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添青这人说话及其露骨, 让时絮这种自诩满嘴跑火车的人都自叹不如。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时絮：“我能拒绝吗？”
沈添青：“不能。”
时絮：“那我可以报警吗？”
沈添青：“可以。”
她就这么定定得看着时絮，时絮这人从小到大责任心重，本来就属于爱照顾人的类型, 从回来开始几乎全世界都似乎在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她很爱你。
哪怕这种爱太疯狂太痴嗔太……
孟蘅可以告，但她时絮不能。
时絮：“那你能不能试试别人。”
沈添青：“不能。”
她的一张脸还扑了珠光的定妆粉, 在灯下看着像是整个人都发光。
时絮却深知这个人在某种程度已经腐烂了。
“为什么？”
时絮问。
孙丝绦在她眼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 虽然不是她的菜但是不代表在女同性恋的眼里她不算最佳选择。
“孙丝绦很喜欢你，你选一个喜欢你的做恋人会好一点吧？”
沈添青摇头, 在这个瞬间竟然有点孩子气：“我不要恋人。”
她的倔强显而易见, 时絮舔了一下后槽牙，又难免觉得这人可怜。
如果这其中的当事人并不是自己，她可能真的能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她一旦回到本世界, 这事就不好办了, 如果当时她变成孟蘅的时候直接清除掉属于“时絮”的记忆会很好多。
但是又违背了她想要回来的本意。
我本来就算回来做自己的, 孟蘅是孟蘅，我是我。
时絮跟沈添青, 在这个世界紧密关联，甚至让她都于心不忍。
“你问题很多。”
时絮垂眼：“问问怎么了？沈导觉得我烦可以把我开了。”
她求之不得。
沈添青的一条腿直起来, 膝盖蹭着到时絮的腿。
“我想和你试试, 你上我的感觉我很爽，如果可以再用力点就好了。”
时絮：……
能不能换个话题。
沈添青的长发铺开，整个人沾染着一股颓废的艳糜味，盯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我希望你把我打开。”
时絮：“您开什么玩笑呢，我没那种爱好。”
那天半夜对时絮来说是一种灾难，此人又哭又闹又威胁，让她更加头昏脑胀，这个不好, 那个不粗，什么没电了，又要让时絮打她。
本来时絮都觉得抽屉的玩意已经够让人震撼了，没想到此人床底下的更是……
大开眼界。
的确是不怕疼的。
沈添青：“我有，所以你也要有。”
时絮笑了一声，松开手，她站直了身体，又伸手把沈添青拉起来：“那时絮有吗？”
她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吹进沈添青而立的时候似乎让人都震颤了一下。
“我从来不知道时絮上床什么样，”她笑了一下，又摸着眼前人的手，“但我姐抱怨过，说她上床很凶。”
时絮努力保持微笑，暗骂了一句，哪有姐姐跟未成年的妹妹说这种的。
“当然我姐以为我没听懂，我后来不小心听到了她和她朋友打电话说的。”
“时絮喜欢玩花样，但是姐姐不喜欢。”
时絮反省了一下：有吗？
沈添青：“你之前不是很好奇吗？我为什么要包养你？”
时絮：“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觉，我知道。”
沈添青：“你想转正？”
时絮摇了摇头：“我不配。”
孟蘅需要早日脱离苦海。
现在的时絮需要早日有家。
沈添青：“我跟时絮一点不熟，只知道她谈恋爱什么样，不知道她上床多凶，所以你上我的时候要对我凶一点。”
时絮挺想让她闭嘴的。
她说完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底都浮现出了水光，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
但又偏要威胁：“这次综艺结束，我会给你安排好的剧本。”
时絮：“为什么？”
沈添青：“你要做我幻想中的时絮，那自然要得到最好的。”
时絮哦了一声，目送自说自话的金主走了。
休息室顿时陷入了安静。
时絮唉了一声，低声说：“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我都不知道我性癖这么奇怪。
你知道个屁。
……
等再上台的时候，已经进入了二次选片的时候。
时絮补了妆，换了身衣服，面容平静得看着大屏幕。
孙丝绦坐在她边上，戳了戳她的手背。
时絮转头，孙丝绦小声地问她：“你吃千层吗？”
时絮觉得这个姑娘傻得有点可怜，让她打心底冒出了一股怜爱味，她把对方的手拿开，点了点头。
孙丝绦：“芒果的，我知道你喜欢吃。”
时絮：“谢谢。”
我心里有愧，受之不起。
“现在公布每一组的新片单，本阶段是导演pk，大众评委请为四位导演选影片。”
这一场是由导演两两对决，选拔阶段的bgm很激动，正常的气氛都被渲染得格外紧张。
“你觉得我们会抽到什么？跟赵导那组pk诶。”
一边的江万籁问。
孙丝绦：“肯定是武侠片了，毕竟赵导基本都是古装的。”
陆青怀：“古装的不好拍。”
沈添青自己拍商业片居多，古装剧基本没拍过，自己的片库里都是一些成熟的高票房电影，其实挺大众化的。
但是赵满春就不一样了，沈添青甚至看到了《西川遗风》的名字。
同在导演系的季荞问：“为什么《西川遗风》算在赵导的作品里啊？”
孙丝绦也问了一句。
沈添青：“当年挂过赵老师的名字，他的名字在副导演里。”
《西川遗风》这部电影不算大众，很多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剧组，当年的业内人士都换了一批了。
沈添青自己倒是门清，这个剧组是她的强求。
剧本很经典，导演不算有名，所以得挂个名字。
她家的人脉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赵满春，也不知道这个爱惜羽毛的老家伙这么同意的。
这个旧账时隔多年翻出来，沈添青当然知道是谁搞的。
片上她加的，但也不必如此牵强。
实时的评论几乎都在讨论这个事——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西川遗风》算在赵满春的作品啊？？】
【我叔叔以前在这个剧组做摄像的，都说了这个剧组说富家小姐的游戏，但是拍的的确不错就是了】
【沈添青的表情好微妙哦，唉为什么孙丝绦和孟蘅的关系一夜突飞猛进啊，是我想的那样吗“期待”】
【节目组为了流量真的疯了吧，赵满春当年是挂名啊，明显就是为了让沈添青指导自己的处女座！更想看了呜呜呜】
【有些人在嗑生嗑死，而我在我的过世偶像流泪，时絮演的师父，无法复制】
……
这的确谁都知道结果，在这档综艺风头最盛的就是导师组，沈添青的综艺首秀免不了话题。
而这人在每一期都是话题，就算猜出了《西川遗风》是节目组故意为之，还是不少人都入套了。
不少营销号同时都转发了一些《西川遗风》原剧组的绝美剧照和动图，转评最多的一条低下骂和期待的五五开。
时絮也觉得没什么可争议的。
摆明了自己要演主角的一个，又是我演完自己的剧系列。
她垂着眼，在镜头前完美无缺，其实有点茫然。
她那年死的很突然，就像她爸的死一样，快得只有一瞬。
就是在杀青回去的路上直接没的，山路崎岖，又是极端天气，她急着回去，要参加下一个的行程。
也想看看自己寄养在幸夏萱那的小猫。
时絮这人不喜欢养宠物，她的生长环境虽然很好，但是父亲很忙，母亲讨厌猫狗。
外婆那有一只飞天狸花猫，可惜年老色衰，在时絮记忆里就是老猫了，陪了外婆很多年，死了之后老太太也没再养过。
时絮那时候特渴望自己独立，自己单独住，养猫养狗都可以。
但是她真的毕业了，工作定下来了，发现很难承担这种责任。
每一段恋爱的无疾而终甚至一地鸡毛的收场都让她怀疑自己可不可以。
爱情需要陪伴，猫狗也要。
等到她走出谭谭给她的阴影，养了一只布偶猫，却发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毛孩子三天两头跟幸夏萱，几乎就是她的猫。
但是那年她已经孑然一身，就剩这么个小东西，回去的路上还给助理看照片。
山石滚落，车也掉了下去。
死得快不太痛，就是很茫然。
怎么就这样了呢。
现在她重新回来，也常常想：我怎么这样呢？我要怎么活？
什么活法才适合我。
兜兜转转，都逃不出固定的框架，这个圈子她上辈子死在这里，这辈子重新来过也依旧深陷其中。
还背了一身情债。
沈添青也心里有数。
她在主持人公布了最终结果后离开了演播厅，孙丝绦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时絮站在原地，跟组员聊了一会。
说的宿舍生活其实还说阻挡不了这帮自由散漫的演员出去接活。
孟蘅的外债就很多，手机里群也不少，在时絮走回宿舍的时候又有人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之前都没接，是不想接，觉得烂摊子太臭。
这帮人是逼死孟蘅的帮凶。
但在这个夜晚，网上热议接下来赛程的热闹里，她躲开了客厅聊天的演员们，在房间接了。
“喂？喂！——接通了吗？”
那边好几道声音，男女都有，还能听到小婴儿的哭声。
时絮：“什么事？”
那边的男声粗犷又凶狠：“你怎么回事！说好的每个月25号打钱的呢？这都俩月了！”
女声在一边提醒：“还有……”
男人：“还有我上次问你要的那个双开门的冰箱，怎么还没买啊！”
时絮笑了一声，孟蘅这人表面看是光鲜亮丽的黑红女明星，网上说她拍戏一天几十万，当然跟一天几百万的还是有差距，至少比普通人多了。
但孟蘅的存款还不到五十万，她工作室背靠沈添青，金主大人不会亏待她重大场合的服装。
但是一些小聚会压根不管，租金昂贵加上一些外包人员，这些就算不重要。
还有这么个一大家子嗷嗷待哺。
不知道哪来的水蛭。
“买个屁，自己买。”
时絮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看远处的风景。
城市的灯火像是海市蜃楼，耳边的唾骂把她拉入真实。
“你怎么回事！翅膀硬了吗？你不养你爹我可以把你告了，我去告诉媒体……我可以把你搞臭！”
十七岁的孟蘅为了卧床的母亲进了这个圈子，最后还是因为没钱把亲妈环保树葬了。
那个时候爹在哪里？
“你告啊？我本来就臭你踩一脚我还更乐意呢。”
时絮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我之前快摔死了怎么没见你给我打钱啊？”
她声音也不响，但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慌，远处的沙滩上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时絮看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警告你，你再不打钱，你弟弟就快饿死了！”
时絮：“您是残废了还是快死了，自己不会去赚钱吗？讨饭都比跟我要来的多。”
“我没问你要钱就很好了，你跟我妈离婚后这些年一个子没出还从我身上捞钱你好意思？”
“我看谁把谁搞臭。”
那边的男人你了半天，最后电话给一个女人接了：“哎呀，蘅蘅啊，你爸爸他不会说话，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月要搬家了，还有你弟弟，小升初你也知道的要学区……”
“您哪位？”
时絮的手扣了扣窗框，看着远处的沈添青被孙丝绦追上，然后又把人甩开。
“你这孩子，我是你水秀阿姨啊。”
“哪位？”
时絮：“后妈吗？”
她这句话拉得长长，“那关我屁事，我爸当年还不让我读初中呢，我可以告他吗？”
口气还挺礼貌的。
那边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姑娘突然这个姿态。
时絮懒得跟他们周旋：“我没钱，现在都要卖身还债了，债主说我再还不上就把我弟弟绑走，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
她啊了一声：“我住院还花了几百万呢，爸要不要帮我一下，我还不……”
那边挂了。
她嗤了一声：“家人？”
什么都靠不住。
她撑起脸，看着远处孙丝绦被丢下，沈添青没了踪影。
下一刻她的手机响起，沈添青的声音凉凉地灌进她的耳里：“戏好看吗？给我洗干净了来716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