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白光瞿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但好歹是白玥家的独苗,殷晏粗枝大叶,担心自己独自照顾不好白光瞿,便把旅游回来闲在家里抠脚的何意珩和盛渊也喊了出来。
何意珩在上次期末考试中超常发挥,从班上倒数第一名进步到倒数十来名,可把他爸妈乐坏了,不仅多给了他一笔零花钱,还允许他重新染回火烈鸟颜色的头发。
殷晏带着白光瞿在冰淇淋店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头鲜艳的红发在路人们的注视中嚣张地走过来。
盛渊跟在何意珩身后,面对嘚瑟到了天上的何意珩,他全程不忍直视,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何意珩。
何意珩大摇大摆地走进冰淇淋店,左右一看,没看见那个人,于是挤眉弄眼地调侃殷晏:“你老婆没来?你们夫夫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殷晏说:“他要上班呢。”
“这么早?”何意珩说,“今天才初七,不是法定节假日吗?”
殷晏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人家是霸总,你以为像你一样放假就闲得在家抠脚吗?”
何意珩:“……”
禁止搞拉踩!
盛渊走过来,先和正在吃冰淇淋的白光瞿打了声招呼,才意味深长地转头对殷晏说:“你们今天把我们喊出来,应该不光是帮你照顾你外甥这么简单吧?”
殷晏两眼一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我们三个当中还是你最聪明。”
“呵,你那点心思,不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盛渊拉来一把椅子给何意珩,又拉来一把椅子自己坐下,他把手臂往桌面上一搭,指尖在上面点了两下,“说吧,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
虽然早就做好决定,但是对两个损友说出自己的计划,殷晏怪难为情的。
他抓了抓头发,扭捏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我们家公司实习吗?我找经理预支了工资,想买对戒指向宋长斯求婚。”
何意珩拿着手机扫桌角的二维码,一边点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们明年就要结婚了,还求什么婚呀?这个步骤不应该略过吗?”
殷晏不赞同地说:“我看网上说,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很多omega就很注重仪式感。”
何意珩撇了撇嘴:“真麻烦。”
殷晏也哼了一声,他懒得跟何意珩这个喜欢打直球的人解释太多。
倒是盛渊问道:“你工资多少?”
殷晏:“……”
不得不说,这句话问到点上了。
殷晏想到自己累死累活地跟着经理跑了那么多地方,还帮经理挡了不少酒,结果才拿到连他一双鞋都买不起的工资,顿时留下心酸的泪水。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三千八。”
何意珩扑哧一笑:“你还不如放假后就在床上躺着,等你爸妈给你发零花钱,这不比你去当实习生赚钱?”
殷晏瞪着大眼睛看他。
何意珩赶紧噤声,一脸憋笑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盛渊摸着下巴,沉思道:“三千八的确可以买一对戒指,但是可以选择的空间比较少,我建议你只买宋长斯的戒指就行了,回头你再拿自己的零花钱补上另一枚戒指。”
“拿我的零花钱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殷晏摇头说,“我只想用我打工赚来的钱买戒指。”
盛渊说:“那你只买宋长斯的戒指吧,反正你也不习惯戴那些东西。”
“嗐,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死。”嘴欠的何意珩又忍不住了,指着殷晏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说,“你看他戴这个不是戴得挺习惯的吗?”
盛渊舀起一勺服务生刚送来的冰淇淋塞进何意珩嘴里,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啊呼呼!冻死我了!”何意珩张着嘴巴,叫得跟猴子似的,逗得旁边的白光瞿咯咯直笑。
最后,殷晏采取了盛渊的建议——只买宋长斯一个人的戒指。
而且他的三千八还不能全部用来买戒指,需要匀一小部分出来做其他事才行,至于那些事,也需要何意珩和盛渊的帮忙。
一行人忙到下午才把要做的事做完,随后又带着白光瞿去了游乐园。
何意珩这个成了年的大孩子玩得比白光瞿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还开心,坐完碰碰车后又火急火燎地拉着白光瞿去坐旋转木马。
殷晏和盛渊坐在旋转木马外面的长椅上等待。
此时天色渐暗,深浅不一的蓝色逐渐铺满整片天空,一排排锯齿形状的白云在天边汇拢,一轮浅淡的白色弯月影影绰绰地藏在白云间。
游乐场里亮起各种颜色的光,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长椅后面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到殷晏和盛渊的身上。
殷晏手痒地把衣兜里的戒指盒拿出来,打开戒指盒又关上戒指盒,啪嗒一声脆响好像撞击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整颗心都被宋长斯填满,如今再挤进去一枚戒指,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唉,别看了。”盛渊在他旁边啧了一声。
殷晏转头看见盛渊不知为何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但似乎顾及到他们在公共场所便没有点燃。
“你自己数数你一天下来看过多少遍了。”盛渊口齿不清地说,“别到时候戒指还没送出去,就被你摸油了。”
殷晏心情好,懒得和怼他的盛渊计较,啪嗒一声又合上戒指盒,小心翼翼地揣进衣兜里,才乐不可支地说:“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帮我啊,我一个人搞不定那么多东西,还有现场氛围就靠你和何意珩了!”
说完,殷晏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盛渊的肩膀,“完事后我请你们吃饭,你们想吃什么随便说,我都请。”
盛渊拿下衔在嘴里的烟,扬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他斜眼瞅向殷晏:“哟呵,好大的口气。”
殷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翘起的嘴角咧成了圆圆的弧度。
他神采飞扬,洋溢在脸上的幸福笑容比前面闪烁的旋转木马花灯还要亮眼,路过的几个omega频频回头看他。
“毕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现在不下血本什么时候下血本?”殷晏美滋滋地捏着衣兜里的戒指盒,“只要能让我老婆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盛渊沉默地看着殷晏。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夜间游乐设施到了开放时间。
五彩斑斓的花灯骤然亮起,花花绿绿的灯光覆上殷晏的笑脸,让殷晏那张原本帅气的脸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盛渊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起来很傻。”
殷晏:“嘿嘿嘿。”
盛渊:“……更傻了。”
虽然很傻,但盛渊能看出来殷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他认识殷晏快二十年,仔细回想起来,确实很少见到殷晏这么高兴的时候。
哪怕他不喜欢宋长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托了宋长斯的福。
盛渊犹豫片刻,忽然转了话题:“你哥前两天给我打过电话。”
“啊?”殷晏眉头一皱,瞬间垮下脸来,“他联系你做什么?是不是跟你说宋长斯的坏话了?”
盛渊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有。”
殷晏才不信,满脸狐疑地盯着盛渊,试图从盛渊的表情中找到破绽。
可惜盛渊藏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殷晏正了正脸色,语气严肃地警告盛渊:“我告诉你啊盛渊,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哥对宋长斯有偏见就算了,你可要向着我啊,别的不说,元旦前一晚宋长斯还请你们吃过饭呢。”
盛渊:“……”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那顿饭,盛渊怄得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他宁愿没有吃过那顿饭!
他又不差那顿饭!
殷晏见盛渊不说话,慌忙补充道:“他还送过你和何意珩鞋子呢,那双鞋子可不便宜,网上预约都要排小半年!”
盛渊:“我……”
“他还给你们做过蛋糕和饼干呢!之前你们不是吃得可欢了吗?对了对了,还有糖醋排骨!你们喜欢吃,他就给你们做了好几次,你吃蛋糕饼干和排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联系我哥啊?现在吃完了,你就跟我哥联系上了!”
殷晏气急败坏地指着盛渊,面红耳赤地指责道,“你这样也太不道德了!”
“殷晏!”盛渊也来了脾气,好气又好笑地拔高声量道,“你跟我吼什么吼啊?我话都没说完!”
殷晏气愤地抹了把脸:“你不就想说宋长斯的坏话吗?”
“谁跟你说我要说宋长斯的坏话了?”盛渊骂道,“你真是恋爱脑上头草木皆兵了,以为人人都是反派要拆散你和你老婆。”
殷晏脸色阴沉地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盛渊生怕殷晏的恋爱脑又发作起来,赶紧一鼓作气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有一说一,你哥的确有让我劝劝你,我也的确生出过劝劝你的想法,但就在刚才,我决定放弃了,以后不管你和宋长斯发展得怎么样,我都不会管你了。”
闻言,殷晏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他慢慢从盛渊的话里分析出盛渊想要表达的意思,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愧色。
“抱歉,我刚才反应激烈了。”殷晏不好意思地说,“对了,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盛渊看着前面的旋转木头停下,何意珩牵着白光瞿兴高采烈地走过来,便加快语速:“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既然你和宋长斯一个愿挨一个愿打,我们旁人也就没必要再干涉进去了,而且——”
盛渊拉长声调,扭头冲着殷晏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我看你当舔狗当得挺开心的,与其舔李瑶瑶那种omega,不如舔宋长斯,至少宋长斯比李瑶瑶好看,还比李瑶瑶优质,总之你开心就好。”
“……”殷晏作势挽袖,“嘿,你这狗嘴里怎么吐不出象牙呢?”
盛渊学着殷晏嘿嘿嘿地笑起来,低声骂道:“你真是条舔狗。”
殷晏抬脚就朝盛渊腿上踹:“我去你的,你才舔狗。”
盛渊噌的起身,灵活地躲开了殷晏踹过去的那一脚,他笑嘻嘻地说:“我再舔也没有你舔。”
殷晏气得头顶都冒青烟了,逮着盛渊就是一顿揍。
盛渊不服气,连形象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地揍回去。
两个人又打又闹,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圈,最后才在何意珩和白光瞿一大一小的懵逼目光中气喘吁吁地结束了战斗。
他们一起把白光瞿送回家。
接着,各回各家。
何意珩和盛渊找他们的老妈,殷晏找他的老婆。
-
殷晏为了给宋长斯制造惊喜,需要找个地方把戒指盒藏起来。
他趁着宋长斯洗澡的时候,飞快地把戒指盒塞进了衣柜抽屉最下层的最里面,裹在几条洗过但还没穿过的内裤中间。
关上抽屉后,他蹲在原地盯着抽屉看了许久。
越看心里越美。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那天到来了。
殷晏第一次这么期盼某天的到来,恨不得时间走快点,最好闭眼再睁眼就是那天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明天就是大年初八,他要回公司继续当实习生了,接下来还有得熬。
不知道是不是殷老爷子特意叮嘱过经理的缘故,经理带殷晏出外勤的次数逐渐频繁。
殷晏能做的不多,只能帮经理挡挡酒,再被经理带着认识一下应酬场上的人。
其实说帮经理挡酒也不准确,因为不少人的敬酒对象不是经理而是他这个殷家小少爷。
对比起来,经理更像是带他来应酬场上一夜游的导游。
殷晏不会应酬,连拒绝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那些人态度不好,他还能当场翻脸,可是那些人几乎把他捧到天上。
面对那些人一张张热情的脸,他只好一杯杯地把酒灌下肚。
应酬快结束时,殷晏整个人都糊涂了。
他的脸颊烫得仿佛有火焰在上面燃烧,不得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用脑袋靠着墙壁,试图从一丝丝冰凉中找回理智。
可惜他失败了。
他头疼欲裂,连身旁什么时候坐过来一个omega男人都不知道。
那个omega男人身上带着一股烟味,混杂着淡淡的香水味,并不难闻,反而让殷晏想起了宋长斯。
“小少爷,酒量不错啊,被灌了这么久才倒。”omega男人调侃道。
殷晏下意识拧起眉头。
虽然omega男人让他想起了宋长斯,但omega男人和宋长斯完全不像,宋长斯可不会用这么轻佻的语气对一个喝醉了的alpha说话。
殷晏不想搭理omega男人,脑袋往旁一扭,把抗拒的情绪表现得非常明显。
然而omega男人就跟眼瞎似的,还在自说自话:“介意我在这里抽烟吗?”
殷晏说:“你换个地方吧。”
omega男人笑了笑,却压根没听殷晏的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烟和打火机,居然就坐在殷晏身旁把烟点燃了。
殷晏内心的烦闷一下子窜上来。
如果身旁的人不是omega,他就开口怼了,可对方是omega,他还是决定给对方一点面子。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走开。
omega男人顺势瞅了他一眼,便瞅见了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顿时乐呵道:“你知道那个项圈有什么作用吗?”
殷晏勉强站稳脚步:“知道啊。”
“知道还戴?”omega男人惊讶完,由衷地佩服道,“我是该说你心大好呢?还是该说你对自己太有信心好呢?”
若是以往,殷晏扭头就走,这个omega男人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这个omega男人想勾搭他。
可omega男人提到了宋长斯送他的项圈,这个话题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绊住了他的双脚。
纵使知道眼前摆放着的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他依然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情不自禁地向魔盒伸出手。
“什么意思?”殷晏眯起眼看向omega男人,他扯了扯恰当好处围住自己脖子的项圈,“这个项圈的作用不就是追踪定位吗?”
omega男人吐出一口烟雾,两指夹着一抹猩红,意有所指地说:“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殷晏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沉声问:“还有什么作用?”
omega男人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作用多得去了,具体得看你这个项圈属于第几代,那些作用包括但不限于追踪定位、监控收音、抑制信息素。”
殷晏愣了下,他想从omega男人的话里分析出什么,无奈他的大脑太迟钝了,无法进行深度的思考。
他索性问omega男人:“抑制信息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omega男人说,“应该有人跟你说过闻不到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了吧?”
殷晏费力地想了想,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那个谁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何意珩和盛渊还一本正经地让他去医院看看。
“那监控收音呢?”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omega男人闷声笑起来,目光定格到殷晏的脖子上,“说不定这会儿他就守在手机前偷听我们说话呢。”
殷晏埋下脑袋。
omega男人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他甚至连omega男人很突兀地提起那个“他”都没注意到。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宋长斯。
本来还可以忍,可omega男人冷不丁提起宋长斯,他就再也忍不了了,发疯似的想念宋长斯。他再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omega男人问他:“你去哪儿?”
“我想我老婆了。”殷晏像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你慢慢抽烟吧,我要去找我老婆了。”
谁知omega男人伸手把他拽回沙发上。
“都十一点半了,估计你老婆在来接你的路上了。”omega男人弯腰把烟头摁熄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对殷晏说,“你现在走都走不动道,你经理也喝趴下了,谁送你回去?你老老实实等你老婆来吧。”
殷晏茫然地用那双大眼睛望着omega男人:“啊?可是我还没给我老婆打电话,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omega男人:“……”
得。
刚才的话白交流了。
殷晏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抱着脑袋靠在墙壁上,闭上眼昏昏欲睡。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连身旁的omega男人什么时候走开了都不清楚,直到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搭上他的额头。
熟悉的气息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慢慢映出宋长斯那张即便在昏暗包厢里也漂亮得惊为天人的脸。
“老婆?”殷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额头上的手。
他眼中的茫然还未散去,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两三秒,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啊!我想你想得都产生幻觉了!”
幻觉中的宋长斯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幻觉。”
殷晏大为震惊:“幻觉都会说自己不是幻觉了!”
宋长斯:“……”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着放了一杯热水的托盘疾步走近,并把水杯递给宋长斯:“客人,您要的热水。”
宋长斯道了声谢,端着热水坐到殷晏身旁。
殷晏见宋长斯坐下,非常主动地变成一块牛皮糖靠了过去。
他终于确定宋长斯不是幻觉了,幻觉中哪有这么真实的触感?
宋长斯抓着殷晏的手臂,让殷晏把身体的重心移到他的肩膀上,他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随即递到殷晏嘴边:“来,把水喝了。”
殷晏实在难受得紧,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他缠住宋长斯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撒娇。
宋长斯又开始了哄孩子模式:“乖,我们喝完水就走。”
殷晏口齿不清地问:“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宋长斯说,“你还想去哪儿?”
“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殷晏小声说,“老婆,我喝了好多酒,头好疼啊。”
宋长斯轻声哄道:“等回去了我帮你揉揉。”
“好。”
“来喝水。”
殷晏张着嘴,把宋长斯吹凉的水慢慢喝了大半。
可他仍旧头疼欲裂,脑袋沉重得宛若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把脸埋进宋长斯的颈窝里,嗅着宋长斯身上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缓慢平复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困意。
喝完水的殷晏不知不觉地靠在宋长斯身上睡着了。
宋长斯动作轻缓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抱着殷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招手喊来刚才送水的服务生:“请你帮我把他扶到我背上。”
服务生是个omega男生,闻言不由得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他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宋长斯的话:“把这位alpha先生扶到你背上?”
“是的。”宋长斯说,“麻烦你了。”
“可、可是……”服务生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连说话都结巴了,“这是一位alpha先生。”
宋长斯脱下外套裹到殷晏身上,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他扶着殷晏的手臂,转身背朝殷晏,没有向服务生解释什么,只道:“我知道他是alpha,麻烦你把他扶到我背上。”
话已至此,服务生不好多问,只好照做。
于是服务生在包厢中一群人惊诧的目光中硬着头发将殷晏扶到宋长斯背上。
宋长斯背着殷晏站起来时有些吃力,好在站起来后就轻松多了,他向服务生道完谢,径直朝着包厢门口走去。
包厢里的人不多,除了殷晏和带他来的经理外,就只有三个alpha男性和一个alpha女性以及一个omega男性。
其中三个alpha都或多或少地在其他场合接触过宋长斯,和宋长斯属于点头之交的关系。
然而今天晚上,从宋长斯踏入这间包厢起,就没有正眼瞧过那些人一次,甚至连离开时都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意思,完全把他们当成了透明人。
倒是从唯一的omega男性面前经过时,宋长斯的脚步顿了下。
正在看手机的omega男人察觉到了宋长斯的动作,大大方方地抬头和宋长斯对视。
宋长斯眼眸微垂,尽管他眼神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却能从他表情中感受到一股冷意。
omega男人笑了笑:“你可算来了,他一直在等你。”
宋长斯冷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omega男人脸上笑意不减,真诚地问道:“你是指?”
宋长斯没再说话,很快背着殷晏走出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宋长斯和殷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下一秒,他们集体松了口气。
宋长斯的气场太强大了,就算在年龄上小了他们几岁,也还是压得他们所有人都喘不上气来。
他们以前见到的宋长斯对谁都和和气气,几乎没有对人甩脸色的时候,没想到今天生起气来这么吓人。
早知道就不灌殷晏那么多酒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传说中纨绔爱玩的小少爷还没有他那个三杯倒的经理能喝。
“话说回来,小宋总不愧是殷老爷子亲自看中的omega,不仅头脑厉害,连体质都和其他omega不一样,我还没见过哪个omega背得动alpha。”
“殷小少爷在小宋总背上都显得小鸟依人了。”
“看来omega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脆弱嘛。”
一群人说完,都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想去——看来传言殷小少爷要代替他哥和小宋总结婚是真的。
而且殷小少爷和小宋总看上去挺恩爱的,小宋总那么清高矜持的一个omega,居然愿意放下身段跑来会所背殷小少爷回家。
就在包厢里的一群人啧啧称奇的同时,宋长斯也把殷晏背上了车,他让殷晏躺在后座,拿来靠枕放到殷晏脖下,又拿来毯子盖在殷晏身上。
开车回到地下车库,宋长斯一个人背不动殷晏,便打电话让值夜班的保安帮忙一起把殷晏扶上楼。
殷晏躺到柔软的床上,脑袋在枕头里一歪,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长斯送走保安,先把殷晏浑身脱了个干净,又从浴室里拿来用温热水打湿了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替殷晏擦拭脸和身体。
擦拭完后,才帮殷晏穿上睡衣。
整个过程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殷晏多次不配合,试图往宋长斯的怀抱里钻,即便醉得没意识了还在宋长斯的腰间摸来摸去。
宋长斯把殷晏的手按回去,结果殷晏安静了没几秒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无奈之下,宋长斯找了条领带把殷晏的手绑到脑袋上面。
殷晏总算老实了,半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宋长斯。
宋长斯也不是第一次照顾喝醉酒的殷晏了,之前好几次殷晏跟着他经理应酬回来,都醉得不省人事。
但他是第一次感觉心力交瘁。
“你老实一点,别乱动。”宋长斯解开殷晏手腕上的领带,把不死心地想起身抱他的殷晏按回床上,捻了捻被子。
刚站起来,就见殷晏又想起身。
宋长斯拉着脸,沉下声音道:“你再乱来的话,我就生气了啊。”
听到这话,殷晏果然不动了,只从被窝里露出一双被生理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大眼睛,可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见状,宋长斯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上前摸了摸殷晏的脑袋,低头在殷晏脸颊上亲了亲:“我很快回来。”
宋长斯不会做醒酒汤,幸好冰箱里材料充足,他在网上搜到醒酒汤的教程,很快就做出来了。
趁着把醒酒汤放凉的功夫,他迅速洗了个澡。
洗完澡,他端着醒酒汤喂已经睡过去的殷晏。
喂醒酒汤的过程似乎比喂小孩子吃药还艰难,至少小孩子不会对喂药的人动手动脚。
宋长斯不得已又找来领带把殷晏不老实的手绑住。
等他们折腾完后,早已过了十二点。
宋长斯去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再回到卧室,却没什么睡意,索性起来把殷晏沾着酒气的衣服和内衣裤全部洗了。
把殷晏晾干的内裤收进衣柜抽屉里时,他忍不住多看了眼抽屉左边的角落。
他知道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这么多天来,每次无意间看见殷晏偷着窃喜的小表情,他都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忙完一切,宋长斯披着外套来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他拿出手机点进他和华盈的微信聊天框。
除了节假日外,他和华盈每天都在见面,有事就当面说,不在一起就打电话,因此他们微信上的聊天内容少得可怜,还都和工作相关。
宋长斯点开输入框,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方悬了半晌,最后按住了语音说话键。
“华盈,我问你件事。”宋长斯斟酌道,“之前我骗了殷晏的那些事,你认为我有必要向他坦白吗?”
没想到华盈还没睡,发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宋长斯接通语音。
华盈开门见山地说:“表哥,我认为你还是告诉他比较好。”
宋长斯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
冬末春初的风还带着明显的凉意,迎面吹到他脸上,可他仿佛感受不到冷,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表哥,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看你自己,你就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么漏洞百出了。”华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和殷晏关系时,我以为你是为了顺利和殷回结婚才对殷晏好,可我知道你和殷晏关系后,以我对你的了解,瞬间就猜到了你之前在打什么主意。”
宋长斯沉默地抿了抿唇,风把烟头的火星沫子吹到他手上,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殷晏相信你才没有想那么多,你亲口告诉他,总比以后他从别人口中听到风言风语要好吧?要是其他人就算了,可殷晏那孩子实在恋爱脑……”
宋长斯幽幽打断她:“你说谁恋爱脑?”
华盈:“……”
行吧。
她表哥护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于是华盈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殷晏那孩子谈恋爱太认真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对他造成的打击肯定不是一般的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就坦诚地把以前的事跟他说一遍吧,他那么喜欢你,我估计他不会怎么生你的气。”
宋长斯嗯了一声,反应平淡得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华盈的话听进去。
“我再考虑一下。”
“你还考虑什么啊?”华盈气得嘴巴都歪了,偏偏对方是她的表哥兼领导,她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接着劝,“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有什么好考虑的?”
宋长斯把烟头摁在栏杆角落的烟灰缸里,口吻颇为自嘲:“我考虑一下怎么说。”
华盈没好气地说:“直接说呗。”
宋长斯笑道:“直接说我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看中他了吗?因为他年龄小,容易培养,也好掌控?”
华盈:“……”
“还是说我一开始勾引他压根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他比他哥好色,也比他哥容易上钩?”
“……”
“或者说我送他的那个项圈还有收音功能,我经常偷听他和别人说话?”
“……”
宋长斯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闭了闭眼,像是终于感受到了风的凉意,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因为我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喜欢才接近他,所以我不敢说。”宋长斯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痛楚,但被他隐藏得很好,“在和他相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抱着其他目的,甚至在和他接吻时,我心里想的也是亲五秒就够了吧?不想再多了,也不想再进一步发展了。”
华盈那边安静得落针可闻。
说向殷晏坦白容易,可是把这些坦白的话说出来后,才发现这些话到底有多么伤人。
每句话乃至每个字都能变成一根刺向殷晏的针。
半晌,华盈艰涩地挤出一句话:“不然再等等吧。”
“不用等了。”宋长斯突然说。
华盈不明所以:“啊?”
宋长斯定了定神,缓慢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打开的玻璃门旁边的殷晏,表情僵硬地动了动唇:“我刚才都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