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川河?!”傅祈棠和秦馥云异口同声,弹幕也纷纷表示震惊。
秦馥云记得很清楚,这个闻川河是306病房的病人,而她前两轮正是躲在306。
“怎么会这样……这难道不应该是另外的那个医生吗?”
在院长的日记里,医院里所有的人都被杀了,除了钱医生和孙医生。
他们之前认为傅祈棠和宫紫郡在私人电梯里发现的那个昏迷着的剑眉男是其中之一,恰好这会儿又找到了令一个昏迷着的NPC,自然认为他是剩下的那个。
至于闻川河,应该是那些鬼中的一个,不是吗?
秦馥云不能理解,她看着宫紫郡的目光充满审视,在心中暗自琢磨这是不是宫紫郡的一个谎言。
犹豫再三,秦馥云还是下定决心,转而看着傅祈棠道,“我要亲自进去看看。”说完便转身钻进尸屉。
她个子娇小,在狭窄逼仄的地方活动起来比宫紫郡要方便一些,但还是需要人将尸屉推进太平柜中才能看到写在里面的字。
傅祈棠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这种多疑的性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推一下不过是顺手的事,也就没做计较。
等尸屉缓缓滑进太平柜,傅祈棠便凑到宫紫郡身边,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变成闻川河了?”
“不是变成闻川河,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从一开始就是闻川河。”宫紫郡摇头道,将手机取出来,翻出之前拍下的照片递到傅祈棠面前。
“你拍照了?”傅祈棠眨眨眼睛,似乎因为发现宫紫郡竟然也会捉弄人而变得有些兴奋,他连声音都压低了,“那你还看着她进去?”
“她自己要进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宫紫郡也笑,却没有看向已经关上的尸屉,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傅祈棠,“更何况我拍照又不是为了给她看的。”
看他笑意幽深,傅祈棠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不过很快止住,故作严肃地晃了晃手机,轻咳一声,“正事要紧。”
这篇写在太平柜内部的文字不长,中间明显能看出有涂改的痕迹,个别地方甚至还出现了错别字,再加上字迹歪斜,部分句子语意不通,一方面证明写字的人文化水平并不怎么高,另一方面证明了他当时应该处于精神极度紧绷的状况下。
从各种方面来说,这篇文字跟在五楼办公室发现的院长日记根本没法相比,但其内容却足以令人感到震惊。
因为它讲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这家医院既不是普通医院,也不是什么精神病专科医院,而是一家以体检中心作为幌子的生化研究机构。
6月初,这家医院的人来到灵龙山深处的闻家村,谎称可以为村民免费体检,将一共三十名村民带到了这里,闻川河自然也在其中。
起初两天村民们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这次体检的项目未免也有些太多了,但好在过程很愉快,不论是医生和护士都表现得热情周到,耐心而温柔地向他们询问身体状况,然后一一记录下来。
村民们唯一的感觉是这里的人很多,竟然有差不多一百人,而且互相交谈之后众人发觉,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生活在那种藏在大山深处,非常贫困的地方,有些村子甚至直到去年才刚刚通上电。
这家体检中心为什么要深入到这种地方搞免费体检,而且涉及到的人数并不算少,难道真的像他们自己说的一样,是爱心企业回馈社会?
闻川河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怀疑。
到了第三天,“体检”还是没完,部分村民失去耐心,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要回家。直到这时,这家医院才揭下自己伪装的假面,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邪恶而恐怖的巨兽,竟然将所有人都扣下了。
大批的保安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他们对村民毫不手软,只花了很少的时间就将大部分治服,还有少数不服的竟被他们当场杀了。
村民们吓傻了,惊觉自己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果然,在那之后这些被骗来的人就被彻底囚禁了。
私人物品被收走,衣服也换成统一的,每天被注射大量的不明药物,又在护士的监视下吃掉数量令人恐惧的药丸。
他们还被要求互相之间不能交谈,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带走关禁闭。
这期间不是没有人试图逃走,但都被抓住了,下场极其凄惨。
在这样的摧残下,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原本的一百人陆续死掉,到了9月,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在这个过程中,闻川河渐渐意识到,这家医院应该是在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人体实验。他们似乎研发出了某种药剂,能够将人的意识抹除,同时大幅提高身体素质,使普通人彻底变成一个只能听从命令的战争兵器。
不知道是幸或者不幸,在其他村子的人都几乎死绝的情况下,闻家村的村民却表现出了明显的耐受性,被抓来的三十人中竟然有一半在注射药剂之后还活着,成为重点关注的实验对象。
但无论怎样,这种药剂对于人体的摧残都是极其可怕且不可逆的。
有些人在神智清醒的状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空气中溶解;而更多的人则是在一夜之间完全丧失理智,身上的皮肤一块块掉落,肢体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令人作呕的怪物。
他们的哭喊哀求和嚎叫挣扎被充斥着消毒水气息的空气所吞噬,他们只是医生眼中一组值得研究的数据。
这些人中,闻川河和闻树是相当幸运的。虽然他们的身体也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不适,但在另一方面却获得了一些增益——比如更顽强的生命力、在极端环境下更长时间的存活能力等等。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最初的一百人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
有一天,闻川河无意中听到那些医生在聊天,提到似乎有人走漏了这里风声,所有人员即将撤走,而在那之前要处理掉他们这些失败的实验品。
闻川河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在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还活着的人中年纪最大的闻国栋深深叹了口气,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恨意。
“坚持到了现在,只要还能活着就没人想去死,但如果只能去死,那就死得像个人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既然注定要毁灭,不如就用积蓄起来的力量去最后爆发一次。
计划制定得很快,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什么计划。困兽尤斗,已经不是求生,而是有尊严地求死了。
但闻川河和闻树不同。
他们是这批人中身体情况最好的,如果有人能逃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界,那只可能是他们俩。
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他们二人选择了不同的逃跑路线,并且特意没有告知对方。
闻川河隐隐猜测闻树打算利用院长办公室里的私人电梯,而他自己则是计划着在另一边的爆发开始前进入停尸房藏身,之后看情况再找机会离开。
“……可是我们太傻了。难怪后面几天都没什么人在看管和防备我们了,我们还以为是人都撤走了的缘故,但实际上这才是最大的骗局!”
“他们在做最后一次实验!想要测试那些怪物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那些曾经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的人,现在变得恐怖又恶心,被他们像狗一样从笼子里放出来。”
“我听到阿妈的声音了,她走进来了。她知道我从小就喜欢躲在柜子里,她正在开旁边的抽屉!她要杀死我,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她就在外面叫我,我逃不掉了。”
“好痛啊,这场噩梦还会结束吗?”
傅祈棠读完最后几行文字,眉眼间的疑惑和不解几乎要化为实质散进空气中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副本推进到现在,竟然会出现两种完全不同的剧情走向。
在五楼办公室里找到的那本工作日记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医院接手了一批笃信邪教的山野村民,他们为了再次开启通道,回到所谓的神主国度,特意在9月4日的凌晨举行了某种仪式。
在这个仪式上,十七个村民变成怪物在医院里猎杀医生和护士,仅有两人逃脱幸存,分别是原本应该请假在家,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的孙医生和当晚迟到的钱医生。
而眼前的这个故事却将上面的内容全部推翻。
它声称这家医院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神病专科医院,而是一家丧尽天良的生物研究所。它从各地以免费体检的名义骗来大批的无知村民,通过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试图将他们变成没有思想的战争兵器。
在这个版本里,“鬼”是那些注射药剂最终却失败进而变成怪物的村民,它们被命令要杀死其他还活着的人。而侥幸逃脱的两个人则变成了闻树和闻川河。
[02:我懵了,怎么会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剧情,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啊???]
[57:同懵逼,刚才我还感觉这个副本快结束了,但现在呢,我连地上躺着的这个寸头是谁都不知道了。是医生?还是闻川河?或者还有别人吗??]
[24:我感觉现在这个版本也许大概可能是真的?这家医院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精神病医院,而且孙医生明明请假了,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这说不通啊。所以感觉院长的日记很可疑]
[39:但这个也有很多地方有问题吧]
[19:比如?]
[39:嗯……]
见自己的真爱粉39号卡壳,傅祈棠顺口解释:“比如最后,从内容上来看最后毫无疑问有鬼进来了,但这里却看不出丝毫迹象,而且别忘了,”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寸头男,“这家伙可是在尸屉里被发现的。”
[11:?]
“他可以自己躺进去,也可以在躺进去之前胆大心细地把电源切断避免把自己冻死,但是他应该没有办法自己把自己推进柜子里吧?”傅祈棠耸了耸肩,眼带笑意地扫了宫紫郡一下,“这可是疯狼都做不到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秦馥云也把写在柜子里面的“真迹”看完了,同样敲了敲内壁,傅祈棠又把她拉出来。
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剧情,三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少时,傅祈棠道:“除了故事都发生在医院、都有两个人还活着以外,这两个版本几乎完全对立,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立场,而对方则是反派。”
他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大脑里被塞进各种信息,有些还在互相打架。
“而且最麻烦的是目前没办法证明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虽然五楼还有几份报纸,看上去能证实那本日记的真实性,但这种东西想要伪造的话也很容易,不具备绝对的说服力。”
说着,傅祈棠叹了口气,转过头颇有几分可怜巴巴地看向宫紫郡:“你说呢?”
“有可能都是真的,也有可能都是假的。”宫紫郡回望着他,轻声笑道。
“什么意思?”
傅祈棠不解,秦馥云也忍不住转头看着他。
“这两个版本都有漏洞和说不清的地方,既无法互相证实也无法互相证伪。列车不会安排这样的困境给玩家,要么它在别的地方还藏着线索,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要么……”
宫紫郡勾起唇角,屈指在傅祈棠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这就是列车玩的另外一个文字游戏——重要的不是它们各自在说什么,而是它们共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