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LPL夏季赛总决赛拉开帷幕。
赛前垃圾话、各种表演广告等乱七八糟的内容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穆白而言，已经算不得新鲜事。
他按部就班地念着稿子，只在工作人员说起TAG新打野提到他的时候，微微抬起了眸。
“他说，你是他的偶像，所以等到游戏的时候他会用尽全力去抓你，让偶像看到他的实力。”工作人员复述。
穆白点头，“嗯”了一声：“好，我等着。”
守在屏幕前的纪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在开直播。
虽然在备赛期还开播挺不道德的，但纪泽练了两天，今天又去换了药，医生嘱咐他按摩两小时内不得训练。
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开起直播，把比赛画面转接到基地电脑上。
这是纪泽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直播，也是第一次在粉丝面前露脸。
直播间的热度瞬间攀到平台第一，高高挂在榜单首位，弹幕和礼物齐飞。
【纪神好久不见！】
【别笑了别笑了，纪神我给你送了个大礼包，快来谢礼物】
【怎么一上来就是播OB，不打rank吗】
纪泽抿着前面的咖啡，眼底倒是不见几分恼意，随口回：“好久不见。谢谢这位Fade第一中单的礼包，第一中单不敢当，到时候小朋友看了要跟我发脾气……为什么播比赛OB？喜欢就看了，rank下播再打。队员都去哪了，他们今天休息，聚餐去了，别弄得太紧张。”
【好可惜啊，春决还是你和Wood两个对线的，还想再看一次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
【前面的，春天还是最强，但现在的Fade是什么档次可就不知道了】
人一多，弹幕就开始杂了起来，战队请的房管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禁言，抬手间就禁了好几个提了Wood大名的。
“别禁。”纪泽扫了眼弹幕：“这里可以随便提其他选手，Wood也行。”
【真的吗？我想知道很久了，你觉得Wood妖姬是什么水平】
【你和Wood关系怎么样啊？网传的欺负是假的吧】
【Wood平时私下性格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
纪泽继续回：“他的妖姬很强，是选出来队友就不用担心残局收割的水平。我和Wood的关系么……你们去问他。他有没有女朋友，你们也去问他。”
【……】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说好的随便问呢QAQ】
“有没有欺负……”纪泽挑眉，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久前的晚上才刚欺负完。
穆白低着头，偶尔抬眸瞪他，却依然答应了纪泽的请求。
约会么……
纪泽垂下眼，饶有兴致地敲着鼠标，光标不停地点击直播间画面。
【？？？】
【笑什么】
【话里有话话里有话话里有话】
纪泽没和弹幕闹太久，游戏已经开始。
这是赛区的夏季总决赛，S赛之前最后的赛区大型比赛，同样也是一年中极为重要的荣誉。
比赛比春决还正式几分，安排了表演和灯光，银龙杯放在台前，银色的光芒璀璨。
“第一局ban奇亚娜男刀么……TAG没少看偷师啊，看来是学了不少表演赛LMK的战术。”纪泽看着屏幕：“他们想故技重施，用外赛区的那套打法对付UM。”
LMK的战术常规赛里并非没有队伍复制，但这些队伍往往配合有限战术执行不成功，看不出什么效果。
但这支队，是被称为小LMK的TAG，也是整个赛区中风格最近似LMK的LPL战队。
显然有备而来。
赛场上，选手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英雄选择。
“表演赛复刻？”尤洲啧啧感叹：“穆白，你得罪的仇人可太多了。”
“少贫。”布谷敲他：“按照我方阵容来看显然还是妖姬最契合，卢锡安洗完大之后需要有人在侧面偷伤害……换成佐伊也行。”
TAG中单亮得晚，等UM先选下打野下路双人组以后，才第三手反补禁了两个刺客英雄。
布谷没有明说，但穆白听得明白。
他担心上次比赛给他留下了阴影，不敢再在对面保守阵容里面选出妖姬。
而这次夏季赛版本更迭，中单几乎就是维克托发条辛德拉几个英雄来回换，AD工具人特征明显，就算秒掉AD，也未必能够拿下团战胜利。
刺客类英雄就更少出场了。
“可以。”穆白抬头：“就拿妖姬。”
第五位选英雄的虞承没有犹豫，秒锁了诡术妖姬乐芙兰。
游戏开始。
穆白对线的是发条，这个英雄皮脆但手长，前期消耗五五开，但到中期很容易被妖姬克制。
SU就干脆不和妖姬碰面，血量一到被斩杀线就苟回塔下。
穆白也难得地消了杀心，就那么乖巧地和对面一对一发育，你一刀我一刀安详得像是春游。
【好安详的九分钟，居然什么都没发生……Wood不会真有心理阴影吧】
【九分钟两边都没有爆发一血，经济差都几乎黏在了一块，我困得快要睡着了】
【戴着眼镜：BO5的第一局，摘下眼镜：B05的决胜局】
这条弹幕刚发出去，游戏的第十分钟，中路眼位消失的瞬间。
TAG的打野盲僧从草丛里摸了出来。
他在中路发信号，顺手在不远处草丛里埋了个眼，方便上单交出TP。
正如他赛前垃圾话所说，杀意已决。
“我来了。”打野说，“SU你有闪吗？”
“嗯，我可以闪大。”SU沉声，握紧了鼠标。
【对面两人包夹啊，妖姬危险】
【妖姬没闪的，峡谷先锋那波为了保先锋把闪交了】
【感觉交闪保先锋是个败笔，中路没闪的一百多秒很容易被对面针对】
【TAG新打野的决心已经感受到了，这是他来中路的第三次（泪）】
【还好是国内决赛，不然我心脏都揪起来了】
【这么殷勤的后辈也有点可爱2333】
纪泽看着弹幕，心不在焉地敲了敲鼠标。
中野是游戏中极需要配合的位置，就跟下路双人组一样，常常会磨练出不需要语言沟通的默契。
前有那个LDL的打野小阳，现在有TAG新秀打野。
他的小中单……似乎格外遭打野喜欢。
而后，纪泽看到选手画面里的穆白皱了皱眉，在发条闪现的瞬间，提前预判交了W。
险之又险地位移开发条的大招范围！
盲僧还想上，挥拳直接E在了队友发条身上，眼看着就要接Q，对妖姬人头势在必得。
穆白沉稳地捏着鼠标，一个精妙的小走位躲开盲僧的Q，反手一个链条精准拴在盲僧身上，再接QR触发被动，持续走位拉扯发条，W已经转好却迟迟没有交位移逃脱。
此刻妖姬的血量已经降到极点。
发条只要一记平A就能杀掉妖姬，妖姬却好整以暇地抬手，点掉塔前的最后一个小兵。
补刀，升级。
血量险之又险地回了一丁点，此刻牵在盲僧身上的E技能持续时间结束，触发妖姬增幅Q的第二层被动。
恶意魔印！
盲僧直接空血倒地，穆白这才慢悠悠地交出W躲掉发条Q，站在塔下按B回城。
【First Blood！】
“这盲僧怎么回事啊，非要杀我……”穆白奇怪地看了一眼：“真的跟我有仇？”
“这就是偶像崇拜。”虾饺啧啧感叹：“你跟Fade对线的时候不也老想杀他吗？”
穆白指尖一顿，没再说话。
拿下打野人头，队伍立即去了小龙区，收下第一条水龙。
十二分钟，虾饺把峡谷先锋丢在了上路，穆白凑过去三人一起吃掉四层镀层外加一血塔，经济差迅速拉到三千。
此外，还有一个天肥妖姬。
LMK的战术目的就是避战，避开任何小规模团战，只集中在重要的龙团资源抢夺上，但眼下显然已经无法实施了。
因为妖姬根本不可能给TAG机会避战。
十八分钟，妖姬抓到落单AD，单人越塔强杀；二十三分钟，妖姬和打野赵信中野游走，在野区逮住发条和盲僧，二打二双杀。
三十五分钟，队伍拿下大龙，推进高地。
在水晶推爆的瞬间，穆白松开鼠标，像是思考着什么般站直了身。
虾饺收拾着桌上的饮料，问他：“怎么，终于用妖姬打赢了这种打法，打破心魔开始冥想了？”
TAG的前期的战术执行已经很完美，相比起LMK那局表演赛，完全不逊色。
只能说他们在研究如何对付UM的同时，UM同样找到了破解这套阵容的方法。
这是真正的打破心魔。
“没有。”穆白摇头，“我在想……我当初针对Fade的时候，也有今天这个盲僧那么明显吗？”
虾饺：“……”
虾饺清了清嗓子，说：“第一局首胜高兴很正常，第二局他们估计就会回归最习惯的打法，小心别被对面打野抓单。”
“好。”穆白应声，继而接着道：“等到S赛碰面了，我选卡牌或者瑞兹跟JG打对线，会不会显得没那么突兀？”
虾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想太多了。说不定JG压根进不了S赛，就算进了比赛，我们也很可能面都碰不到。”虾饺无奈。
“不。”穆白低头，看着掌心细密的纹路：“他会进的，我们迟早会在S赛上碰面。”
八强碰不到就四强，四强碰不到就决赛……
迟早的事。
第二局TAG重整旗鼓，掏出了最为擅长的前期上单核心阵容，给上路拿了男枪，打野赵信。
队伍中期被男枪找到一波机会，男枪加猫两人追着三人打，穆白T到下路的时候只能给队友收尸。
比分重新拉到1：1。
但第三局布谷立马做了BP调整，给江创选出经典上路混子杰斯，前期被抓死两次依然苟起了伤害，中路团战一个致命加强Q轰残，穆白妖姬随后冲阵收割。
第四局生死决战，TAG教练也不再绞尽脑汁做战术BP了，让SU拿出近期最拿手的中单刀妹，打野盲僧，对阵UM的中单辛德拉。
这局足足拉到了四十分钟，最终拖到远古龙团，穆白辛德拉卡视野推球晕到关键C位，而后江创的凯南接大，打了一波标准的完美团战，才拿下远古龙大龙双龙汇，推平TAG基地。
四局对决，平均时长达到三十五分钟，UM全队捧杯，拿下队史首个决赛冠军。
当晚，穆白开了视频。
“会不会打扰你？”穆白有些犹豫地问，“你还得训练……”
纪泽看着视频上的少年，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面孔和今天直播里的无限重叠。
浅蓝色的UM队服披在他身上，他和队友一起捧着银龙杯，脸上只挂了浅浅的笑意，却载满了好看的朝气。
“你应该早点问，在你打通视频的瞬间……就已经打扰到了。”纪泽笑，“没聊尽兴，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穆白忽地不吭声了。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拿到的第一个冠军，他很想找人分享一下。
他回到房间，犹豫了很久，才找到了纪泽。
只响了片刻，纪泽就接了。
“你看了我的比赛吗？”穆白问，“打得……怎么样？”
“嗯，很好。”纪泽垂眸，看着视频里像是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的小中单，勾了勾唇：“第一局妖姬表现非常出色，第二局有点上头，杀辅助被逼回家错过了团战的最好时机，得不偿失。”
穆白认真点头：“我的锅，当初没有计算好小龙的刷新时间。”
“还有……”纪泽顿了顿，“衣服穿太短了。”
穆白：“……？”
纪泽走到阳台，点了根烟：“举杯的时候，你手举得太高，整个直播间都看到了你的腰……”
也就一小截。
又白又细，和赛场飘落的各种彩带混在一起，连肚脐眼都看不清，弹幕却飘过一大片【好腰截图了】。
纪泽倒也不生气。
弹幕只能从这种缝隙里面抠着截图，而他……
触手可及。
穆白却觉得尴尬得要死，磕绊：“那我……下次穿长一点。”
“弹幕也那么提醒了。”纪泽挑眉：“他们叫我下次看到你，要提醒Wood注意打法稳健，注意衣服，注意保暖，注意心疼老公……”
前面还听着像那么一回事，后面越讲越歪。
穆白耳朵尖儿微微发热，抿唇：“你又在骗人，而且光说不做……”
“嗯？”
穆白抬眼，看着屏幕，眼底攒了一小层迷蒙的水雾：“我想见你，很想……”
他是真的想见纪泽。
难得夺冠，虾饺回了家，队友们都在和父母打电话，他却连纪泽一面都见不到，也更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打扰纪泽训练。
这通视频电话，已经是穆白敢做的最多了。
纪泽看着他的眼睛，心口兀地一疼。
他压低视线，指尖隔着屏幕触碰少年只披了层睡衣的身体，放缓了声音：“别急，听我的，按照我的意思来做……”
纪泽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到耳机，穆白一愣，耳朵簇地涨红，手指犹豫地攀上衣领，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这通视频电话足足打到了半夜三点。
穆白困得电话都忘了挂，偏头缩在被子里，有段时间没剪的发丝遮住他半边眼睛，眼眶泛着圈浅淡的红色，像是刚刚哭过。
“睡了？”耳机里，纪泽问了句，有些无奈地低头笑笑。
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更像是隔靴搔痒。
他只能认命般熄灭手机，钻进浴室里，兜头淋了一遍冷水澡。
两日后，纪泽自表演赛后首度登上赛场，对阵已经纠缠了好几个赛季的老对手KH。
TAG亚军，春夏加起来积分已经稳压JG一头，在没有出现资格赛加赛的情况下，将直接决出S赛最后的名额。
当天得到名额的两支队伍都来到了后台，比赛一有结果，就将举办LPL队伍的出征仪式。
JG的休息室内，工作人员敲响房门，给送进来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装着满满十几颗糖。
“是UM那边的人给的，好像是中单还是哪位选手。检查过了，东西没问题……”工作人员回忆着，说：“他还要我转告你们，比赛加油。”
“是穆白吧！我就知道他心里还有我们！”费安飞速窜过去要接，却被纪泽拦住，眼睁睁地看着纪泽在众目睽睽之下，率先把里面唯一一颗咖啡味的那出来，握在掌心。
“这是……吃独食？”费安瞠目结舌。
阮毅看着回到沙发上的纪泽，声音幽幽：“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这是地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