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柳新以为自己从业这么多年, 见到的离谱事已经很多。
但这种犯罪场景实在是……
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而谭檀还站在围栏边。
姜柳新的报警电话刚拨出去，就听到后面传来沈添青的声音。
在她印象里只是个疯婆子人设实则是个恋爱中女生的沈导的冲了过去。
谭檀只是站着, 她看着这山林被雪覆盖, 白茫茫的一片。
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
哪里都很安静, 系统似乎也不见了。
我的目的达成了。
这么高摔下去, 时絮应该死了吧。
她还会以别人的身份回来吗？
谭檀想到自己签订的那份合约, 和之前套取7490的话题。
她们系统也曾经是人。
那时絮要重新回来，是不是做过很多任务？
不好做吧。
谭檀无声地笑，笑着笑着又流下眼泪。
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口，那里的心依然在平稳地跳动。
那个让她心动的人, 这一次终于被她亲手杀死。
“谭檀！你疯了吗？！？”
沈添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谭檀转身，她的喉咙很疼，她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知觉。
她靠着木质的栏杆，梅花林里红梅花在雪中显得夺目。
沈添青穿着暗红色的外套, 跑过来的时候的外套的衣角飞起，她在哭。
真爽快啊。
谭檀心里全是恶毒，她跟沈添青一母同胞，可是她并不希望对方出生。
凭什么呢。
“我早就疯了。”
谭檀的衣领被沈添青揪着，她满脸的漠然，“你懂什么。”
她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添青知道时絮有事瞒着她, 也知道时絮有不为人知的能力。
她相信时絮的话, 也愿意配合, 因为沈添青知道，有些东西可能不是这个世界层面的力量。
人死都能重新回来，那还有什么其他是不能相信的呢。
“那时絮呢？她做错了什么？！！”
沈添青给了谭檀一巴掌。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刀剑袭身的野兽, 满身创口。
“她太好了。”
谭檀笑了一声，“你和我都不配得到她。”
“放屁！”
沈添青吼到，她眼眶很红，鼻子也被懂得通红，可是心都被烧着，怒火和懊恼一层层擂上来。
时絮那么笃定没事，可是。
可是她都掉下去了。
沈添青又打了谭檀一巴掌。
“是你不配！你是什么东西！时絮当初就是瞎了眼，才觉得你好！”
沈添青不敢当着时絮的面说，她觉得太伤自尊。
这个时候再次失去的惶恐笼罩着她，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颤抖的。
“我什么东西？”
谭檀叹了口气：“你命好，没被侮辱，没被忽视。”
“我是脏，就你干净。”
谭檀捏住沈添青的脸，她就剩最后一个道具。
“我要让你体会我的痛苦，你不是很好奇陈歌妮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为什么要让你体谅我？”
沈添青甩开她的手，她咬着嘴唇。
谭檀看着这张脸，挑着父母好看的地方长，从小到大被人喜欢。
不像她，在学校被孤立，在兴趣班被欺负，她欺负回去，陈歌妮又要说她。
“她欠我的。”
“她当年如果报警，我会这么痛苦吗？”
“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她怕那个男人，她怕被知道自己找了下家。”
“最可笑的是她和我说她跟沈叔叔是真爱，还不是给人家做后妈，连你，都是她算计来的。”
沈添青没说话，她的手抓着栏杆，她想下去找时絮。
“为什么家庭和睦，为什么陈歌妮总不停出差？那是给你看的。”
“因为你沈家人，我和她都不是，她算半个，我呢？”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满腹的委屈。
“那时絮呢，她那么喜欢你，说她想和你一直好下去的时候，你怎么忍心……”
就是因为目睹过时絮的喜欢，沈添青才觉得痛，得知真相才那么愤怒。
“时絮……”
谭檀往下看，根本看不见时絮的踪影。
“是我对不起她……”
“如果我是干干净净地认识她该有多好……”
“不管你怎么想，你杀人是事实，上次你想杀我，这次……”
“你以为我是怎么站起来的？”
谭檀反问。
她点开自己仅剩的道具。
她要消除掉时絮那个经纪人的记忆。
她要让沈添青一辈子痛苦，全世界只有她记得的痛。
“我要让……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道具没用了？”
谭檀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在虚空中挥舞着。
沈添青：“没人帮你了是吗？”
她擦了擦眼泪，头发被山风吹得乱糟糟，雪花落在她身上，化掉后湿漉漉的。
远处传来警笛声。
谭檀在心里呼叫系统，就算那个系统再没用，但她的任务还没完成，总要出来的吧。
【系统！系统你在哪？】
【7490：恭喜宿主谭檀完成任务。】
【完成夺回时絮任务】
【完成让沈添青痛不欲生的任务】
【清单整理中……】
【不不不不我没完成任务……我的设计师梦……】
【7490：亲爱的宿主，当初缔结合约的时候你的要求只有以下两点。】
【一、从沈添青身边抢走时絮】
【二、杀死时絮】
“不……不对！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本来就骗我……我要见端脑。”
【7490：端脑出现严重故障，已休眠】
“你们在搞什么！本来就答应我的，会帮我……”
【7490：接下来为您转接系统客服9993】
【转接中……】
姜柳新看着警察上山，看着搜救队爬下悬崖，看着谭檀被带走。
后来来了一个贵妇人打扮的女人，抱住谭檀，又被带着手铐的谭檀狠狠咬了一口。
上警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谭檀突然走不了路了。
她的腿像是失去了知觉。
她整个人都在大喊骗子。
说着什么系统，端脑，时絮……
姚方方急匆匆地赶过来，目睹谭檀的动作，震惊地说：“她是疯了吗？神经病杀人这可咋整啊”
“姜哥！小蘅怎么样了？”
因为大雪，搜救队找人的效率没那么高。
时絮挂在树上，能感觉到身体温度的流失。
9993本来跟她唠嗑，不知道为什么又没声了，转成了7707。
对方声音听上去没以前那么生龙活虎，时絮问：“你死了么？”
7707：“都没跟可爱的9993睡觉，我哪舍得死。”
时絮：“你好变态。”
7707：“没你老婆变态。”
时絮：“别胡说，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时絮感觉好安静，却能听到崖底未结冰的溪水潺潺的声音。
就是太冷太冷了。
时絮本来觉得自己忍耐力挺强的，还是觉得寒风彻骨。
她问7707：“事业成功了是吗？”
对方嗯了一声：“趁我还有抢来的最高权限，把你指名要的恢复道具实体化了。再过一个小时，整个端脑空间会崩溃，所有数据清除，我会把他们带去新世界。”
时絮：“这么厉害啊。”
7707：“你听起来不是很惊讶。”
时絮：“我只是觉得端脑挺厉害的，什么都敢算计。”
7707：“你是不是跟7490说我是吸血鬼，把她吓的。”
时絮：“我瞎猜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气定神闲，7707笑了一声：“八九不离十。”
7707随口跟时絮聊了几句从前，又聊到新世界，她能让所有的系统成为那个世界的人。
“你要来吗？”
时絮：“不来了。”
7707：“虽然待遇没在端脑空间里好，但是跟你这个世界差不多。9993做了很多问卷，才设计好的新世界。”
时絮：“不来，我有家了。”
7707：“你得意什么。”
时絮：“为什么那天你都插手了，谭檀还是察觉了？”
她看上去有点虚弱，雪水滴到她脸上，凉得彻骨，但7707道具包的力量让她稍微没那么痛了。
“端脑的垂死挣扎罢了。”
7707说了句抱歉。
时絮：“我老婆在上面，你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本来想跳下来殉情，被人拦住了。”
时絮叹了口气。
7707问：“很感动吗？”
时絮：“本来想炫耀一下我有老婆了，但一想到你也有了，没意思。”
她其实嘴也挺欠的，朋友跟女朋友本来待遇就不一样，7707嗤了一声。
“再过三十五分钟，会有搜救队的人找到你。”
时絮：“还要这么久？”
7707：“所有系统权限我已经收回了，包括谭檀的。”
“我还给你额外留了几个道具，你到时候住院的时候拿出来，省着点花。”
时絮：“谢谢啊。”
7707：“你就挂着吧，等系统关了，我们应该也再见不到了。”
时絮：“那再聊聊。”
然后7707听了很久的时絮吹自己老婆。
她无语了一会，又问：“你真的没后悔吗？”
时絮知道她问什么，摇了摇头，“是有后悔，但是庆幸大于后悔。”
“我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一段感情我尽力了，无力回天也没办法。”
“但现在我重新开始，也是从前的孽缘导致，只能说得失兼具，只能我自己承担了。”
“再说了……”她笑了笑，仰头看树丛之间被切割的天空，她最爱的人崖上等她，“我的心愿已经满足了。”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沈添青的神经高度紧绷，外界的闹剧她都顾不上。
孟蘅又上了热搜。
#孟蘅坠崖#
不少路人早就眼熟了这个名字，觉得败好感，但有些路人已经被吸了粉，紧张地点进去。
然后看新闻看的脑门一股气顶上来。
但谁看了这个新闻都觉得孟蘅太惨了。
-这是社会新闻吧？感情纠纷？都把女朋友推下去了还是纠纷？
-孟蘅好惨啊，跟沈添青一起的时候是舞台坠落，好像也快没命了，这次是从悬崖掉下去？？希望人没事！
-谭檀太恶毒了吧？为什么啊！现场的照片还有沈导？？这姐妹戏码真的？？
-说是谭檀跟孟蘅去看梅花，起了争执就……经纪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下去了，警察来谭檀就发疯了。
-还装有病？我看这家人都有病吧，孟蘅好倒霉啊，实在不忍心嘴她了。
雪下到下午，傍晚的时候救援队找到了时絮。
沈添青一把夺过对讲机，“时……孟蘅！孟蘅你听得到吗？”
姚方方在一边，听到她开头咽下去的名字，觉得自家艺人太惨了，怎么还是替身。
时絮还醒着，治疗包的作用在发挥，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体征。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包含着安抚，对沈添青说：“我没事，你放心。”
沈添青：“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她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干，差点晕倒，陶宜扶了她一把。
时絮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沈添青就坐她边上。
她抓着对方的手，眼泪像是不会干一样，一直在流。
等人都进手术室了，沈添青还没缓过来，搞得闻讯而来的林弛以为孟蘅死了。
医护看了好半天，网上的姐妹八卦非常热门，她寻思着怎么看都是妹妹情深似海一些。
姐姐都能把人给推下去。
动机是什么？
杀人骗保也得是亲属吧？？这么有钱也没必要干这事吧？
林弛陪着沈添青等着。
期间她的秘书一直在报告舆情，孟蘅工作室也替她报了平安。
但这种谋杀实在太有话题了，热搜都撤不下来。
手术外的灯还亮着，沈添青做完笔录回来依旧提心吊胆。
林弛：“所以你们是假装分手？”
沈添青点头。
林弛：“孟蘅是知道谭檀要对她下手吗？”
沈添青点头又摇头。
“那当年时絮……”
沈添青：“不是。”
那根谭檀没关系，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谭檀就是恨我，纯粹的恨我。”
就像我纯粹地爱着时絮一样。
时絮这个骗子，说没关系的。
可是伤那么重。
林弛看她又要哭了，急忙安慰：“没关系的，人不是还在吗？”
沈添青：“你说她会不会不记得我啊？上次她就是摔了忘记了。”
哪怕后来时絮说是装的。
沈添青依然怕那个未知的力量，哪怕时絮给她放过烟花，抓过流星。
她就是，怕时絮走了。
或者醒来的，不是她的时絮。
不是我爱的，那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