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可以。”
伏黑惠站在走道的边缘, 方才他所在的楼梯口混乱不堪，零散的男女从眼前慌张跑过，由于人不多, 疏散的倒也挺快。
真就没有一个人质疑火灾？
别说火了，这连烟味都闻不到。
宗近悟闭着眼用着他新练就的盲人走路,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这附近, 他嘴角勾着笑, 脚步轻快走到伏黑惠的身边。
“当然啦。”
他将手肘向后整个人搭靠在窗台上，头微仰侧过“看”向伏黑惠, 有点点阳光穿过破烂的遮阳棚落在他脸上。
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没有谁想上班的嘛~”
就算是假的, 只要大家集体翘班，又有理由, 错的只会是传谣言的那个人。
这不机会正好。
日本大部分公司都是终身企业制，正常情况不能辞职。
不管公司是衰败还是繁荣都必须按照合约为企业工作，除非公司破产。
而在这栋写字楼里工作的, 恐怕早已厌烦这份工作，只要路过他们工作的地点，稍微扫一眼办公室里拥有的氛围，就能很轻易感受出。
他们大多数人的情绪都是麻木的。
事实上, 从恶劣的环境上看，他们讨厌这份工作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让他在这种环境工作, 他也不干啊～
伏黑惠没有看到他们办公的时候，对此感触不是很深, 但对于宗近悟这句话，他沉默下来，因为很难反驳。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离开的时候, 与其说是避难……
他们脸上的表情完美应和了宗近悟所说的话。
伏黑惠只需要微微偏头就能看见楼下跑出公司的那些人，他们没有嚎叫失火，甚至没有回头看，基本不带停顿的走了。
伏黑惠：……
不过就算这样，只疏散一栋楼的人对即将诞生强大咒灵的地方是不够的。
总不能让他跟宗近悟分头去附近的楼一栋栋大喊失火。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不存在实施的可能性。
果然还是需要上报。
这可会是格外强大的咒灵，不能拿他人的生命开玩笑。
这么想着，伏黑惠伸手拿出手机。
宗近悟说完那句
话就在调试着刚想出来的术式。
在范围内没有低于一定咒力含量（四级诅咒程度）的一定体积（0.019立方米）以上生物时，展开隔绝内外咒力的特殊性［帐］，附带微弱的帐外清除咒力的功能，附带隐蔽隐藏，诱导暗示功能。
而包裹住的范围，只有方圆二十米。刚好将整个写字楼的上半部分圈齐。
也就是超小型［账］。
隔绝了咒力加上隐蔽性，让结界将两边分隔开来，一时之间连信号也隔绝屏蔽了。
宗近睁开眼，打算直接去到咒胎附近。可在此之前就看到身边伏黑惠面对手中手机亮着的屏幕，整个人面无表情。
伏黑惠的表情波动不大，但也不代表没有表情。
所以少年这会脸色实际上有些不太好看，感受到宗近悟起身的动静，抬眼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宗近悟头顶飘出无辜小问号。
……怎么了～？
伏黑惠熄灭屏幕把手机放了起来，刚才过于无语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咒力越来越浓烈，感受到接近上一次曾承受过的压迫感，他瞳孔微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警惕而紧绷起来。
在哪里？
“在楼上哦。”宗近悟指了指上方。
所以他才选了这一层喊话，而不是在上一层喊。除了这层喊话接受范围大一点以外，还有最好不要惊动咒灵的因素。
不然……
咒灵会在被威胁下加快成长导致还没离去的人员伤亡是小，他更怕他忍不住把那可大坨又肮脏的诅咒给清除了。
幸好他没有洁癖。
这回他没有让伏黑惠不用紧张，面对双特咒灵，还是警惕些好。
考虑到伏黑惠或许会对浓郁的咒力感到不适，宗近悟琢磨着，单独在伏黑惠的身上套了个结界术，保护用。
写字楼里除了两位咒术师外空无一人。
最高层的楼道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响声在走廊里回荡。
一道脚步轻快到不太正经，另一道一步步脚踏实地，落地时间间隔都差不多，格外沉稳。
中央最大办公室内，诅咒已经快要浓厚到普通人也能看见的程度了。紫色的咒力由于浓缩精纯的关系，颜色
越来越深，此时已经接近黑紫。
咒胎存在其中，但若是不靠近，没有亲眼见到这幅场景，光凭五十到两百米外所感受的咒力，是相当难以相信这里孕育着咒灵。
如果不是它天生带着的能力，那就是有诅咒师或是咒灵人为的。
关于这个，宗近悟只需要看一眼。
主能力跟扭曲感知相关，所以就连他都对这个咒灵有所误判。
距离对方的诞生……就是现在。
“——”
诅咒聚拢收缩，耳边能听见宛如心脏跳动的沉重鼓动。
本来就光线有限的办公室更加暗沉。
“……吵死了，全部杀掉就行了吧。”从听不清的模糊话语，逐渐变得清晰，话语逻辑明确，吐字也不再含糊。
人形的咒灵刚诞生就是成人的大小。
它有一半的身子像正常人，有着正常的五官与人类的肌肤头发。它的身子从中间割裂，另一半像是被剥了皮的肌肉，红的仿佛能够往下滴血，看着分外惊悚。
只有一边完好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两名咒术师。
咒灵舔舔嘴唇，露出见到猎物，要将对方撕咬吞噬下去，愉悦又残忍的笑，唇角几乎要拉到耳根。
-
正午，宠物医院外。
五条悟站在医院的门外望着上面的牌匾。
几小时前照顾两只猫崽的小护士，正倒完垃圾往回走。
看到这瞩目的身高与白发，就算服装打扮跟先前不一样，第一反应也是人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换了衣服。
“那个……五条先生？”
毕竟男人不管是身高，还是俊朗的面容，还是那双能夺人心魄的眼睛，更或是那吸引人眼球带着点痞气又大方自若的气质，这些综合在一块，世间有两个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别说作为女性的小护士，就连男医生都没有躲过。在送走两个看着还是高中生的少年，医生沉默几秒缓缓朝她问了一句。
——“你说他还会来看猫吗？”
小护士哭笑不得的拿到了仰慕医生的联系方式，并获得一个任务：如果见到了人就通知他。
所以就算只是时隔一小时又见到了五条悟，小护士也完全不觉得奇怪。
甚至还帮他补全了理由
。
比如说早上衣服脏了，所以换了一双衣服，比如说眼睛本来就有伤，所以遮了起来。
哎呀，这样对方的同伴不在，五条先生走路岂不是很困难？
在她看来，宗近悟是非常爱猫的人。
愿意为自己不养的猫花钱的人本来就少见，而这位五条悟先生一次性花了那么多，想必很喜欢猫咪，既然如此，过去一个小时不放心的回来看，也不会很奇怪。
这种客人她也是见过的。
通常在确定宠物医院能够好好照顾之后，就会逐渐减少前来的次数，最后就不会来了。
想到这，她思维企图歪掉又被她强行掰正。
不不不不，用马虎的手段来延长客人来店的事绝对不能干！
她怀着怜惜心疼跟遇到同好的喜爱，语气比早上还有温柔了两三度，态度超好的问：“五条先生是回来看猫的吗？这边请。”
小护士推开门掌心向上示意一下。
“？”留意到小护士情绪的五条悟微怔后唇角勾起浅笑，如善从流的顺应要求进去了。
刚好，就让他看看那个小家伙在宠物医院里做了什么。
宠物医院不算很大，但很干净。
走进来是小小的走廊，前台边缘就是独立的诊室，小护士路过第二间的时候探头进去：“医生，五条先生来了。”
医生下意识冒出“不是才刚走吗”的想法，下一秒他站起身，快步走出诊室。
用着一脸我很正经很沉稳心如止水的模样，热情的带五条悟去看今天早上送来的两只猫。
才过去了一个小时，小猫想有什么变化都难。
两只秃毛的猫崽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睡得香甜，一白一黑，还挺和谐。
五条悟站在床笼前若有所思。
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在心里还是有点b数的。
听着医生跟护士在自己耳边夸赞他很有爱心，两只猫猫很有福气能遇到他。但五条悟知道，遇到这种事，他大多还是看心情的。
如果想了，那就捞。
如果不想，他可以走的头都不回。
这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是非善恶模糊的状态，是他高中时期，不管是老师还是了解他的
朋友都相当操心的一个问题。
心情啊，还真是微妙。
来这么一出，是因为身边的惠吧？
五条悟还真有些意外，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他们关系还不错。
“它们过得还好我就放心了，那就拜托你们继续照顾了。”五条悟在身边的叽喳声中开口。
实话实说相当敷衍，却没人看得出来。
“不会，一点都不麻烦。”医生开口，小护士在身边连连点头。
五条悟正要说些什么道别，突然唇角按下抿起，不到半秒他恢复之前的作风，跟两位打完招呼离开宠物医院，神情才彻底严肃下来，拉开了一边的眼罩。
他直面有着数栋高楼的方向。
[帐]。
不，应该说是完全没有见过的，新型的结界术。
它成一个完整的圆形，悬空一样的罩在写字楼的上半部分。
他能从中见到帐的基本框架，还能见到咒术高专的结界结构，结界术的构成并不困难，正是五条悟能够轻易理解的程度。
就算不凭这个，他也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那上面流转的是他的咒力，跟他同根同源的力量。
竟然能让宗近悟都放出这样的帐。
本来以为惠是因为总瘫着张脸而引起了宗近悟的兴趣，从而把人拐出来欺负，现在看来，他们总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真是让人操心呢~”
他说话时最熟悉的语气总让人觉得暧昧。
他向那个方向走去。
在360的视角里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视线死角的那瞬，正午走出来干饭的人流像水一样涓流不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个人光明正大的消失在原地。
-
“会说话……”伏黑惠表情空白，说出的音节断的突兀，他眼神透着难以置信，尤其是在落在那跟人类差不多的咒灵身上。
哪怕暂时意识不到这件事情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也难以接受。
眼前的视线忽然黑暗下来，第一反应应战的伏黑惠微怔。
温软的肌肤捂在他眼睛的位置，只靠感觉也能知道这是人的手掌。在眼睛被蒙住之前，咒灵距离他还很远，并且如果是咒灵，也不可能这样无害的捂住他眼
睛。
是宗近悟。
可是为什么？
他还没有做出反应，那只手只碰了他下就离开。
伏黑惠眼前什么都没有，在他要转头找人时，一振劲风反应慢了两三秒，才跟上刚刚快速略过去的存在，带动伏黑惠的头发。
他福至心灵在思维运转之前顺着风向看去。
宗近悟此时正跟那名咒灵僵持在一起。
方才在他眼中还和与人类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区别的咒灵，这会半边身子通红，没有毛发肌肤，没有眼球没有牙齿。
咒灵正一手握拳打在宗近悟伸出的掌心上，他们虽然僵持着，但宗近悟脸上却不再轻松，他姿势没什么变化，可要是仔细看去，似乎能看见手臂在颤抖。人形咒灵笑得张扬，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在他手下苦苦支撑的人类，压制与即将可以的凌虐让他情绪高涨，满脸潮红地兴奋起来。
“嘎啦……”
地面发出细微的声音，宗近悟脚下的地板由于承重裂开一道细密的裂口。
一滴不知道从哪来的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向下滑去，滴落在地面染湿了裂口里暴露的水泥。
咒灵忍耐不住地大笑，有些刺耳笑声在这层楼里回荡。
立马明白刚刚自己所看见的不是真实，伏黑惠深吸口气，握紧了拳头，感受到自己湿润的手心。
“轰——”
就在这短短的时候，咒灵将宗近悟甩了出去，砸塌了一面墙。
“五条……！”
这大概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他伸出手臂挡住飞溅的灰与碎片，眼睛尽力睁着去看情况。
烟尘膨胀般的笼罩，伏黑惠根本看不清咒灵的方位，它就一刻不停的乘胜追击，冲进了烟雾里。
里面传来像是不及对抗的对招声。
……该死。
伏黑惠眼神紧张，双手合拢做出召唤式神的手势，脑海中想着自己所有式神，却发现至少目前……就算召唤出来，他的力量也十分渺小。
他咬着下唇。
烟雾因窗户被打破，被外面的空气卷散。
里面此时终止下打斗，才能看清场景。
“真不错……你，”咒灵擦着人类半边身体脸颊上缺掉的一小块血肉，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只眼彤
彤有神的看着宗近悟，“人类都跟你一样强吗？”
烟雾散尽，比起那边的咒灵，宗近悟的模样就过于显目了。
他跟走来游街似的，与开打之前的模样没有变化。
分明被打飞撞塌了一面墙，地面上都覆盖了细密的粉末，可他的身上一点灰都没有。
白发随着风飘动，刘海发梢下的六眼美丽得像一颗湛蓝的碎钻，唇间带着熟悉的弧度，双手插在兜里，站姿自然又笔直。
是[无下限]。
直到明白宗近悟会用无下限，人也没事，在松了口气后，伏黑惠才发现自己刚刚原来一直悬着心。
可是刚才……
为什么会被打飞出去。
也不用等他疑惑，站在那的宗近悟揉了下散乱的白发，就像高中生上学发现把笔盒落在了家里，用着苦恼的口吻抱怨。
“啊……果然装不久吗？”
什么颤抖的手臂，滴落的汗，裂开的地面。
颤抖是自己故意在用力，人在刻意用力的情况下，是可以造成手臂颤抖的效果的，而这并不局限部位。
无用的知识增加了.jpg。
至于汗……只能说，多谢天花板裂开的水管友情赞助，这天赐良机不好好把握那可就又傻又浪费。所以宗近悟借着自己“流汗”，营造接招接得艰难，一副快要撑不住的样子，给地面加了一把力。
地板：= =。
我@￥……%……*#&！
“唉，怎么办呢。”宗近悟朝咒灵走去。
好像目的也达到了，要不开始拔除吧？但是这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双特，要不要借它特训特训……啊不行，惠还在旁边，要是咒灵聪明点去攻击惠就不好了。
倒也不后悔带他来……
宗近悟在边靠近的时候边放弃了隐蔽气息，他在想事情，没有发现咒灵眼里跃动的眸光，却在咒灵动身的一瞬间察觉到，因此中断自己想到一半的想法。
在伏黑惠身侧挡下咒灵的攻击。
他们这么一来带起的动静因为周边都还来不及反应，此时才出现两声破空爆音。
大概只有咒灵能面对宗近悟此时恐怖的神色。
“你想做什么？”
他语气不带任何不正经，平
淡下掩盖的是一些混沌的情绪，对伏黑惠来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宗近悟这么冷的声线。
其实很平，却让人背后发麻。
……
“轰——”
场景反转，这次被踹飞出去的，是咒灵。
这次宗近悟没有给自己下什么限制，本来就是一面倒的战局直接开启碾压，而这场战斗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发泄着什么。
咒灵就算找到机会逃开，也会被宗近悟无缝捕捉。
正如他带伏黑惠来的时候所说的，会保护好他。
哪怕伏黑惠此时毫无防备的站在原地，咒灵也没有办法接近他，更别提伤害他了。
“别，别。”咒灵跑得狼狈，心里恨得紧，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有些示弱的咬牙道，“你到底是什么，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他刚出生，说什么都不懂没错，却也不能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他会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比如周边的诅咒像母亲的怀抱，是根源。
附近有大大小小的同类，可都比他弱得太多太多了。
在他真正变成这副模样之前，由于天赋能力，他很早就觉醒了意识，于是便维持着[扭曲感知]的能力，一边窝在自己舒适的母胎中，一边观察着下面的人类。
这群会动的长条柱子，只要出现在房间内，就总是能给他很好吃的食物。
在他的印象里，人类同等于粮食并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由于接受了太多关于有些扭曲的人类负面情绪，他格外喜欢那些人脸上流露出恐惧怨恨这些格外美味的神色。
但他也会衡量，比如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
或者说。
是宗近悟让他被迫光速学会了这个。
宗近悟没有回答，就算看到他主动放下了防备也没有停下。
咒灵咬咬牙，过了一遍脑海里出生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视频，脸色扭曲的想要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望向宗近悟，求饶：“拜托了，我才刚出生，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我不会做坏事的，你不要杀我~”
他话语后面很生硬的上翘了下。
宗近悟正要捶上去的一拳打歪了，他退其求次，一脚把咒灵踢皮
球一样踹了老远。
先前为了一直控制住咒灵，宗近悟都会控制力道，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太远，免得被声东击西。
真没想到这咒灵会来这么一遭。
伏黑惠在看到对方神情听完话，但凡这个地方要是有外人在，怕是要佩服死他。
因为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只要忽略他滚动的喉结与正在地震的瞳孔。
宗近悟一脸恶心的搓了搓手臂，往前了一段距离守着那只咒灵，如果对方要起来继续搞攻击，不限于物理攻击还是精神攻击，他都要让对方用不出来。
“哟~！”
[帐]毫无波动被一个人穿进来，五条悟一脚踩在窗沿，下秒落在地上。
“老师。”伏黑惠松开了拳头。
他认为只要五条悟来了，那么这件事情就快要解决了。
正所谓没危险的时候五条悟的身边最危险，有危险的时候五条悟的身边最安全。
就算这位老师平常再怎么不正经，都不能否认伏黑惠有的时候是相信并依靠他的，或者说，五条悟的学生多少都会有点类似的感受吧。
与他同样，五条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他打算耍宝的用很元气的声音来一句“不用担心，因为我来了！||ヽ(*￣▽￣*)ノミ|Ю”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更快的开了口。
而其中的内容让两个人都发了怔。
那是。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