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都已经走到拐角处的李卓风几人发现果东和陈然没跟上, 回头看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面对这样的两人,李卓风一群人一时间都有些懵, 两人刚刚不还在吵架,这才多久就又和好了?
“好了。”给果东擦干净脸,陈然放下手, 带着果东跟上李卓风几人。
整个公寓已经陷入夜幕之中, 被那份夜色衬托渲染,公寓变得更加破旧阴森。
重新回到公寓门口, 面对黑洞洞的公寓大厅,一群人内心都本能拒绝入内。
“你们去找朱玛。”陈然道。
“你们不陪我们一起去吗?都这时候了就别拖了,一起去找吧,这样也能尽快找到笔。”朱赵天抢先开口。
他虽然不明白果东和陈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已经看明白, 一群人里就果东和陈然两人是有真本事的,跟着他们才是安全的。
陈然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他看向果东, “小心。”
“嗯。”果东点点头。
他第一个带头跨进大门, 来到大厅中, 他脑袋左右转动, 随后消失在楼梯口。
见果东离开,见陈然不理会自己,朱赵天本就漆黑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越发觉得果东一群人什么都不懂,这种时候明明就应该一起行动,尽快找到朱玛。
看见果东离开,陈然又看向李卓风几人。
“你没事吧?”李卓风看向告近。
“撑得住。”告近摇头。
三人中告近最是狼狈, 他手臂本就受了伤,后来再被朱玛一撞一摔,现在伤口溢血不止,他整个衣袖都已经被血浸透。
李卓风看向陈然,“我们会尽快找到她。”
说着,李卓风三人快速向着门内而去。
“你们……”朱赵天紧咬牙关,陈然他们压根就不听他的话,如果让他来安排……
李卓风三人进门后,陈然也迈步进了大厅。
朱赵天见自己不被理会,拿着长棍的手都青筋暴起,但他终究只是一人,所以他最终还是妥协,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进门。
他没去追李卓风三人,而是跟上了陈然。
陈然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分开行动找到人的几率更大。”朱赵天道。
陈然无视朱赵天的那些小心眼,他看了眼在一楼挨着寻找的李卓风三人,上楼。
他们才走到一楼拐角处,迎面就碰上一人。
下楼来的人是陈讼,面对这天降异状,陈讼脸上松弛皮肤下的肌肉都在抽动。
迎面撞上陈然和朱赵天,陈讼也吓了一跳,认出两人,他拍拍胸口,“你们吓死我了……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滚开。”朱赵天不耐烦。
“朱玛的儿子死了,成了鬼,回来寻仇来了。”陈然面无表情如同描述天气般说道。
“……什么?”面对朱赵天和陈然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及陈然那惊人的话语,陈讼有瞬间的混乱,混乱之后则是慌乱。
“你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哪来的鬼……”陈讼眼珠子左右转动。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其它可能,能把这整座公寓变成这样?”陈然面无表情地反问。
现在明明还是中午,天色却一下就暗下来,就算是要下大雨,也没有这种暗法。
陈讼越发慌乱,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很快,陈讼似乎想到什么,精神为之一振,他两只眼睛朝着楼下公寓大门的方向瞥去,欲图逃生。
“你跑不掉的,这整座公寓都被他控制了。”陈然道。
希望被打破,陈讼脸上的肌肉抽了下。
“想要杀了他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他附身的附灵物,他的附灵物是一只蓝色的圆珠笔。”陈然道。
话音落下的同时,陈然向着楼上而去。
朱赵天见状,赶紧跟上。
陈讼看看敞开的公寓大门,又看看往楼上而去的陈然和朱赵天,迟疑一瞬,一咬牙,转头跟上陈然。
“不要跟着我,去找笔。”陈然上到二楼平台时发现陈讼也跟了上来,他本就冰冷的眼中越发多了几分寒意,他没空去保护他们。
“别这么说,我跟着你也是找……”朱赵天握紧手中的棍子,哪怕被驱赶他也厚着脸皮要跟着,陈然明显比李卓风他们三个靠谱。
陈然一眼看穿朱赵天所想,他勾起嘴角冷笑一声,“那随便你。”
朱赵天该不会以为他不和李卓风他们走一起,单独行动,是为了更好的自保?
白痴。
陈然彻底不再搭理朱赵天,他拿着长刀左转,向着一楼地走廊中走去,来到第一间屋前,陈然毫不客气地抬脚踹门。
房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空荡荡被阴气笼罩一片黑暗的世界。
陈然进门,挨着挨着寻找起来。
这些房间陈然之前就已经找过一次,那次他什么都没找到,再次寻找他依旧什么都没找到,但他并未停下,他总不可能就站着等笔从天而降。
看着陈然把客厅、卧室甚至洗手间、厨房都翻了一遍后,朱赵天逐渐有些不耐烦,“你该不会准备把整栋楼二十间房都找一遍吧,这得找到猴年马月?”
陈讼一直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见陈然真的要找笔,逐渐冷静下来的他不安地开口,“你们说是朱玛的儿子回来复仇了,可他不是还活着吗?”
“死了,都死了有好几天了。”朱赵天本不想搭理陈讼这个老色鬼,但他更不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死了?”陈讼惊讶,“可朱玛……”
第一间屋没找到,陈然无视两人,转身出门向着第二间而去。
几乎是在他踏出门口的那一瞬之间,朱赵天和陈讼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手中的长刀就出鞘在走廊中迅速横劈划过。
随着他长刀地挥出,一道黑色的火焰瞬间燃起,旋即是一阵凄厉的尖叫,“哇啊——”
尖叫声非常尖锐,尖锐到让人耳朵都发痛,但最让人难受的却并不是那种尖锐,而是叫声中透露出的痛苦和恐惧。
那两种情绪似乎能透过声音渗透进他们灵魂深处,让人止不住地跟着颤抖起来。
在那尖叫声中,捂着耳朵的朱赵天和陈讼才总算看清陈然砍到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鬼婴。
他大概三四个月左右,身体还未完全长开,他整个呈黑色透明状,只一双眼睛红得惊人。
身体被一分为二后,他一边如同婴孩般凄厉惨叫痛哭着,一边在黑色的火焰中化作灰烬消失于世。
随着灰烬的彻底消失,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陈然收了刀,浑不在意的继续向着下一间屋而去。
“这……”陈讼还是第一次见到鬼,原本还将信将疑,现在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就差尿裤子。
就这片刻时间,陈然已经一脚踹开旁边的房门进屋。
见陈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朱赵天和陈讼吓得立刻小跑着跟上。
进门,陈然如同上一间屋一般开始挨着搜索,要寻找圆珠笔。
这间屋是之前紫静她们住的那间,屋里的沙发上桌上还摆放着许多没来得及吃完的零食,那些零食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因为阴气的影响,已经长满蛆虫。一条条乳白色的虫子在桌上地上蠕动,光是看着那场景就令人头皮发麻。
卧室床上也乱糟糟,之前紫静她们根本来不及收拾。
“只要找到笔,真的就可以杀掉那小鬼?”陈讼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鬼婴。
陈然看了他一眼,没开口,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白。
陈讼稳了稳心神,赶紧到一旁帮着翻箱倒柜,他手慌脚乱地拉开床头柜,他本是想要看床头柜中有没有笔,抽屉拉开,他却对上一双满含恶意的红眼。
抽屉当中有鬼!
“……啊!”陈讼吓得尖叫。
那鬼也是个婴儿,但比起刚刚的婴儿却要更小得多,他看着像是早产的存在,身体小得吓人,身上的肉也红彤彤皱巴巴的。
那鬼婴几乎是立刻伸手拽住陈讼的手臂,被触碰的瞬间,陈讼只觉一股寒意涌进身体,他一个寒战,本能甩手。
那鬼婴的手太小,整个手腕甚至才成年人两根手指粗,被陈讼这么一甩,他居然还真的被甩掉。
躲过一劫,陈讼吓得屁滚尿流,连着倒退好几步,狠狠撞在身后的衣柜上。
“咯咯咯……”那婴儿用着不同于正常婴儿的笑声笑了起来,他视线扫过陈讼、陈然,最终居然落在了朱赵天脸上。
“滚!”和那双猩红的眼对上的瞬间,朱赵天头皮一阵发麻,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直接就用手上的棍子朝着那婴儿打去。
他用尽力气,那婴儿又还小,骨头都还没硬,他一棍子打去竟然直接把那婴儿打成一团肉泥,血肉飞溅,糊了他一脸。
笑声戛然而止,但仅一瞬,那声音就又响起。
“咯咯咯……”
“咯咯……”
见那婴儿都被打成一团泥居然还能笑,陈讼吓得两只腿忍不住地打颤。
朱赵天脸上一丝血色都无,他脑子空荡荡,吓懵了的他直接抬起棍子对着那团肉泥又是一阵狠敲。
棍子打在肉迷上,血肉飞溅,床上、墙壁上到处都是,也让朱赵天脸上身上都是血,但朱赵天却丝毫不敢停,他生怕一停下就又听见那笑声。
一阵乱打,直打到手腕得发酸,朱赵天才停下。
他慌乱的转动脑袋,要寻找陈然。
陈然并为理会他,他趁着这机会把屋里其它几个柜子以及床下都找了一遍。
没找到笔,陈然向着门口而去。
浑身都在颤抖着的朱赵天赶紧小跑着跟上,吓得都快跌坐在地上的陈讼,也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上。
出了门,朱赵天和陈讼两个人都止不住地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从屋里传来的“咯咯”的笑声,再次让两人如置冰窖彻体发寒。
陈然无视一切,一心就只有圆珠笔,他来到第三间房前,他抬脚就要踹门。
“你做什么?”陈讼快跑两步来到门前挡住房门,这是他的房间。
“我的房间就不用找了,这里面绝对没有……”陈讼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左右颤动。
“少碍事,滚开。”朱赵天抓住陈讼一把把他拉扯开,“你常在床底下的那些照片,我们早就看过了,死恋童癖!”
听见这三个字,知道朱赵天没说谎,一股怒火涌上陈讼心头,“你们凭什么进我房间?”
“现在知道怕了?”朱赵天冷笑,“你偷拍人家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怕?你这种死变态就应该被抓起来枪毙。”
陈讼被骂得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
就这片刻时间,陈然已经踹门进去。
陈讼还想阻止,他绕过朱赵天急忙冲进门,一进门,一看清楚屋里的状况,他就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人也连着倒退好几步。
就和之前紫静她们住过的房间一样,陈讼的房间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贴得到处都是的夸张海报,海报上的人都变了模样,她们不再是原本那极尽诱惑的模样,而是化作了有着小孩子脑袋身体肢体扭曲弯折的模样,他们变得就像一个个畸形的“小孩”。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海报中那些小孩的身体都腐烂得能看见内脏和骨头。
那些烂掉的血肉都顺着海报流淌出来,淌得一地都是。
他们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陈讼,像是恨不得从画中爬出来撕烂陈讼。
002.
“啊——”陈讼吓得想要逃走,他两条腿却哆嗦着根本不听话,他只能靠在对门墙壁上,在那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朱赵天也吓了一跳,根本不敢进门。
朱赵天刚准备靠在墙壁上等待,刚刚那屋那“咯咯”的笑声就突然变得清晰。
他僵硬着身体缓缓朝着那边看去,就在紫静她们那屋门口,一团被锤成肉泥的东西正缓缓地爬动,要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啊!”朱赵天心口狠狠一紧。
陈然全然无视那些存在,他耐心十足的在屋内寻找。
陈讼屋里的东西多而杂,要寻找一只小小的圆珠笔并不容易,所以陈然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陈然再出来时,朱赵天和陈讼两人额头上都已经满是冷汗。
那团肉泥已经爬到陈讼房间门口,朱赵天和陈讼不得不退到走廊里一边。
“咯咯咯……”
“咯咯……”
陈然看了眼那肉泥,继续向着下一间屋而去。
“你……”朱赵天看着那追着他而来的肉泥,脸上的肌肉抽动得欢快。
陈然无视朱赵天眼中的愤怒,一脚把门踹开。
房门打开的瞬间,陈讼立刻迫不及待的向着门里跑去,要躲得远远。
“别去——”陈然反应最快,立刻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陈讼因为惯性的原因半个人都已经冲进屋里。
陈讼冲到门口时,抬头间,却对上一双双猩红的眼。
反应过来,陈讼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就猛地从屋顶上跳下来,一把抱住陈讼的脑袋。
“哈哈……”小女孩笑得很开心。
“不要,滚开——”陈讼伸手试图把那小女孩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但他的手却从那小女孩身上穿过,他根本触碰不到那东西。
陈讼慌了神,他身体在那不断传来的寒意中颤抖,混乱中他扑向陈然,“救命,救我,救救我……”
陈然几乎是在陈讼被抱住的瞬间就拔刀挥刀,他动作极快,但就在他的刀尖即将触碰到那小女孩的背时,那小女孩整个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陈讼。
陈讼满含恐惧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就如同他整个人一般,彻底消失。
陈然蹙眉。
“嘿嘿……”
漆黑的屋内,一双双猩红的眼笑着看着门口的陈然以及朱赵天。
“陈讼他……”朱赵天喉结滑动,他知道这些鬼能把人抓进墙壁,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谁被抓走。
朱赵天因为太过惊讶和恐惧而变得迟钝的大脑,也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陈然不跟着其他人,因为这些鬼也早就已经察觉陈然和果东才是他们最大的阻碍,所以……
陈然单独行动,就是作为诱饵般的存在,他在给李卓风他们争取时间!
朱赵天喉结滑动,他腿肚子哆嗦着要逃跑,他脚才往后退出一步,脚底就传来一阵湿滑粘稠的触感。
“咯咯……”
朱赵天浑身僵硬,他战栗着缓缓回头看去。
那被他锤成肉泥的小鬼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他的脚边,随着他缓缓回头的动作,那团肉泥里有一块像是手的肉泥缓缓抬起,然后落在他的脚踝上。
“咯咯……”
丝滑冰凉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让朱赵天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滚——”朱赵天到了嘴边的话才刚吐出一个字眼,他的世界就一片漆黑。
朱赵天立刻就想要挣扎,但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被固定住,再也动弹不得。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被拉入了墙壁之中。
他瞬间慌了,他立刻拼了命的开始挣扎,他努力的从喉间发出声音,试图让外面的人听见试图求救,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始终无法从那黑暗当中挣脱出来。
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一遍后,面对越跳越快的心脏,面对越来越浓郁的窒息感,面对那份恐惧,朱赵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与此同时,另一种意义上的另一份恐惧也袭卷而来,陈然他们该不会就像放弃紫静和金沫那样直接放弃他了吧?
“嗯……”朱赵天拼了命的发出声音。
他还活着,他还没死,救救他……
黑暗之中。
果断抱着自己的兔子,一边走一边叫着告远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果东疑惑地询问,他能感觉到告远的气息一直在他周围,告远一直试图抓住他,但告远却一直不出来。
“你出来呗……”果东举起自己怀中抱着的兔子,“你出来我就把兔子借给你摸一下。”
黑暗中一片寂静。
“两下?”果东加大筹码。
“三下,最多三下!”果东一脸不舍的继续加价。
他怀疑告远可能已经察觉他下定决心要打断他腿脚的事,所以才总躲着他。
见兔子诱惑不奏效,果东抡抡胳膊,正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来硬的,五楼走廊中一扇房门就打开。
苗芳一脸慌乱地冲出门来,见到站在楼梯口的果东,苗芳赶紧向着果东跑来,“救命……救命,杀人了!”
果东看去,苗芳身上一身的血,看着极为骇人。
“杀人了,有人杀了我儿子……”苗芳冲到果东的身旁,一把拽住果东。
“儿子?”果东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苗芳家里还有个全身瘫痪的男人。
“怎么办,唔……”苗芳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似乎吓坏了。
“打电话报警。”果东很认真的提议。
苗芳愣了愣,“什么?”
“报警。我一直在这里站着,没看见任何人下楼,所以凶手肯定还在这层楼,你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就会把他抓住。”
原本正哭着的苗芳沉默,脸上的慌乱和泪水也止住。
愣了片刻,苗芳抹了抹眼泪,道:“你要不帮我看下他还活着没有?我、我不敢进去……”
果东疑惑地看看苗芳,见苗芳好像真的被吓坏,他点点头,向着苗芳家走去。
苗芳家和之前一样,到处都是一股子过期药物的味道,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股奇怪的味道之外还多出一股腥臭味。
果东熟门熟路的向着卧室而去,进到屋内,看见在床上浑身是血一双眼瞪大的那男人,果东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苗芳,“他肯定已经死了。”
苗芳嘴唇动了下,“是吗……你再看看。”
果东又看了看那男人,男人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胸口的位置一片血淋淋。
“肯定已经死了。”果东确定。
果东回头看向苗芳,看见苗芳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带血的刀,果东疑惑,“你拿着刀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苗芳崩溃,她眼眶中又有泪水溢出,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慌乱,她声音都变形都嘶哑,“为什么?!”
果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不是我杀的。”
“你这个凶手,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苗芳咆哮,她开始跺脚,一下又一下,她就像个被逼近绝境的疯子,“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果东看看苗芳又看看床上的尸体,他不想背锅,“不是我杀的。”
几乎是果东话音落下的瞬间,苗芳就拿着刀扑了上来。
果东身上的毛瞬间炸起,他时刻严记着修人皮超贵而他超穷这件事,他以前所未有的灵活身姿躲过苗芳的刀,然后迅速朝着门外跑去。
苗芳一击不成,转身就向着果东追来,“你别跑,我要杀了你,你这杀人凶手!”
听见苗芳这话,果东二话不说立刻跑得更快。
开玩笑,一刀可就是六位数的维修费!
一口气冲到三楼,暂时甩开苗芳,果东转动脑袋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脑袋转动,果东很快就有了目标,他向着302室冲去。
他手里拿着钥匙,一口气冲到门口快速开门进去然后关上,躲好,他松了口气。
“你……”本该空荡的屋内突兀的传来一道女声。
因为被追杀心脏砰砰直跳个不停的果东听见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看清屋内黑暗当中的朱玛,果东不由愣了下。
“你怎么在这?”李卓风他们到处找朱玛,结果朱玛却在他们房间。
果东看向屋里,他们并未带太多东西进来,除了水就只有一些简单的应急食物,但即使如此,果东还是一眼就看出整个房间都被朱玛翻过。
“你们……”朱玛神色变化,大概是没看见其他人,觉得果东一个人没什么攻击力,她往前走了两步,“你们之前说见到了我儿子,是真的吗?”
听着朱玛这问话,果东一下就明白朱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房间。
朱玛并不信他们说的话,却又因为这公寓中的变化而动摇,所以才来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真的。”果东道,他话音才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苗芳。
“果东?你出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苗芳一改之前的充满杀意,声音变得正常,就仿佛平时那个健谈而八卦的她。
听见苗芳的声音,朱玛愣了下。
果连忙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果东……”苗芳找不着人,甚至都无法确定果东到底在几楼,这让她有些慌乱,语气也逐渐变得不安。
“你出来吧,不要躲了好不好?”
“我没拿刀,真的,我就把刀放在这……你出来吧……”
“果东……”
“刀?”朱玛压低声音询问,她看着果东的眼中都是惊讶。
果东学着她压低声音,“她把她儿子杀了。”
朱玛脸上皆是错愕。
短暂的错愕之后,朱玛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你是说她房间里那个瘫痪的男人?”
果东看去,朱玛似乎什么都知道,刘章云的事,陈讼的事,甚至苗芳的事。
“那不是她儿子,那是她男人……”朱玛神情越发复杂。
果东惊讶。
门外,苗芳叫了半天无人答应,她越发暴躁,她又开始跺脚。
那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听见那声音,显然什么都知道的朱玛神情越发复杂,她多少信了果东的话,“她年轻的时候出了车祸,她轻伤,她儿子当场死亡,她老公全身瘫痪。那之后她脑子时不时就不正常,已经好多年……”
果东看去。
这副本中的阴气已经浓郁到令人呼吸都不畅,而阴气本身就能影响人的心智情绪。
“怎么会变成这样?”朱玛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整个公寓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然后好像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想着这些,朱玛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旋即是想到什么的惊讶,紧接着则是慌乱。
“这不可能……”朱玛退后一步。
如果要说整个公寓都变了,那这几天里最先变化的,就是她儿子的死。
“他真的回来了。”果东看着朱玛。
“羽榕……”朱玛面色越发惨白,“可他为什么……”
果东微微歪着头,“害得你儿子摔成植物人的人不是刘章云,而是苗芳?”
正因为自己儿子变鬼和苗芳的事,而逐渐陷入慌乱中的朱玛愣了下,她错愕地抬头看着果东,“你怎么……”
“你并不恨刘章云。”果东陈述。
就算朱玛一颗心肠再好,她也不可能对害得自己儿子摔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毫不责怪,还对那罪魁祸首的女儿照顾有加,这一切甚至还是建立在对方完全不接受她的好的情况下。
除非刘章云不是那个罪魁祸首,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
朱玛照顾刘庆晴,是因为她知道刘章云并不是罪魁祸首却背了锅,刘章云母女俩本就过得艰难的日子因为她而过得更难,所以心怀愧疚。
朱玛深呼吸一口气,她双手捂脸地蹲了下去,她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崩溃。
“到底怎么回事?”果东询问,说话间,他看了眼一旁角落中的那个小鬼。
朱玛并未注意到他的出现,整个人都崩溃地蹲在地上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多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她眼眶通红,眼中都是悔恨的泪水。
“害得我儿子摔成植物人的,不是苗芳……”
果东怔了下,“你不必自责。”
“不是,真的不是苗芳,而是我……”朱玛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哭音,她跌坐在地上,微有些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我儿子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把他带来公寓,我上班,他就在公寓里玩……”
“苗芳脑子一直有点问题,家里又还有个要吊瓶要照顾的男人,我看不下去,所以经常上楼帮她做点事。”
“那天我上楼帮她搞完卫生后,就顺带帮她把垃圾提下来扔,我走到一楼才发现她家房卡还在我兜里,所以我就把垃圾袋放在一楼刘章云家门口的拐角,又上楼去。”
“我再下去的时候……”
003.
果东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眼中都是惊讶。
朱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只脸上不停有泪水淌出,“我看见他躺在地上的时候直接吓懵了,还是其他人看见喊我,我才反应过来要送他去医院。”
朱玛哽咽一声,好片刻后她才又接着说道:“医生说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后,我整个人更加的懵,公寓里的人跟我说垃圾是刘章云家的时,我就像疯子似的找她家理论……”
“我在她家门口又哭又闹,我其实就想让我儿子醒过来。”
“后来公寓上面的人出面调解,让她家赔我家五千块钱,可五千块钱能有什么用?我儿子就只值五千块?我当然不干,所以就一直逮着她家闹。”
“刘章云没钱,她一个女人带着女儿生活,女儿要读书,她每个月还要省钱攒房租,更加搬不起家……”
“但她可怜我儿子就不可怜,我就不可怜吗?因为我儿子摔成这样,我和我老公离了婚,我自己的家也没了。”
“……我想起来垃圾是我自己放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之后。有天我去扔垃圾,看着手里的垃圾袋,我突然一下就想了起来。”
说到这,朱玛直接趴在地上痛哭。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过气来。
看着痛哭流涕的朱玛,果东和自己怀中的兔子对视一眼,又看向朱玛身后墙角站着的那小孩。
那双猩红的眼一如之前的平静,他似乎早就已经知道。
果东再次讶然。
果东一直以为那小孩之所以化作厉鬼,是因为自己受尽折磨,却看着朱玛原谅仇人,所以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
果东张嘴就想要询问,那一直静静注视着朱玛的小孩却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果东到了嘴边的话咽回。
果东抱着兔子走到一旁沙发前坐下,静静陪着朱玛痛哭。
似乎要把这些年的痛苦和自责全部宣泄出来,朱玛哭得像个小孩,鼻涕眼泪一脸,毫无形象。
陈然听见哭声直接穿墙上楼来时,已经是朱玛嚎啕大哭好片刻后。
两人视线对上,面对这诡异的一幕,陈然眼神疑惑,果东拍拍身边的沙发。
陈然看了一眼朱玛,又看了眼在墙角的那小鬼后,来到果东身边坐下。
朱玛哭了许久,久到果东都坐累都换了两个姿势后,她才哭累才停下。
抬起头来,看见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陈然,朱玛有瞬间的惊讶,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更失态,她很快收回视线。
“圆珠笔在哪?”陈然询问。
听见“圆珠笔”三个字,朱玛和她身后墙角的那小鬼都抬起头来看向陈然。
朱玛脸上都是惊讶和复杂,那小鬼脸上则是愤怒,他知道那圆珠笔代表着什么。
“你们要圆珠笔做什么?”朱玛问,因为哭得太久,她声音都沙哑。
陈然张嘴就想再问,他并不准备解释太多,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解释。
陈然嘴唇才张开,果东的声音就抢先在屋内传开,“那是你儿子的附灵物,他附身在了那支笔上,如果毁掉那支笔,所有一切就都会结束。”
陈然讶然,不明白果东为什么要说出来,朱玛知道了肯定不会再配合,那毕竟是她儿子……
陈然看向在朱玛身后墙角的那小鬼。
那小鬼也很惊讶,他正看着果东,他那双猩红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愤怒和恶意之外的情绪。
“结束……”朱玛脸色频频变化。
朱玛陷入沉默,沉默之下则是复杂、纠结和犹豫。
果东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等待。
果东不动,陈然心中虽然疑惑也戒备,但还是配合的等待。
让陈然惊讶的是,朱玛背后的那小鬼也并无动作,竟也在等待。
那种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朱玛再一次开口时,她哭到沙哑的声音已经恢复几分,“你们……要杀了他?”
“嗯。”果东点头。
朱玛嘴唇颤动了下。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是那支圆珠笔里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真实的世界里,他把这个公寓里许多人都拖进了墙壁,让他们闷死在了墙壁之中,直到这公寓被拆除,他们的尸体才被发现。”
听着果东的话,朱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他已经变成鬼,他会一直不停地重复这个过程,不停的拉人进入这只笔,然后重复之前地杀人的过程。”
“我们就是被他拉进来的人。”
果东静静看着朱玛,也看着朱玛身后的那小孩。
那小孩并未攻击,只是静静地听着。
陈然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动,这怪异的状况让他不能理解。
“不可能,他不会杀人,他不是那种人……”朱玛本能的就想要反驳,话说到一半却有停下,她想起刘章云的失踪。
“刘章云就在她家墙壁里。”果东证实朱玛的猜测。
“不……”朱玛还想要反驳。
“警察应该已经把公寓周围的监控都查过了,应该找不到刘章云离开的监控。”果东笃定。
朱玛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很警觉,很敏锐,刘章云的失踪她不可能不怀疑。
朱玛确实有所怀疑,所以果东的话让她脸上的坚持很快破功。
“把圆珠笔给我。”果东伸出手。
陈然戒备地看着朱玛身后的那小鬼,但那小鬼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一点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
朱玛本能地拽紧自己的衣兜,那支圆珠笔不是她的,是六天之前接到医院的通知,她去医院医生让她签字时给她的笔。
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就把那支笔拽手里带回了公寓。
也正是因为发现果东他们一直要找圆珠笔,那支笔还就是她从医院带回来那支笔,再加上公寓中的异象,果东又说见过她儿子的鬼魂,她才不得不相信果东的话。
知道圆珠笔在哪,陈然并未去抢,他看向果东。
果东也并未去抢,坐在沙发上的他静静等待着。
“他真的……”朱玛不敢置信。
“嗯。”
“……那我能见见他吗?”
果东抬眸看了眼朱玛身后。
朱玛敏锐地立刻回头看去,但很快她又茫然地回头,她什么都没看见。
“他可能不想见你。”果东道。
原本还茫然的朱玛瞬间明白过来,她眼眶中又有泪水溢出,“他……就在……”
“嗯。”果东点头。
朱玛眼泪一下就下来。
她本以为她刚刚就已经哭干眼泪,但这一刻她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滑落。
她试图回头去看,但又不敢。她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朱玛抹去脸上的眼泪,嘴巴才张开,眼泪就又下来,她只得在抬手去抹眼泪。
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依旧没能说出话来后,朱玛不再尝试说话,她掏出兜里的圆珠笔看着它无声流泪。
直到再次把眼泪都哭干,朱玛这才缓缓抬手,把笔递给果东。
随着她的动作,陈然戒备地看向朱玛背后那小鬼,但直到果东结果那支笔,那小鬼也依旧没有动作。
拿过笔,果东低头看了看,他没有立刻递给陈然让他破坏,而是用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口吻继续道:“他给这个公寓的人定下了规则,规则就是挂在管理室的那些,夜里不许出门,不许吵闹,不许乱扔垃圾,他杀掉的人,全部都是不遵守规则的。”
“刘章云也是,她半夜出门,违反了规矩。”
果东低头转笔,“他不是因为自己变成植物人,不是因为你原谅了刘章云觉得怨恨,所以才变成厉鬼,他是想帮你,帮你管理公寓,教训那些不听话和你作对的人,才做这些。”
蓝色的塑料外壳,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款式,那支圆珠笔普通得不行。
一如朱玛,长相普通微胖,性格说不上好,扔进人群立刻就会消失不见。
大概是死后看见公寓那些人对朱玛的态度,见所有人都觉得朱玛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八婆,所以他才生气,所以才做这些。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妈妈不普通。
所以哪怕看着朱玛把笔交给别人,他也不生气。
这是一份工作,而朱玛做好了自己的工作,但那些人却总和朱玛作对甚至咒骂她。
听着果东的话,朱玛眼泪再次决堤而出,“以前……他经常帮我扔垃圾。我把走廊扫干净,把垃圾装起来后,他就会提着袋子下去……那天,我把垃圾袋放下的时候,他就在大厅……”
果东看向朱玛背后,原本站在角落的那小孩已经过来,站到了朱玛背后。
那天他摔倒,到底是因为他想替朱玛去扔垃圾,还是真的因为没注意到而被挂到脚,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虚空摸摸朱玛的脑袋,这些已经不重要。
再抬头时,那双猩红的眼中只在看见果东时才有的贪婪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果东虽然是鬼,却有身体,能长大,而这些他永远不会有。
朱玛的哭声中,果东把手中的笔递给陈然。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拿到那支笔,陈然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是人时,他可以坚持,因为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活着。但现在,他却不知道破坏掉这附灵物是否真的就是正确的。
兴许让他们母子永远留在这副本中,才是最好的结局。
陈然拿着笔,正犹豫,果东就侧身倒了过来。
陈然看去,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果东额头下高挺的鼻梁以及粉色的唇。
看见果东,陈然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也随之平静。
他也突然就明白红影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跟着果东,活鬼、小山神、巫宿云,果东对他们做的并不仅仅是把他们从副本中带了出去那么简单。
对他来说,果东也不仅仅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而是比喜欢更深更重要的存在。
“你再不快点,李卓风他们就要被苗芳干翻团灭了。”在陈然怀中蹭蹭,果东轻声提醒。
闻言,陈然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