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灰色的翅膀从艾斯特尔的背后缓缓的张开，翅羽的颜色更近于银灰色，凯洛站在原地看，总觉得那双翅膀有种奇异的魔力。
艾斯特尔洁白的皮肤和灰色的翅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凯洛是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他当然不会像斯洛格莫所臆想的那样尖叫。
天使和恶魔什么的，他看多了。
只不过那都是隔着一层屏幕看的，从来没有机会和这种奇幻的生灵面对面相处过。
震惊当然是有的，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他不信教，没有一般人那样敏感，觉得灰色翅膀是恶魔的代表，只觉得很惊喜。
恶魔算什么呢？凯洛想，他自己还在上大学，可以算作是“读书人”，他母亲又是东方人，所以他也可以算作是半个东方人。
而东方的读书人，一直都有很大的胆子，有一个叫姓宁的书生，连鬼都不怕，还要娶那漂亮的女鬼当妻子，凯洛虽然怕鬼，丢了一点东方读书人的面子，但是艾斯特尔又不是。
天使长着白色的翅膀，那么艾斯特尔长着灰色的翅膀，岂不是半个天使了吗？
这还是不足以对凯洛造成什么惊吓的。
艾斯特尔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放出蛰伏在他身体里的翅膀，凯洛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像被吓到了，却也没有什么要接受的意思。
他忐忑起来，心里有点怕了。
如果凯洛并不能接受这个，那他该怎么办？
艾斯特尔想起了那阵鼓动他的冲动，他很后悔，可也无济于事。
“凯洛。”
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引起了凯洛的注意，凯洛的思绪立刻从九天之外回归，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艾斯特尔的身上。
“这就是你的秘密吗？”凯洛说，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走过去：“我太惊喜了！”
“我能不能摸一摸？”
艾斯特尔没有想到凯洛的反应这么平淡，心里本来预备好的说辞现在全派不上用场了。
“……当然可以。”
他最后只这样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惊愕。
于是凯洛很珍惜的伸出手，在他的翅膀上摸了摸。
诚实的说，触感很好，很不错。
让凯洛想起了他以前在广场上抚摸的白鸽。
很脆弱，很柔软的一只白色小鸽子，他把它捧起来的时候，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弄疼它。
艾斯特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让凯洛抚摸他的翅膀。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酥软了下来，压在心口上多年的那块大石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
“……凯洛，你……你不害怕？”
他迟疑着，“这是恶魔的标志。”
他十三岁生日那天晚上，这对翅膀突然从他的背后伸展而出，吓坏了他的父母，而后，父亲更是因为这一点用来要挟他的母亲。
如果的母亲不想被认为是“恶魔之母”，被拉到广场中央烧死，她就得按时给斯洛格莫一笔钱。
他的母亲在这威胁中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最终早早死去，而他，也被这谎言笼罩着。
他不在乎公众的看法，之前也颇用了一些手段，让斯洛格莫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现在，他又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艾斯特尔这一段时间对凯洛的态度让斯洛格莫放松了，再加上他现在自诩捏住了艾斯特尔的把柄，所以忘记了之前的教训。
艾斯特尔猛地一抖，身后的翅膀也一颤。
原来是凯洛把他的头埋进绒绒的翅膀里了。
“我很喜欢你的翅膀。”
凯洛宣布式地说：“今天晚上我要抱着它睡觉，那感觉一定非常好。”
他说完了，想起来艾斯特尔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回答道：“我不怕。”
“恶魔和天使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凯洛自问自答：“对人好的，人们就称之为天使，对人不好的，人们就说是恶魔。可是，你难道会对我不好吗？”
凯洛开开心心地抱住了艾斯特尔，既是安慰，也是小小地占一点便宜：“你对我这么好，你是我的天使才对，我有什么可怕的？”
艾斯特尔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他不是笨嘴拙舌的人，他的谈吐一向不错，可惜再伶俐的舌头也有打结的时候，艾斯特尔说不出话，又想取悦凯洛，就用那双翅膀包裹住了凯洛。
这是一双很大的翅膀，当它合拢起来的时候，凯洛眼前立刻暗了下来。
光线暗下去之后，艾斯特尔的面容仿佛也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凯洛想起了当初艾斯特尔询问他要不要成为他的“信徒”的那个时候。
现在的艾斯特尔仿佛和那个时候的艾斯特尔重合了。
有些诡谲，但很吸引人。
凯洛被蛊惑了，仰起头亲他。
·
斯洛格莫在第二天没有等到艾斯特尔。
第三天也没有。
当他终于再一次拦住艾斯特尔的马车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他还有三天就要换赌债了，如果再不还，他恐怕就得开始变卖家产了。
“我有话对你说。”
斯洛格莫怒气冲冲，他觉得艾斯特尔实在是不识好歹。
他用这个招数在艾斯特尔的母亲身上榨取了那么多的油水，所以他是绝不愿意看见这个威胁失去效力的。
“真不好意思。”
回答他的是另一道声音，车窗的帘子被轻轻地掀开了，露出来一张漂亮的面孔。
是凯萝。
她脸上挂着假笑：“他不想听。”
斯洛格莫已经不想再等了，他直接威胁出声：“我和你丈夫有话要说，我劝你最好不要……”
凯萝打断了他，“不要？不要什么？”
“你是指那对翅膀么？鸽子天生都长翅膀，这是很正常的，我可不在乎。如果你要往外说，那请便，我不觉得有谁会相信你的话，只有一个疯子才会到处嚷嚷着什么恶魔在街上跑。主的光辉永远照耀这这个世界，祂是绝对不会容许不符合他意志的生物在世界上存活的。”
这个可恶的女人想了想，又补充说：“就算真有恶魔，那恶魔也会被天使的光辉照耀地睁不开眼睛，然后心甘情愿地听从天使的命令了。”
“虽然吧，唉，艾斯特尔非常听我的话，如果你的威胁是真的，那么，天使是谁呢？”
凯洛非常灵活的把宗教扯出来当靶子。
他说完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斯洛格莫：“我知道你很艰难，不过我爱莫能助。人生总是会遇到一些挫折的，而这正是上帝给你的考验，你应该靠自己的能力撑过去，这样才不辜负上帝的苦心呀。”
凯洛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话，就要求马车夫立刻前进。
——说实话，他发现说这种有道理的废话还是挺快乐的。
诶，这都是伟大的上帝给你的考验，你怎么可以向其他人求助呢？这岂不是辜负了你家上帝的一番好意？要知道，他为你设计一点磨难也挺辛苦的，你怎么忍心让他的努力白费？
凯洛对宗教的影响还没有特别充分的认识，他毕竟是一个现代人。
但是艾斯特尔早已做好准备。
他已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了凯洛的面前，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如果斯洛格莫做出一些会影响到他的事，他是会立刻采取手段让他闭嘴的。
至于继续堕落？
艾斯特尔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凯洛不害怕他，他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马车夫没有理会斯洛格莫的叫喊，在主人的吩咐下，催促着马走远了。
艾斯特尔和凯洛刚刚从公园回来。
他们一起到初见的公园里去约会，并且准备在回去的时候一起享用一份烛光晚餐。
这些都是艾斯特尔安排的。
他一向都会记住给凯洛安排一些小小的惊喜，比如在回去的时候带上一捧玫瑰，或者其他的一些能够让凯洛高兴的东西。
不过今天，他的动作就有点太大了。
凯洛一开始还有点迷茫，但是他在听见艾斯特尔隐晦的提起“三个月”时，他就明白了。
噢，是快乐的日子要来了。
他虽然这么想，但是等临到晚餐结束，要进房间的时候，又紧张了起来。
凯洛一向是“有色心没色胆”的最佳代表，他心里想的东西挺刺激，只不过一到要实践了，他就立刻想要打退堂鼓。
……有……有点怕……
凯洛有点怂。
艾斯特尔此刻已经旋开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把卧室染上了一片旖旎的色彩。
艾斯特尔洗过澡，浑身上下仿佛都还笼罩着水汽。
他还是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刚刚从浴室出来，身上也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长西裤。
只有金色的头发略显凌乱的披在背后，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凯洛？”
凯洛一边怕，一边又忍不住想要看。
凯洛鼓足勇气，靠近了艾斯特尔。
艾斯特尔低下头来吻他。
凯洛觉得自己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有种热不可当的感觉，他环住艾斯特尔的肩膀，有点害怕，也有点喜欢。
亲吻是甜蜜的，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凯洛还算接受良好。
他抬起头看着艾斯特尔含笑的面颊，被他俊美的容貌迷得昏头昏脑。
“凯洛。”
艾斯特尔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磁性，又有魅力。
凯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鬼使神差，糊糊涂涂地朝艾斯特尔伸手。
他紧张的要命，又喜欢的要命，几乎都有些害怕起来了。
但是他还是伸手。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和自己的大美人亲密贴贴的时候，他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
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消失了。
他摸了个空，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艾斯特尔的床边。
他就这样回到了现实世界？
凯洛茫然若失地掀开了艾斯特尔的被子，发现被子下面多了两捧水晶球的粉尘。
这下子，三个水晶球都消失了。
他的心里还有一大堆的疑问没有解决，可这就结束了？
第三个水晶球，凯洛连碰都没有碰到它，它是怎么消失的？又是为什么消失的？
凯洛看着这两捧粉尘，他害怕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他某个地方做错了，所以出现了严重的错误，让艾斯特尔出现了意外？
“谢谢你，凯洛。”
艾斯特尔温柔的声音从凯洛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戒指里传出来，“你很勇敢，你救了我。”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但依然十分清晰：“等明天早上游戏舱送来之后，你进去把我最后一块碎片也收集完毕之后，我就可以醒来了。”
他语气含笑，是凯洛最熟悉的。
凯洛亲了亲戒指，心里的慌张也放下了。
“你也很辛苦了。”
艾斯特尔的声音继续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上床来休息一下吧，毕竟明天，你还要辛苦一下。”
“等明天过后，我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谢谢你为我的付出，凯洛，我爱你。”
艾斯特尔的甜言蜜语让凯洛毫不犹豫地服从了，凯洛不疑有他，照着艾斯特尔的说法上床休息了。
他对艾斯特尔是完全信任的，如果只单单是声音，那他或许还会有所警惕，可现在音源是来自于他手上的戒指的，说话的一些习惯，咬文嚼字的声调都完全和他记忆中的艾斯特尔一模一样。
凯洛没有什么怀疑。
虽然他还是很遗憾，漂亮的艾斯特尔大美人就这样错过了，但不要紧，床上还有一个呢。
于是他很幸福地上床，怀着美好的希望睡去了。
尽管他也觉得有点奇怪——本应该很难的事情就这样近乎儿戏一样的成功了。
但是，顺利本来是好事。
说不定是他运气特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