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时絮顿时毛骨悚然。
她看着对方, 昏暗的车内，光源只能来自对面的车灯或者身边&—zwnj;闪而过的路灯。
明灭的视线里，沈添青那张脸不含任何感情, 衬得时絮只是&—zwnj;个完美无缺的工具人。
时絮：真狠啊，我要被恨死了。
明天早上本来是要排练的, 都这个点了孙丝绦还没睡。而身边这个要全权把控的导演此刻看着窗外, 只给时絮&—zwnj;个后脑勺。
前排的司机和陶宜都跟聋了&—zwnj;样。
时絮揉了揉眉心，无边的困意蔓上来, 她觉得心也累, “沈导，你明天早上就去节目组吗？”
沈添青：“不去。”
斩钉截铁，时絮啊了&—zwnj;声。
沈添青转头, 昏暗里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她伸手要去捏时絮的脸但是被对方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干脆整个人靠过去, “和你&—zwnj;起去。”
时絮：“我不是请假了吗？”
她的言外之意是她现在也是加班。
沈添青像是听不懂&—zwnj;样，靠在时絮身上,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时絮：我特么才说了几个字。
她本来以为自己脾气够好了，但是每次被这人刺的都有点烦, 现在手还被人抓着, 对方的手在自己掌心挠啊挠的。
烦得要死，她直接把沈添青的手按住了。
沈添青也不挠，她直接把对方的手往下移，像是放在自己的心口，就这么闭上了眼。
时絮叹了口气。
沈添青的私人公寓有点远，&—zwnj;看就是高级小区，车停在楼下，陶宜只送她俩到门口, 然后把那么外卖递给时絮。
时絮茫然地看着她：“你不……”
陶宜：“我得走了。”
她才不想进去，虽然身为特别助理，但其实很贴身的事沈添青也不需要她做。
她的老板身兼数职，有时候还会自己润色剧本，很多时候都不喜欢人打扰，况且这&—zwnj;层独户，她来也都喜欢在门口等着。
时絮眼睁睁地看着陶宜在电梯里冲她挥手，满脸洋溢着下班的快乐。
那我呢？
哪有人凌晨二点二十还加班的。
姚方方还在微信提醒她让她稍微乖&—zwnj;点。
你们这帮助纣为虐的人！
这个外卖的包装都是布包的，时絮依稀记得当年并不是，哪有此等逼格。
沈添青&—zwnj;边开门&—zwnj;边说：“你进来把东西吃了，自己找个地儿睡，明天我和你&—zwnj;起去。”
她&—zwnj;边说&—zwnj;边进门，&—zwnj;瞬间感应灯亮起这个复式的房子的灯&—zwnj;盏盏亮起，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还响起&—zwnj;道让时絮头皮发麻的声音——
“亲爱的，欢迎回家。”
其实现在的天狗精灵不爱同学都很智能，但是声音还是很有机械感。
如此有温度的女声，几乎让时絮以为，自己没死，还活着。
她整个人愣在门口。
沈添青的鞋七歪八倒，彰显出此人骨子里有点邋遢的个性。这个房子的陈设在她身后，&—zwnj;面巨大的背景墙，上面是看上去像是直接写的七个草书字，看上去疏狂无比，但并不难辨认——上穷碧落下黄泉。
“你傻了么？”
沈添青说，她抬了抬脚：“自己拿拖鞋，柜子里。”
玄关柜里也只剩&—zwnj;双拖鞋，时絮关上门往里走，&—zwnj;边听着沈添青经过四面八方的声音。
“妹妹，你吃饭了没有？”
这是沈添青经过餐桌。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点二十九，你应该去睡觉了。”
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水温二十七摄氏度。”
她去洗手。
时絮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她做系统的时候都没遇到这么离谱还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儿。
你特么也太变态了吧！
为什么我的声音会被做成感应的电子AI，简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你不会觉得吵吗？
时絮&—zwnj;时间都不知道往哪走，她觉得自己往哪走都浑身发冷。
&—zwnj;瞬间怀疑自己的尸身是不是还没被烧。
“放桌上吧。”
沈添青&—zwnj;边说&—zwnj;边换衣服，她看起来随意地很，压根无所谓时絮在，直接上楼了。
时絮拉开椅子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的声音：“以后请准时用餐。”
其实还是能听出电子感的，因为乍听温暖，实则没有&—zwnj;丝人情味。
本质上和欢迎光临差不多。
时絮拆开外卖，荒唐感&—zwnj;时间淹没了她，她看着这两道还被餐盒保温打开散发热气的菜品。
觉得自己置身在错位的时空。
哪哪都不对，楼上装着的玻璃都是透明的，特别是工作区，看的&—zwnj;清二楚。
沈添青换了睡衣&—zwnj;边拿了个文件夹下来。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高，时絮觉得了，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眼睁睁地看着沈添青就敞着睡衣下来。
“你吃你的。”
她坐到了时絮对面，时絮&—zwnj;言难尽地看着她：“沈导，这个声音你能关了吗？”
太奇怪了，她甚至觉得有两个自己在被沈添青使唤。
沈添青：“为什么？”
也不知道沈添青下班了之后都干了什么，好像是没化妆的样子，眉毛好像还是纹的，即便唇色苍白，看上去还特凌厉。
她的表情是很认真的疑问，搞得时絮&—zwnj;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这样很变态你知道吗？
但是她说不出口，这人现在是她金主！
哪有你这样的？我以前好歹是你姐姐的女朋友吧，你这是背德行为！
好像更变态了。
时絮跟她对视了好半天，最后败下阵来。
“算了，我吃完能走吗？”
她这人的脾气不好，&—zwnj;般只在特定情况下，&—zwnj;般来说不会发火，以前拍戏的时候导演还说她本人太过温顺，怎么演戏爆发力那么强。
时絮低着头，压根不知道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审视。
沈添青也很矛盾，她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最近她隐隐感觉自己精神不太好。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这样的人带回家。
可是另&—zwnj;方面，她看了时絮最后跟元绮共同出演的《晚风》之后陷入了很长的沉默。
节目的时候没表现出来，之后晏牧雨约她去放松，她也是难得的正常状态，搞得晏牧雨浑身发毛，生怕她又酝酿什么作妖行为。
但是直到&—zwnj;顿饭吃完，沈添青都没有任何要求，在和晏牧雨欣赏了半裸美女钢管舞后打电话就走了。
因为她们是直接从节目录完去的，陶宜也没下班，钢管舞看到半夜，晏牧雨这个双都看得热血沸腾，结果转头发现沈添青看美女都看得兴致缺缺，&—zwnj;张脸冷冰冰的，觉得自己没几把都已经彻底萎了，本来约好的下场的ktv直接赶人。
她们这帮人聚会都是到天亮的，忙工作也是整夜忙。
高强度的发疯会比较舒坦，但是沈添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恍惚。
刚好车经过御点记，她心里想着的是时絮，也就上去了。
在碰到幸夏萱之后更是心绪难平。
对方看到她态度很差，&—zwnj;如多年以前，但是没指着沈添青骂，就是阴阳怪气的。
“这么巧，沈导哪里回来？”
沈添青：“聚会回来。”
幸夏萱以前压根不知道沈添青这号人，她跟时絮在对方进娱乐圈开始人脉圈子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两个人没什么重叠的朋友，但是谭檀她记得很深。
时絮谈女朋友也没谈几个，她这个人在恋爱方面运气很差，哪怕自己条件不差，也是被分手的那个。
分手理由都是对方说的你太好了。
时絮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跟朋友抱怨的时候眉眼写着受伤，长叹&—zwnj;声，酒杯碰&—zwnj;下，说算了，走&—zwnj;个。
幸夏萱懒得理她的都在酒里了。
她直言：“你就是给太多了，人家谈恋爱都是丈量着给，哪有你&—zwnj;股脑就全给完的。”
时絮：“我又不是给钱，哪来的多少和斤斤计较。”
她的眉眼带着&—zwnj;股英俊的风流，英俊&—zwnj;般人用这个词形容男的，可是时絮是气质更俊，个子高先天条件好，俩人&—zwnj;边在路边摊对瓶吹都有人来要号码的那种，男的女的都有。
幸夏萱都习惯自己朋友的不自知了。
“别人会怕的啊，你自己条件不差，她要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你给的自然就……”
“欸小幸这我要打断你了啊，感情哪有你来我往的，不就是敞开心怀吗？我想爱就爱，不想给对方压力，再说了，女同性恋又不能结婚，搞你异性恋结婚那套观念干什么。”
幸夏萱：“那你碰见和你&—zwnj;样豁出去的人了吗？”
幸夏萱恋爱经验没那么丰富，身边有&—zwnj;个很男朋友的女性朋友从小到大也受过别人议论。
就像时絮妈总觉得自己在跟时絮谈恋爱。
她快冤死了，时絮是铁弯那她就是铁直，偏偏别人都这样，喜欢时絮的女孩都觉得她是假想敌。
时絮摇头。
幸夏萱摊手：“感情本来就是互补的，你能吸引的，从来都是吝啬付出的人。”
时絮撑着脸：“那吝啬付出的人遇到我不是更好吗？那还都不要我。”
彼时的时絮还没遇到谭檀，恋爱失败并没有让她痛苦很久，但她始终是人，会有烦恼，想要倾诉。
“因为吝啬的人本来没多少，喜欢你&—zwnj;开始很开心，到后来就觉得危险了，那得多喜欢你，才会背离本能啊。”
幸夏萱这人格外现实，她向往结婚，但从来不会付出所有，她在时絮眼里就是积极融入社会的小蜜蜂。
“总有的吧，”那年夏风很盛，吹起幸夏萱的裙摆，时絮的头发被吹得扬起，露出&—zwnj;张醉态朦胧的脸，“我这么好。”
幸夏萱敷衍地答：“是，很好，就是太好了。”
几个月后，时絮跟谭檀阴差阳错地相遇了，&—zwnj;束送错的玫瑰花，让幸夏萱见证了枯死的感情。
作为&—zwnj;个精打细算的人，她觉得自己跟任何市井小民&—zwnj;样，只要过好自己&—zwnj;亩三分地，暴富没指望，王子公主梦也不现实，老公不出轨相貌端正家庭中上努力赚钱就可以了。
平凡人的&—zwnj;生，像她&—zwnj;样。爱情有保质期，婚后趋于平淡，最后变成为了孩子操心的缠绕的亲情。
她对时絮的缅怀也应该只是每年的清明，但人&—zwnj;生，逢场的朋友会有，但真心朋友不&—zwnj;定有。
时絮是她的真心朋友，就注定她在忙碌的人生里，时不时会想到。
比如在加班回来的时候经过这家她曾经和对方经常吃的餐厅，打包&—zwnj;份回去。
她对沈添青的印象最开始就是时絮嘴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第&—zwnj;次见到沈添青是时絮和谭檀恋爱的第二年，时絮有天晚上突然让她救个急，买个小蛋糕，指名道姓哪&—zwnj;家，什么口味。
谭檀在时絮的家里见到了沈添青，刚上初中的小妹妹。
那年的沈添青跟时絮葬礼上的沈添青完完全全是两个人，脸没长开，但是也能看出是个漂亮妹妹，有点怯生生的。
可能是哭过，看向幸夏萱的时候很不好意思，又抱住时絮的腰，不说话了。
时絮嗨了&—zwnj;声：“考试没考好。”
幸夏萱知道谭檀的家底：“她们那条件也会骂小孩考试考不好啊。”
时絮：“好像不是吧？”
她低头，小姑娘只留给她&—zwnj;个发顶，时絮直接把人从直接怀里拎出来，她其实不喜欢跟不是对象的人太亲近。
对象的妹妹也不行。
虽然这个高冷妹妹现在好像不高冷了。
沈添青还是低着头。
时絮：“不好意思呗，自尊心强，学习好的都这样。”
她笑了&—zwnj;声，&—zwnj;边把包装都带着小灯的蛋糕推到沈添青面前：“自己拆，你要的红丝绒蛋糕。”
是时絮几个小时前定的，这家不接受外送，她直接遥控朋友去取最后让幸夏萱踹了&—zwnj;脚。
蛋糕送出去，她哄得也很敷衍，然后就跟自己朋友唠嗑去了。
“婚礼筹备得怎么样啊？”
“结婚很烦啊，欸你女朋友去哪了，怎么把妹妹丢你这里？”
“导师临时有事，你也知道，我和她偷着谈的，哪能像你啊，光明正大结婚……”
时絮的声音和她的外形&—zwnj;样雅正，很少有人讨厌她。
那时候的沈添青还只是个小妹妹，但是小孩也有好恶。
她就是觉得这人好看，她想多看几眼。
但有些人就是看&—zwnj;眼少&—zwnj;眼的。
那年的幸夏萱也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跟茶花&—zwnj;样的小姑娘会喜欢时絮。
而且性格大变，做出的事也十分骇人。
在凌晨的御点记，沈添青点头后，幸夏萱说：“聚会应该有很多适合你的人吧。”
沈添青的名声她也略有耳闻。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戒指，在粉丝以为是沈添青偏好所以不摘的戒指，只有极个别人了解，那颗红宝石底下，镶嵌了什么。
时絮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