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驰给沈添青打电话本来是想问她今天这事后续的资源分配。
晏牧雨和她一样关心沈添青, 觉得孟蘅好像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那个后人。
结果电话打过去是孟蘅接的，她还来不及遐想，对方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时絮半抱着沈添青, 因为还没到宿舍休息的时候，这边没什么工作人员。
“沈添青？”
时絮低头, 看着这张闭上眼的脸。
她自己都头昏脑涨, 沈添青整个人虽然很瘦但好歹也有重量，她只能把人拖到了自己床上。
顺便给晏牧雨打了个电话。
这位晏总监前几天还跟她加了微信, 在时絮一个人坐着吃饭的时候。
对方虽然长得好看, 但长相看着实在不像个好人，那双眼天生自带眼线，时絮觉得她像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狐狸。
现在她拨了微信电话, 那边接起来听到沈添青的状况马上挂了。
很快就来了。
林驰挂了电话后直接打给了陈歌妮。
对方正好在她公司附近的商场喝下午茶, 林驰干脆和陈歌妮一起过来。
时絮本来还就发着烧, 还戏瘾大发演了一场，整个人压根没多余的精力。晏牧雨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趴在床边, 床上还躺着一个。
协同的工作人员都惊了一下，没想到还能看到此等场面。
还好这边的镜头没开, 不然孟蘅的热搜估计还降不下来。
孟蘅刚突如其来的直播节目组的员工也都知道了, 看对方的时候眼神难免都带着怜悯。
现在对方趴在床上，听到动静很艰难地睁开眼，晏牧雨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后面的医生跟过来给她和沈添青做检查。
“你早上就发烧了吗？”
b卡的房间很小，随行的还搬了沙发过来。
时絮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她早上直播间耍大牌的gif还历历在目，现在晏牧雨这么问旁边还有人在录像。
这个刚才还在直播视频里强忍的眼泪的女孩看上去很疲惫，驻组医生给开了退烧药, 时絮就被人带去休息了。
她的确很累，她被人带出门的时候正好姚方方她们过来，她就安心地睡了。
等她醒来，天都黑了，姚方方一张大脸杵在她面前。
“小蘅！你醒啦？”
时絮喉咙很干，被喂了两口水。
“你们陪了我很久吗？”
姚方方嗯了一声：“陈姐刚去看沈导了。”
时絮：“她还在这？没送去医院？”
姚方方：“直接把医生带来的，沈导的家人也在。”
毕竟地盘都是朋友的地盘，也没什么顾忌的。
时絮感觉好几天没听姚方方说话心里都不踏实，这个时候听对方叽里呱啦描述了一通沈添青那边的盛况后，问了句：“那她还要继续做导师吗？”
姚方方啊了一声，试探着问：“你还很怕沈导吗？”
时絮喝着粥，嗯了一声：“很怕。”
姚方方心想：没看出来你半点害怕啊。
“这次沈导帮了很大的忙，咱们公司好多艺人都转发了你微博呢。”
时絮：“应该的，大家共沉沦。”
姚方方：你脸未免太大了。
坐在床上喝粥的人看上去气质沉稳，直播间里的悲怆一扫而空，看着都让人舒服。
就是红润褪去的脸色有点苍白，带着病容。
“小蘅，你怎么会感冒啊，我感觉这里环境挺好的，你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姚方方一边给时絮剥橘子，一边问。
艺人参加综艺都不准带助理她也没闲到抠脚，还得在工作室二十四小时待命。
时絮沉默了好半天，觉得自己从前的巧舌如簧在重新回来之后都无法施展。
呃了好半天了才说：“没盖被子。”
也是实话，她被人深夜现场教学，生怕夹着夹子不怕疼的某人冻着还赖她照顾不周，直接把被子给盖上了。让沈添青在被窝里自己搞，她会自己学的。
事实证明学个屁，她困得要死，就算看自己的遗作也困得飞起，最后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沈添青人是真的人，也是真的狗，也不知道给她盖个被子，早上时絮回到自己屋的时候头重脚轻，差点没一头栽倒在浴缸里。
姚方方：“真的哦，你都多大了，没我果然不行吧。”
她还嘿嘿一声，压根没注意自己艺人的无奈。
时絮睡醒之后就退烧了，她甚至怀疑这场发烧跟端脑有关系。
那熟悉的系统音，就是感觉很卡，断断续续的，她甚至找到了自己当年的专属面板。
只不过续航能力不够，还是太阳能款的，最近天气不好，压根没办法启动，开了就蓝屏。
她只看到了那几个鸡肋的礼包。
好感度能当饭吃吗？能换钱吗？
都不能。
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好感时絮自己都能分辨。
她来到自己的b卡房间，敲门之后开门的是谭檀。
姚方方不认识她，笑得特别客气，然后在对方转身的时候问：“小蘅，你认识吗？”
时絮：“沈导的姐姐。”
医生已经走了，沈添青居然还在挂点滴，人是醒的。
陈歌妮坐在床边，正在跟她说话。
根本是数落：“我早和侬说过的吧，你晓不晓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的，啊？”
沈添青点头。
她本来就白，还不是孟蘅这种白，看上去像个病人，唯一泛红的样子也可能是情欲烧上来的时候。
现在臭着一张脸，对亲妈的数落敷衍至极。
“是小孟来了啊，快坐。”
时絮这才注意到自己麻雀大的房间还搬了沙发，最边上坐着一个拿着pad的人，穿着恨天高的白色高跟鞋，腿型优美，散发着熟女的气息。
林驰人跟名字一点也不搭，中性的名字人特别老成。二十岁就长了一张三十岁的脸，三十岁还是三十的脸，估计等四十岁她还是这样。
也就是因为太老成，所以一直是操心的命，在家操心二老和孩子，工作操心这个狗同事兼朋友，还被陈歌妮拉着留下来聊天。
陈歌妮跟她妈还是业余女子拉丁舞的选手，俩人为了当队长还冷战了一段时间。
最后姐妹和好，去跳钢管了，辣得风韵犹存，差点没把林驰吓死。
导致晏牧雨带着沈添青去看钢管舞，她整个人只会想到亲妈钢管的样子。
而沈添青反正心里住着死人，裸女在她面前勾引她都无动于衷。
可能只会对贴着的时絮名字的道具泛滥成灾。
林驰穿着一件长风衣，里面是一件很正经的衬衫，但是没扣正经，脖子上的项链亮闪闪的，很衬美黑过的肤色，有种不一样的性感。
时絮：“阿姨好，林总好。”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裤子是一条直筒牛仔裤，直到脚踝，显得那双像幼儿园小朋友才会穿的元宝拖鞋格外滑稽。
林驰不是第一次见孟蘅，但这是她在孟蘅出事后第一次见到对方，总觉得这个姑娘看上去挺大方的。
没印象里那个拘谨得怕她就地潜规则的样。
“你好，身体怎么样了？”
林驰问，她有点混血，个子一米六出头，每个知道她有亲生孩子的时候都会震惊。
因为完全看不出来。
时絮点头：“挺好的，烧退了。我等会打算去排练室跟其他演员对戏去。”
她的长发在脑后随便扎了扎，微卷的几缕垂在胸前，看上去带着虚弱和清爽。
陈歌妮拉起时絮的手：“小孟啊，你过来一下。”
她被迫跟这位看着一点不妈的阿姨说话。
谭檀一直没出声，她给姚方方倒了杯水，自己站到一边看手机了。
林驰跟她说了几句话，时絮也能听到，无非是问你孩子呢，上什么课，你现在自己开的瓷器工坊还可以吗？
陈歌妮嘘寒问暖地让时絮都有点发毛，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跟谭檀恋爱的时候对方的样子。
就是在店里遇到，对方虽然没有看不上时絮的意思，但很有礼貌地希望时絮跟谭檀分手。
时絮当时回去跟谭檀说，还佯装遗憾，说你妈居然不给我开支票。
那年的谭檀跟现在的谭檀判若两人，笑倒在时絮怀里，说你怎么这样。
时过境迁，贵妇妈妈居然平易近人起来，“小孟你辛苦了。”
时絮：“啊？”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添青，此人似乎是被亲妈烦死了，不堪重负闭上了眼，就差写上快滚了。
但是她妈不为所动，又继续说：“你这孩子，这些年又要赚钱很辛苦吧，甜囡也真是的，怎么不帮帮你呢。”
又哎呀一声：“摊上这样的爸爸，你别担心，阿姨……”
她这幅尊荣这幅嗓音拉家常其实挺恐怖的，时絮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忍受不了这种亲近感。
感觉这家人全是神经病。
一只手拉过她的手，沈添青说：“妈，你嘴很烦。”
陈歌妮：“我这不是为了你，小孟人不错，年纪比你小，你应该多照顾她一些才是。”
沈添青左耳进右耳出，嗯了一声，手拉着时絮的手，肌肤的温热触碰让她格外舒坦，又拉紧了一些。
时絮想抽回手，悄悄地。
坐在另一边但是看清了的林驰笑了一声。
谭檀靠在沙发扶手上，也看了过去。
林驰敏锐地发现谭檀的神色有点怀念。
时絮到底什么身份大众其实扒不出来，因为她跟谭檀那段感情在那个时候也被处理好了。
她的倒霉很多是谭檀出轨的那个男人小肚鸡肠。
可是这种感情一旦牵扯到一家人的姐妹俩上，就会变得复杂。
林驰比沈添青大五岁，比谭檀又小四岁，她也喊谭檀一声姐，中学时期也撞见过谭檀跟时絮在一起的样子。
谭檀在沈家的地位有些尴尬，毕竟是后妈的孩子，沈家的亲戚不带她玩。
加上她也不是小孩，脾气也有点高傲，自尊心很强，也就不去。陈歌妮非要她去，她就来了一下，又走了。
林驰很早就知道谭檀是双性恋，因为也见过谭檀在时絮的前一任。
谭檀把他甩了。
那年林驰看到时絮，也是在一个晚宴。谭檀走后门，但是要翻一下墙，避开自己亲妈的紧盯。
林驰正好站在小阳台，看着谭檀一跃而下，然后被那个高个女儿抱个满怀，然后上了车走了。
她对时絮就是那遥遥的一眼，在谭檀还没出来的时候对方就在后门等，靠着车听歌，耳机线长长，她缠在手指又松开，无意间地抬眼，就看到林驰，冲她笑了一下。
是个很好看的人。
林驰当时就这么觉得，而且很特别，因为圈子里漂亮的人很多。
漂亮要有辨识度，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到后来她从事这一行，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却没见到那种雌雄莫辨的漂亮了。
现在房间里只有陈歌妮的声音，女人的亲昵数落谁听都知道是真的亲密，沈添青敷衍的嗯也沾着家人的那种回应。
沈添青的手拉着孟蘅的手，眼神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松。
林驰开始同意晏牧雨的观点，孟蘅可能真的能把沈添青从时絮的阴影带出来。
但是她也担心，万一孟蘅让沈添青更加割裂该怎么办。
谭檀只失神了一小会，然后又跟林驰聊起孩子。
林驰看着她带着疲倦的眼眸，忍不住想到那年，她飞扑进时絮怀里的姿态。
谭檀过得不幸福肉眼可见。
把时絮搞到那个地步，她会后悔吗？
看到亲妹妹为了自己的前女友这么疯魔，她又是什么感觉呢？
谭檀左手腕上常年挂着一串手链，她本来专业就很出色，当年师从的也是国家级的老师。回国后自己开了个工坊，也收一些学生，开一些课程。
林驰也跟着朋友光顾过，试了一节课，谭檀示范的时候不戴任何饰品，其他场合却不摘下这串木质手链。
这时候正好对方的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林驰垂眼，看到了那手链其中一颗上的刻字。
是絮。
她假装不经意多看了两眼，品出了点狗血。
感情是当年时絮送谭檀的手作礼物，是天底下最狗血的恋人手串。
两个人名字中间戳一颗爱心就能天长地久的意思。
没想到阴阳相隔，亲妹妹还当着她的面找代餐。
亲妈对这种事情的态度居然乐见其成，远没当年的反对。
林驰心想：还好时絮死了，不然更不好收场。
而变成孟蘅的时絮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正好陈歌妮说到沈添青的消极，对她说：“小孟，你可得管着她，她老不按时吃药。”
时絮：呵呵，有病去医院啊。
“我把她交给你了，那天你接电话我就知道，我们甜囡啊，很中意你的。”
时絮：阿姨你良心不痛吗？我是被包养的啊？你没点数吗？
大概是她的表情非常地难看，沈添青竟然也戏瘾大发，再度拉起时絮的手，颓然欲泣的样：“宝贝，我需要你。”
她看着时絮，时絮不想看她，别过脸，却对上了谭檀的眼神。
无悲无喜，像极了那年她和她最后一面。
她只愣了两秒左右，却被沈添青察觉到了。
这人脸上装出来的颓然一扫而空，甚至不顾自己一只手还插着吊针，猛地把时絮往自己这边一拉，静脉血回流，针孔都出了血她也不管，狠狠地搂着时絮，“不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