出来了,他们县城连底下的村落一共有4万五千人。
可见各县瞒报的情况很严重,当时县太爷接手这个县城的时候说是10万人。
贺子丰回了铺子一趟,跟所有的人说以后是粥做的稀一点,不放糖了。只做一种口味的粥,米是米,汤是汤。他们原来口味好,每天差不多要200斤米。现在粮食紧俏,很多人为了省一口都来这边吃!希望他们能帮那些真正饿的穷人,而不是有钱图这边好吃的食客。
给贺子丰铺子帮工的同乡道:“县里传的事儿是真的吗?”贺子丰点了点头,大家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心慌,消息传回到村里,又被传到外头。各个村都动了起来,靠山吃山、靠水摸鱼,不管怎么样多囤积一些粮食,冬衣什么的,但不管是什么最近价格都在涨。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贺家因为当初卖粮食不想卖给贺子丰,怕叫人笑话。粮食压着没卖,如今粮食价格上涨,真是有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过来收粮,开口的价就是三文半,别小看一斤多出一文半,加起来就多了。
贺家卖了300斤粮食,其他的要慢慢卖,现在只有他家有粮,趁着这个时候也可以小赚一笔。
贺东来现在得意着呢,自从卖了酱坊之后第一次有了爽利的感觉。
县里自从得知有雪灾之后,城内一直有种压抑的气氛。很快私塾提前10天放假了,贺子丰有事不能特意来一趟,只有秋玉一个人过去接然然。
然然还来回张望:“我爹呢?”
秋玉儿道:“他在忙事情,你要乖乖的。”
然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别的。撅起嘴,又张望了一下,仿佛眨一下眼睛,就能把爹爹给变出来似得。但是想了想,道:“那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我又学会了好几首诗,想背给他听呢!”
秋玉道:“等过年的时候他肯定回来。”
然然哦了一声。
……
贺子丰没有去接儿子是在做更重要的事情。
县太爷让他们组织一些人出去采购一些牲畜,禽类。路上来回差不多20天,带了三百两银子,像猪啊,鸡鸭之类。一路上都得赶回来,这就苦了那些生长在县城里的人,像熊哥饼子就很有优势,本来贺子丰也要去,但县里诸事繁杂,需要主事儿的人,听闻贺子丰要去县太爷也不舍得,硬是把他给留下来了。
贺子丰现在一直在忙。连家都顾不上回,有的时候忙完见太晚了,就在县城随便将就一宿。
也不光是他,其他衙役也这样。
十天后,县里开始下雪了,起初只是小雪,就让所有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大家都知道这场雪来势汹汹,果然一连下十天,每下一次雪都会降一次温度,10月中旬就已经非常冷了,穿两条裤子都能冻得哆哆嗦嗦的。房檐上,路边都是雪,这种天气路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走在街上,因为雪太厚了。
贺子丰去了穷村,把这些天没日没夜赶工的衣物都取了过来,一共一千多件,还在继续做。这些人有吃的,比在自己家里呆着还要享福。至少有热乎乎的炕头给他们坐。这一千件衣服拿到县城里,有相当大的作用,县里直接就组织了一个铲雪的队伍。
穿着棉袄的衙役,挨家挨户的扯嗓子喊:“扫雪队招人,只要肯过来就可以领到一件棉衣。”现在棉花和粗布已经买不到了,家境富裕的还好,家境穷的就一个单衣来过冬。往年不冷,忍一忍冬天过去就好了。但现在雪下个不停,如果他们没有一件御寒的衣服,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寒冬。听闻只需要铲铲雪就可以能分到一件棉衣,还是很划算的。
很多人冒雪出来打听,一个个嘴唇冻得青紫。还有机灵的直接往衙门里跑。
大伙儿见状也都跟过去。
到了衙门,一人手里一杯姜茶,身体从僵硬倒逐渐恢复知觉,需要一点时间。
喝一点身上就渐渐火热了起来。在温暖的屋子里看见了贺子丰。
“官爷,是不是真的干活儿可以领棉衣啊?”
“是!”贺子丰对他们道:“要干满一个月才能领一套,第二个月还可以再领!”听完大家都很高兴,家里人多,多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就能多一点生存的机会。
他们以为发的棉袄很薄呢,可是刚把整整齐齐的衣服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惊了。棉袄料子摸起来很厚实,一看就是扎扎实实的用棉花做的。
这样的衣服,他们自己平都舍不得做,穿在身上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听说有棉衣他们才来的。却没想到还有棉裤和棉鞋。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脚踩在棉鞋里,软软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
有这一套过冬的家伙事儿,肯定能熬过冬天。
第一天报名的人是三十几个人。刚做完人口调查,县衙里都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棉袄直接让他们拿走,第二天来了就能干活。不怕他们因为一套棉袄赖账。回去之后很多邻居亲朋过来一瞧就眼热。奔着这套加厚衣服来的人还真不少。第二天来了一百多人,第三天又多了一百人,不管来多少都是有衣服的。
拿到衣服这些人扫雪铲雪,硬生生的把一尺厚的雪清扫出一条路来。出行的话方便很多。
贺子丰一直忙了十多天才轮到了他休息。直接去了店里,店铺的粥早就已经换成了普通的稀粥吗,但是每一天还会施出差不多50斤米,都是一些熬不下去的穷人。那些稍微有钱的几乎不来了。口味只能果腹。大家不会顶着这样冷的天出来吃如此普通的东西。
贺子丰问这些人道:“现在县里正在用人,你们愿不愿意去,供吃住!”来这边的食客身材单薄,虽然有吃的,但是也只是熬一天算一天罢了,根本没有生存的本事。听闻又这种好事儿,都很愿意,贺子丰把他们带到了一处,把不同性别的都分散开来,基本上头发都要剃掉,免得生虱子。其中还有几个小乞丐,随后叫他们清洗一番身体。换上一套新的粗布衣裳。
虽然不是加棉的,但他们在屋里做工,也用不上。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活计,比如说把布片裁剪了,缝制千层底之类的。虽然没有钱拿,但是每一天可以吃到两餐。而且这边是烧炕的,比破庙强上千百倍。
裁剪这边有管事儿的,贺子丰把人带到交给管事儿的,又去了一个地方,那边也是热火朝天的。
贺子丰主持让县里收购的豆腐房。每天磨出新鲜的水豆腐,干豆腐和老豆腐,这些东西成本低廉,风味还不错,只要推出去大家就会被买走,一块巴掌大的老豆腐两文钱,人人都能吃得起。之前豆腐坊是个老汉带着俩孙儿做的。一天就能做五板豆腐,但是官办豆腐坊人多,每天能出200板豆腐。
哪怕顿顿吃豆腐,他们也不会腻,豆腐坊这边要求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得是个利索爱干净的人,一旦被留在豆腐房里,不但供吃住,还有钱拿的。一个月有100文钱,只不过就是辛苦一点。
“大人来了!”
“谢谢大人!”
这些人都是贺子丰帮找招的一些走投无路的穷人,来到这边有吃有穿,还能拿钱,一个个对他都感激的不得了。
贺子丰道:“我就是过来看看,别耽误你们干活儿。”
“不耽误,官爷,我们肯定好好干,是您把我们招进来的,我们肯定不给您丢人!”
“就是。”其他嘴笨的在旁边附和。
贺子丰道:“行了,我知道了!”大家太热情,他也有点吃不消,略呆呆就赶紧要走。
磨豆子做豆浆,万幸他们是在房间里。卖的完他们就卖,卖不完就做成冻豆腐,现在天气凉,做多少都不怕放。做多一点也没事儿。
贺子丰忙完,回到县衙,朱捕头看见他就笑:“我正要告诉你呢,之前派去采买的那些人回来了,赶了40头猪,鸡鸭鹅各有200只!”冬天没有什么可喂的,只能煮点最次的粮食。这些牲口娇气的很,还掉膘。
贺子丰随后看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累的不行。说:“越往这边走越冷!”现在身体都到了极限,就想倒头大睡。
这一路上,他们可吃尽了苦头,买这些东西,要不停的问价,砍价,路上还得保护着点,不能让别人偷了去。这些牲畜一路上还吃喝拉撒的。都不够心累的。可算是回了县城。见了贺子丰和朱捕头才感觉像是回了家。
七尺的汉子,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他们越走近县城,越是紧张,这一路上都是白雪皑皑的,别的县城听说已经有抢粮的流民了,他们出去太久,回来就特别害怕自己县里也乱起来。万幸回来的时候,县里还有秩序。
贺子丰跟朱捕头也知道他们辛苦了,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县太爷听闻之后,道:“买回来就是为了吃肉的,掉膘可不行,回头组织些人来,把这些牲口都宰了!咱们杀猪,吃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