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龙吟13

“夫君,夫君啊,你个死鬼,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自己逍遥快活去啊……”

人群渐渐散去,北海水君夫人扑在玉阶前,哀痛欲绝,痛哭不止。

“你明明答应过,回来后,要给我买一屋子的珍宝首饰,再给我修建一座豪华的府邸,让我和其他世家夫人一样,前呼后拥,衣裳鲜亮,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你怎么能食言呢!我不要珍宝,不要首饰,也不要你上进了,你若喜欢真那狐狸精,只管把她娶回来就是,我再也不管你不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无人回答她。

那张被魔纹覆盖,几乎已经辨不出原本面貌的脸一片惨白,双目黑洞洞的两个窟窿,不知定定盯向何处,只余下一张空荡荡没有血肉没有感情的皮。

“殿下,殿下。”

北海水君夫人祈求的望着怀璧:“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你救救家夫好不好?他是水君,不过是被魔物占了身体而已,如今魔物已经走了,他一定能回来的,对不对?”

怀璧虽也同情她的遭遇,叹道:“正常情况下,仙族弟子被魔物侵蚀,只要获救及时,第一时间拔除体内魔气,是有机会清醒的。然而,北海水君的身体被付秋侵占了近千年,时间实在太久,无论内府元丹,还是一身血肉,皆已被魔气蚕食殆尽。换言之,他与付秋,早已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所以付秋逃离后,他的身体,连基本的形态都维持不了,直接成了一张皮囊。”

“这、怎么会如此,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北海水君夫人绝望的瘫倒在地。

“抱歉,孤的确没有办法,让你的丈夫死而复生。不过,付秋作恶多端,乃仙族公敌,与我东海龙族,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孤一定会手刃他,为孤的幼弟和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你与他生活这么多年,纵然没有‘夫妻感情’,应当算是最了解这魔头的人了。与其伤心,不若振作起来,想想如何让这魔头尽快伏法。”

北海水君夫人一愣。

“殿下这是何意?我区区一个妇人,哪里是那魔物的对手。纵然有心将他千刀万剐,也是无能为力啊。”

怀璧道:“孤如今也没有太多头绪。只是,孤有预感,他蛰伏北海水君府这么多年,隐忍不发,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找个藏身之地这么简单。夫人回去后,可仔细想想,这魔头平日说话行事,可还有什么其他特别或异常处。”

北海水君夫人一脸茫然,显然除了对方性情变化外,并忆不起其他东西。转头,看到只剩下一张人皮的丈夫,还是控制不住的呜咽,悲痛欲绝。

怀璧道:“此事不急,夫人可慢慢想,但有线索,第一时间告诉孤即可。”

“好,妾身晓得了。”

事情已经定局,死去的丈夫也不可能回来了,北海水君夫人掏出帕子,强忍着悲痛,抹掉脸上的泪。

她道:“妾身有一不情之请,能不能让妾身将家夫‘遗体’带回水君府安葬,家夫素来胆小,如今冤魂在外,妾身怕他被其他死鬼欺负,吃不好,也睡不好——”怀璧断然道:“不可。”

北海水君夫人两眼一翻,又想嚎啕大哭。

怀璧道:“这皮囊布满魔纹,已非你丈夫遗体,而是邪物,孤需上交给天族及雪霄宫,好好研究,兴许还能获得关于这魔物的线索,免得你处理不慎,害人害己。”

“那他呢?妾身总能将他带回去吧?”

怀璧循她所指一望,有些意外:“你想将叶衡带回去?”

“不带回去,还能如何,他与妾身那死鬼丈夫一样,都是被那魔物荼害的。好歹他也叫了妾身那么多年的娘,就算、就算做不了龙族的小殿下,妾身怎么忍心让他回蜀中做妖呢。”

叶衡如今处境,正和当初阿愿一样。

蜀中并非什么好去处,一则,巴蛇一族作恶多端,冷血无情,当年既不会善待阿愿,想必也不会善待叶衡。二则,巴蛇族犯下种种滔天罪孽,龙族势必要追究到底。

若北海水君府愿意接纳叶衡,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怀璧正色问:“你此话可是真心?”

北海水君夫人呜咽点头:“妾身是贪慕虚荣了些不假,可妾身也并非那冷漠无情的恶人。如今我那死鬼丈夫都不在了,万事皆空,妾身还有什么可贪慕的呢。殿下放心,我既然主动张了口,就一定会视若亲子,好好待他的。”

雪姬一直静静旁听着,闻言,牵着昭昭走了过来,道:“璧儿,水君夫人深明大义,你就让她将叶衡带回去吧。稚子无辜,换丹之事,非他能控制,此次他主动配合你布局,逼付秋现形,也算立了一功。”

怀璧点头。

道:“叶衡内府中龙丹已物归原主,回到阿愿体内,眼下,还须阿愿将妖丹吐出,放回叶衡内府,阿愿——”怀璧刚唤了声,昭昭已聪明得领悟了他的意思,倏地化为小龙形态,腾至半空,龙腹用力一鼓,吐了一颗青色的珠子出来。

正是属于叶衡的那颗妖丹。

怀璧伸手接过,笑着摸了摸小龙脑袋:“阿愿真聪明。”

小龙龙尾一摆,开心得绕殿飞了起来,似在炫耀。

雪姬望着那颗妖丹,道:“龙丹强盛,已经自动吸纳了妖丹内所有仙力,如今,这妖丹只是一颗没有任何仙力的低阶妖丹,叶衡只能从头开始,靠着水君府仙气滋养,重新结仙元了。”

怀璧将妖丹置入叶衡内府,大约是终于找到本源所在,妖丹很顺利的就与叶衡内府融和。

不多时,叶衡便转醒过来。

叶衡方才人虽昏迷着,却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无论怀璧与付秋之前对话,还是北海水君夫人的一番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乍然经历如此打击,一直尊之敬之、视若神明的养父忽然成了狠辣无情、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叶衡内心自然也纠结痛苦。甚至,比身世之谜,更令他感到悲伤茫然。

北海水君夫人看他这模样,也心疼不已,怕他想不开,走过去握着他手道:“好孩子,从此以后,咱们母子便相依为命了。你放心,日后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只要你不嫌我粗鄙,这水君府,便永远是你的家。”

叶衡性格沉静温和,鲜少有大的情绪起伏。此刻,却禁不住红了眼眶,低哑着声道:“谢谢娘。”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北海水君夫人也用力抹了下泪。“平白让人看笑话。”

“我也不是白养你的,你须得好好修炼,有出息一点,让我脸上跟着沾沾光,日后好好给我养老送终。”

叶衡满脸泪痕的点头。

继而由侍卫扶着起身,仰头望着半空中凑过来看热闹的小龙,对着那双纯青龙目,歉疚道:“对不起,昭昭,我一直不知,因为我的缘故,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对不起。”

小龙困惑的望他一眼,继而响亮的嗷呜一声,继续绕着定海针玩耍去了。

叶衡一怔。

不知道昭昭这是什么意思。

怀璧道:“你内府尚虚弱,先少说些话。你的心意,我们都已明白,日后,你须勤奋修炼,争取早日结出仙元。”

叶衡点头。

“我一定谨记殿下教诲。”

又望向已盘旋在龙柱上的漂亮小龙,咬了下唇,鼓足勇气道:“我也争取,能早日赎清罪过,和小殿下继续做朋友。”

这回昭昭听明白了。

小龙重新化为人形,眼睛一瞄,从旁边摘了朵漂亮的灵花,递给叶衡。

“收下这个,我们就是朋友了。”

叶衡眼中倏地涌下两行泪,双手颤抖着接过,嘴角用力扬起,道:“好。”

怀璧问:“你可还有其他要办的事?”

叶衡迟疑片刻,道:“殿下能不能借我一份纸笔,我想和一十四州的碧华君写封信,前阵子,师尊一直在询问我情况,我怕她担心,想给她报个平安。”

怀璧点头:“自然可以。”

只是,怀璧也听过关于碧华君的一些传闻,这位上神,可最是唯血脉论,看不起妖族的,如今叶衡已恢复妖身,一腔热血的报平安,恐怕未必会收到期望的回应。

可作为外人,怀璧不好插手他们师徒间的事,便命人去取纸笔。

这间隙,昭昭又化作小龙形态,绕着定海针玩耍去了,定海针十分宠溺这个迟迟归来的真龙之子,用仙气温柔的抚摸小龙的鳞甲,让小龙尽情吸收力量。

“王爷,王妃。”

另一头,麒麟王夫妇也面有愧色的行至雪姬与青尧面前。

麒麟王夫人红着眼道:“当年之事,是我们对不住昭昭,都是妾身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错,王妃和龙君若要降罪,就降罪于妾身一人吧。”

语罢,她竟直接跪了下去。

雪姬定定望她片刻,将人扶起,道:“你们夫妇养育阿愿那么多年,方才又站出来,仗义执言,为阿愿作证,本宫感激不尽。那件事,也非你们有意为之。本宫与龙君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二位实在不必如此。”

“只是,咱们同是做母亲的人,伤在儿身,痛在母心,阿愿背上被魔龙所伤的伤口,本宫方才已检查过,那是一道致命伤。若本宫说,毫不介意此事,你恐怕也不信。本宫素来恩怨分明,二位对阿愿的百年养育之恩,龙族定会倾力报答,但本宫也有一个要求。”

麒麟王夫人心中一颤,忙点头:“王妃请说。”

雪姬道:“本宫要当初那个见死不救,故意将阿愿封死在洞中的罪魁祸首。”

麒麟王夫人一怔。

“青禾长老么,可他是……”

“本宫不管他是何人,不管他修为几何,地位如何,本宫只是要为我的阿愿,讨回一个公道。若你们实在为难,也无妨,我东海龙族,自有办法让其俯首认罪。”

麒麟王夫人不傻,作为世家夫人,打理麒麟宫这么多年,她料想到,此事绝非她轻飘飘一句道歉或者一个下跪能揭过的,龙族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已是大度有容,格外开恩,只是她没料到,龙族态度会如此强硬,竟直接点名要人。而当年元凶,偏偏还是地位颇高的青禾长老。

青禾长老,毕竟是将司南从魔洞里救出来的人。因为这个缘故,事后她还特意让司南登门致谢,拜了青禾长老为师。这些年,青禾长老也的确悉心照看爱子,在修行上给了司南不少帮助。

教她恩将仇报,把人交出去,她如何能立时下定决心。

雪姬静静打量她,也不催促。

麒麟王夫人绞着帕子,额上渐渐渗出汗。她如何看不出来,东海龙族寻回了失踪已久的小殿下,是铁了心要清算总账,对当年所有事追究到底。今日轩辕鸿轩下场与惨状,便是对众人的一道警钟。

麒麟王夫人也深知,雪姬提出这个要求,已是底线。

他们虽养育了昭昭,可后来司南回来,便没怎么再管过那孩子,甚至存过弃养之念。

养而再弃,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若非夫君阻止,她又要酿成另一桩大错。

仔细想想,她难道真不知那孩子在族中处境艰难么,她也不是没有能力阻止那些流言蜚语,保护一下那个孩子。只是她心底深处,也有邪念在作祟罢了。

正是由于她无声的纵容与疏忽,才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事后若她第一时间注意到另一个孩子没有被救出来,兴许,昭昭不必被困在洞中那么久,也不会被魔龙伤得那么重。

无论作为母亲还是龙王妃,雪姬都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原谅她的过错。

麒麟王夫人懊悔又慌乱,从未觉得如此左右为难。

一直沉默立在一边的龙君青尧这时开了口:“麒麟王,你以为呢?”

麒麟王一怔,知道青尧发话,便是代表整个东海龙族态度,他若再推诿包庇,便是公然与龙族作对了。青禾之罪过,他如何不知,只因……他素来心慈手软,又念及青禾曾是司南救命恩人,才不忍下手,如今被逼到如此地步,已先落了下风,当下心一横,认命的叹口气,道:“无论当日被困在洞中的是谁,青禾之举,都有悖天理与麒麟宫规,理应严惩,此事,本该下臣知道真相后,就立刻做一个了断的。全因下臣一时心慈手软,才拖延了下来。如今劳动龙君与王妃主动开口,已是不该。下臣,愿将凶手交出。”

青尧颔首。

“两位深明大义,本王铭记于心,必不会亏待麒麟一族。”

“两位若不急着回去,不若到本君殿中坐坐。”

麒麟王夫妇对望一眼,知道龙君特意留下他们,必有其他用意,便点头答应。

雪姬无意再掺和其他事,自带着昭昭回香雪殿休息。

梦璃和月璃等仙娥看着小殿下终于平安归来,王妃终于重新挂上笑颜,方才还主动和龙君说了一句话,都高兴不已。

立刻也张罗着去给小殿下收拾寝殿床铺,再把往日雪姬给小殿下准备的玩具珍宝都拿了出来。

另一厢,麒麟王夫妇跟着青尧来到瑶光殿。

夫妇二人有些忐忑不安问:“不知龙君找我们……”

“二位不必紧张。”

龙君看向站在殿中的怀璧。

“太子,还是你来说吧。”

怀璧点头,请麒麟王夫妇坐下,道:“此次去巴蜀寻找阿愿逆鳞,孤无意获悉了当年巴蛇一族蓄意混淆仙族血脉的阴谋,想来,二位应当有兴趣听一听的。”

麒麟王夫妇都露出惊愕之色。

麒麟王夫人颤声问:“殿下当真查出那幕后真凶了?”

“没错。真正的麒麟少主流落西海,阿愿被你们误当做亲子带回麒麟宫,这些,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划。只是,那幕后凶手万万没料到,真正的妖蛋,已被付秋带走,阿愿并非巴蛇,而是龙身。”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贪念。麒麟王可还记得,当日你奉命驻守中州附近的那处战场时,曾救过一个被士兵欺侮的黑蛟?”

“你说黑山?”

麒麟王点头:“自然记得,他曾是我的贴身护卫,后来死在了战场上。”

那是他刚到驻地不久,有日领着亲兵到外头巡营,恰好看到河边几个士兵正在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妖族男子,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指控其偷盗,他当时看那妖人可怜,被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便出手救了他,还将他带回帐中取暖,喂了他一顿酒食。

“他自称是西海蛟族,因为身份低贱,被人栽赃陷害,在军中受尽欺侮。族长本打算给他一些路费,助他回家乡,他却说,出来前和族中人发过誓,要立一番大事业,否则绝不回去。他请求族长收他做贴身护卫,称愿为族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之后一次巡营,有魔修刺杀族长,他挺身而出,替族长挡了致命一击,族长感动不已,对他愈发信任。殊不知,一个滔天阴谋,正在悄悄酝酿之中。他名叫黑山不假,可他根本不是西海蛟族,而是来自蜀中巴蛇一族,他潜入中州,原本是听说此地有魔君问天留下的邪术,得之,可修炼出十分厉害的功法,便想冒险一探。结果来了此地,发现所有邪术痕迹,都已被麒麟一族的士兵清扫。他不甘心空手而归,无意之间,看到了在河边带着婢女采集灵草的麒麟王夫人,和被安置在摇篮里的一颗麒麟蛋。他既羡慕麒麟族这样的大仙族,又痛恨麒麟族的士兵抹掉了他辛苦寻找的邪术,于是陡然生出一个偷梁换柱的歹念。”

“这……”

麒麟王面色唰得一白。

“竟是他——”“没错。因恰好在这时,他和族中另外几位长老找到了当年遗失在战场上一枚巴蛇蛋,那不是普通巴蛇蛋,而是巴蛇蛇王和一婢女厮混剩下的孽种,妖类对血脉之事本就看得极轻,那蛇王沾花惹草,除了正室夫人,还有无数小妾女伴,名下蛇子蛇孙无数,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孽种死活,当年一场欢好后,直接将蛇蛋丢弃,继续浪荡去了。没成想,阴差阳错让黑山等人找到。”

“黑山等人将此计谋告知蛇王,蛇王大悦,立刻着手他们去办,还赐给他们一张从仙族女修那里骗来的能隐去妖气的丹丸。再加上黑山等人日夜搜刮,也找到一些见不得人的秘术,最后,竟真让他们将妖蛋包装成麒麟蛋的模样,和真正的麒麟蛋调换。并重金将麒麟蛋倒卖给蛟族。”

“付秋以为,阿愿能化成麒麟,是因为龙族血脉与妖丹融和的结果,殊不知,除了这个缘故,还有黑山等人的手笔。黑山将巴蛇血脉充作麒麟少主,只等真正的巴蛇长大,执掌麒麟,再教其认祖归宗,让巴蛇一族迁入麒麟,正式成为仙族,让麒麟王世世代代流着巴蛇血。可谓机关算尽,野心不输付秋。”

“只可惜,那蛇王未等到宏愿实现,便因与人通奸,死在了同族另一蛇王手下,黑山等长老便守着这秘密,替蛇王等那尾巴蛇长大。他们万万没料到,因为付秋无意发现阿愿身份,从中作梗,竟在百岁宴上,找回了流落蛟族的麒麟少主,让他们阴谋曝光,功亏一篑。之后阿愿回到巴蛇,他们恼羞成怒,不仅不认这个蛇王与婢女通奸生得孽种做少主,还欺侮他,虐待他,逼着他回麒麟族,继续为他们谋取利益,阿愿不从,他们便将他关在臭水沟里,拔了他尾巴尖上的逆鳞,去卖钱。”

“当年参与此事的祸首,孤已着人押解回龙族,不日即能抵达。待审清他们罪过,孤会将他们的罪行昭告三界,处以极刑。族长与夫人若不急着回去,可与孤一道观刑。”

麒麟王夫妇感激道:“我们愿意,多谢地点向,给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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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风凛冽。

一处狭窄的山道上,一队御着灵兽的修士在夜色中闪电般疾驰。

他们身上皆穿着统一的青袍。

“青禾长老,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一个年轻修士忍不住问为首的年长男子。

男子微一抚须,道:“那小东西摇身一变,成了龙族小殿下,龙族知道了当年旧事,必不会放过老夫。为今之计,只有离开麒麟宫,才有生路。”

这些修士都是土生土长的麒麟弟子,闻言面面相觑:“可是师尊,离了麒麟宫,我们能去哪里?”

男子目光淬着月色,望着无边翻涌着浓墨的夜,和山间颇尔划过的一声枭鸣,道:“大风将起,三界之大,自有我们容身之地。”

“那、那是谁?”

一弟子忽见鬼一般,目露惊恐的指着飘荡在前方山道口的一抹黑影。

青禾亦惊疑不定:“请问阁下是?”

黑影扭头,露出一张阴恻恻爬满魔纹犹如厉鬼的脸。下一瞬,倏地化出一双数丈长泛着腾腾黑气的利爪,掐住了青禾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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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空尚且泛着鱼肚白,南山君便手握一封信函,来到了雪霄宫。

“你们君上呢?”

南山君急问从主殿走出来的梵音。

梵音忙与他见礼,道:“南山君来得不巧,君上去后山汤泉了。”

“什么,他难道又……那东海之事,他可听说了?”

因墨羽回了天庭,暂代天君主持天族事务,雪霄宫大小事都落在了梵音头上,梵音这些时日一直待在山上,并不知山下之事,摇头,困惑道:“东海如何了?”

“罢了,我亲自去告诉他吧。”

南山君径自往后山赶去。

一到地方,便见汤池上方布满浓重的乌黑之气,浓云般汹涌翻滚,竟连一丝仙气都感觉不到,哪里像是传说中的世外仙境。

南山君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迈步进去,乌气深处,忽涌出无数赤色剑影,嗡嗡震鸣着,疯狂燃烧的火焰一般,眨眼功夫,烧干了黑色气团。

汤池重新萦绕上了淡而清冷的白雾。

一道高大清逸的玄色人影,脸覆银面,乌发松松披散着,宽大莲袖无风自鼓,自汤池深处走了出来。

南山君长松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长渊径自走到一旁石案旁,修白如冷玉的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润嗓的茶水,淡淡问:“何事?”

“何事?出大事了!”

南山君将手中信笺往石案上一放:“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