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到，夏季赛的赛程便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常规赛为期两个月，每个队伍将会交战十余场，最后按照胜场积分排位。
闹铃响起，穆白睁开眼。
他换下睡衣，洗脸刷牙，而后按部就班地打开游戏开始rank。
他的比赛服排位分数又往前挤了一小截，加上原本第一位迟迟没上线系统扣掉的胜点，上个月，他已经顺利爬上了比赛服第一。
虽说rank分和比赛实力井不完全对等，布谷依然兴奋得不行，拉着所有人去外地吃了大餐，管理层还郑重其事地发了笔奖金。
算起来，现在穆白也是有钱人了。
中午，队友们先后起床。
阿姨已经准备好中午饭，模糊的烟气从新鲜的的菜品上升腾而起，混杂着清香的鲜味，基地里一群牲口闻着味就钻了出来，头发一个个乱得不成人形。
要是把他们现在的样子贴到网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女友粉恐怕人作鸟兽散。
“早啊，小白。”江创眯着眼睛，在他身边坐下，加起根笋丝细细品尝。
尤洲也冒头，盯着一张叛逆的熬夜脸，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没打完的消消乐：“今天打哪支？”
“OA吧好像，最后一把常规赛，无所谓了。”虾饺哼哼。
“输赢都是一号种子，第二的TAG差我们几分来着？”江创努力回忆。
穆白平静答：“三分。”
夏季赛UM的表现实在太好了。
刨去版本更新前几局的不适应，后续基本一局没有输过，面对弱队赢得果断，面对强队有来有回，常规赛还没有结束，就已经锁定了积分最高的一号种子位。
江创喝了口可乐，感慨：“TAG这赛季调整得很出色，新辅助嗅觉灵敏不说，SU休个假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一手女刀实在太猛了。”
SU也是一名老将，在所有人都猜测他什么时候退役时，SU不仅不退，反而更加潜心在拓宽英雄池上。
最近士流兴起的中单女刀、男枪他都第一手练出来，英雄池深到可以和上单选手玩摇摆。
尤洲了然，满脸认真地说道：“那我们决赛就打TAG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传来几声轻笑。
“什么决赛，你第一局季后赛都没开始打呢就想决赛？到时候把你这段剪进俱乐部日常里，就喜提新梗。”江创损他。
虾饺低头想了想：“不过夏季赛KH状态不行，JG又……”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像是感慨般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穆白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进碗里，闷声吃着，没有参加几人的讨论。
“别吵了，快点吃。”已经提前换好白衬衫的布谷姗姗来迟，挨个扫了一眼。
已经提前锁定出线位，还是优先进入四强的一线种子，也难怪队伍气氛会如此轻松。
刚打完春季赛时，他还觉得今年说不定有进入S赛的可能，但按照夏季赛的表现来看……
几乎是定然进入S赛了。
布谷目光在闷头吃饭的穆白身上停顿，继而接着提醒：“晚上的比赛认真点打，至少尊重对手。”
饭桌上稀稀拉拉地传来几个好字。
布谷也不在意，坐下一起吃了饭，短暂地rank热手结束，时间就到了晚上。
海城的会场总共就那么几个，和第一次的陌生比起来，此刻穆白已经轻车熟路。
连后台有几个洗手间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熟练地把背包放进休息室，而后推开门，绕到有自动售卖机的位置，买了一小包糖。
撕开包装，含了一颗在嘴里，清甜的糖果香味溢了出来，挤进唇齿间。
脚步声响起，SU带着背包从远处走来，看到穆白便当即招了招手。SU也算网瘾少年里难得的交际花，和其余闷葫芦不同，无论是谁他都能聊上一段。
SU满脸笑容：“穆白！好久没见啊。几次来海城都碰不上你。”
穆白点头，分了他一颗糖：“晚上好。”
“你们今天跟谁打？”SU嚼着糖果问。
“OA。你们呢？”
“JG。”
穆白咬糖的动作一顿，眼睫微颤。
“刚打完就走了，我们刚做完采访。”SU思索：“他们实力还是有的，可惜，中路实在……唉。”
穆白没有接话，SU挠挠头，忽然感觉自己说得太多了。
毕竟穆白曾经和JG那几个人一起出过国，关系肯定不差，他在背后议论多少有说别人闲话的嫌疑。
在行业内混久了，只夸不贬，几乎是圈子里的潜规则。
SU自觉地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知道纪泽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走道尽头便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呼声：“UM的选手准备好了吗？比赛要开始了。”
“你先去比赛吧，比赛加油。”SU给他挥手。
穆白点头，笑了笑：“嗯。”
SU目送中单的背影隐去，拿起自己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周围的队友开始跟了过来，队伍的新辅助左看右看：“SU哥，你刚刚跟谁聊呢？”
“Wood。”SU说，“季后赛我们多半会和他们碰，你回去多看几局录像。”
SU话音刚落，就看到身边小辅助冒着星星的眼。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我好想加前辈的好友。”小辅助悔恨万分。
SU拿出手机翻了翻，忽然想起当初加上穆白好友的事。
那时候穆白好像刚进LPL不久，创建的社交账号粉丝才千来个，他还在其中牵线搭桥，把女友的后辈推给了穆白。
如今，穆白也是大多数游戏新人眼中的前辈了。
时间过得真快。
SU摸摸自己的脸，无声叹气。
*
晚上七点整，游戏正式开始。
解说站上解说席，女解说身边又迎来了熟悉的搭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评价着今晚的游戏。
“这局对于OA而言十分重要，如今OA卡在季后赛的边缘，如果能拿下这局，他们就很可能凭借胜局分差进入季后赛。”女解说道。
男解说接腔：“是的，而且今晚也是今年常规赛的闭幕战了。季后赛只有最后一个席位没有确定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是因为闭幕战吗，今天的粉丝都好热情。”女解说感叹：“想到今年二月份的时候，同样是UM和OA的对局，还有席位没有坐满呢。”
台下灯牌一片连着一片，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属于UM的，坐在位置正中间的女孩局一个人举着两块牌子，上面白灯勾勒的“穆神”字样亮眼。
“也许是买了票没能来。”男解说开玩笑。
女解说笑笑，附和：“对，毕竟节日前后大家时间都赶。”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呢。”女解说笑道：“之前我还要在rank里面找新人选手的战绩做功课，如今Wood比赛场次我都不一定有时间看完了。”
画面上挂着ID的选手正襟危坐，穆白垂着眼，低声和教练交谈着什么，少年的身体在几个月时间里长高了一小截，如今已经和队内的江创相差无几。
看着成熟了许多。
“今天UM会拿什么阵容呢？一选亮了奇亚娜，果然是他们一惯的战术体系。”男解说低头看向屏幕：“奇亚娜中野都能摇摆，虾饺奇亚娜不差，Wood的奇亚娜……就更不用说了。”
他话音落下，第二轮选人UM又再度锁下岩雀。
已经确认是中单奇亚娜。
和当年第一局一样，一往无前的单线英雄。
这类英雄观赏性佳，能契合他们版本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难得可以登上赛场，每次选择都会换来观众席上一片欢呼。
男解说顿时热血沸腾起来，看着屏幕，用力捏紧了拳头。
比赛结束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快。
已经无关紧要的最后一局常规赛，UM却打得格外认真，全程没给OA找到一点机会，从三狼一路控到大龙，压制力强得吓人。
两局迅速结束，穆白摘下耳机，把键盘收进背包里，忽地听见耳旁女解说充满感情的一句穆神。
平静了全局的少年抿起唇，耳廓浮现一抹红晕，又飞快地散去。
冷静。
不过是一句穆神而已，纪泽那么多年听都听腻了，却都没有飘。
但穆白嘴角还是忍不住跃上一点喜悦，他点开手机，拉出那个沉寂已久的聊天栏。
两个月的时间，他都能背下那个国家的时区了。
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对方可能刚起床不久……
他戳着虚拟键盘，敲字。
【木白白】：醒了吗？
【木白白】：我打完常规赛了。
极为平淡的两段话，看上去和情侣之间的聊天完全不搭边，反而更像是跟领导上司报告。
往前翻，几乎全是这样的内容。
他曾经也想过要跟纪泽聊点什么，但纪泽不士动提，他犹豫了半天，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也没能说出口。
【Jze】：输了？我看了，三十分四十五秒，丢失辅助视野的情况下你又上头……
【Jze】：JG打得确实不好，不仅是中单的问题，整个节奏都乱了。
还有昨天晚上最后一条。
【Jze】：国内已经两点多了。快睡吧，晚安。
新消息发送出去，纪泽迟迟没有回他。
穆白熄灭屏幕，看向正聚成一团的队友们。
“司机发消息问我们今晚吃啥了。布谷说了请大餐，一定要狠宰他一顿。”虾饺满脸阴狠。
穆白走过去，靠近布谷手机：“顺路吗？顺路的话送我去一趟健身房。”
虾饺回头看他：“庆功宴不吃了吗？”
“不了，跟健身房定了套餐。”穆白摇头。
“喔。”虾饺点点头，表示明白。
只不过是庆祝常规赛结束，所谓的庆功宴也没有大到非去不可的地步，穆白不参加也很正常。
他按动手机，给司机发了消息，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虾饺转告了穆白。
车子在健身房门口停下。
穆白和其他选手招手再见，独自一人刷卡进入了健身房内。
有训练在身，他来得井不算勤。
每次过来顶多跑跑步做些简单的锻炼，身材看上去没有大的变化，但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光出出汗都是有用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健身房内几乎没有其他客人。
穆白跑了一个小时，去挨个体验了健身房器械，把健身房准备的健康餐当做宵夜吃了干净。
他刚放下筷子，就看到有个年轻男生朝他走来，脸上表情紧张。
男生咽了口唾沫，声音微不可查：“你好，请问你是Wood吗？我看你来这里健身很久了，能不能和我合张影？”
穆白垂眸，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黄色相机。
是个拍立得。
这年头，来健身的人谁会随手带个拍立得？
穆白了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站起身。
“嗯，好的。”
男生眼底的兴奋都要绽放成花了。
他站在粉丝身边，简单地合影，在他的拍立得照片旁留下英文大写的Wood。
粉丝没有停留太久，拿过合照就满脸笑意地离去，穆白收拾好东西，前往浴室。
自从他来这个健身房后，消息不知道从哪里走了漏子。
只几天之间，来找他要签名合照的数量几乎翻了几倍，若非健身房价格摆在这里，恐怕要被粉丝挤爆。
方才的男生算是粉丝中最温和的一批，穆白也遇到过几个出格的粉丝。
企图撬开他储物柜的锁，或者偷他的手机，想要窥探里面的个人隐私。
烦不胜烦。
穆白来健身房的时间就那么越拖越晚，频率也逐渐降低。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纪泽明明办了卡，却总不爱来了。
穆白拿了衣服，钻进健身房的公共浴室洗澡。
浴室有隔间，隔间空间不小，每一间里面都配备了防水置物架，把客人的隐私问题保护到位。
穆白把要换的衣服放进置物架，才发现少了点什么。
……毛巾。
他洗澡怎么总是丢三落四的？
穆白叹了口气，在心底数落自己，然后认命地走到柜子前，把毛巾带上，又转身折回浴室。
他再度进入隔间，打算将门带上时，忽然侧面伸出陌生一只手来。
指尖用力，从外面拽住他的门。
穆白呼吸一滞。
之前粉丝的出格行为一幕幕涌上大脑，穆白皱起眉，声音顿时降了八度。
嗓音略带沙哑，有种不可忽视的严厉。
“放手。”穆白沉下眸：“如果你不想被揍一顿的话。”
那手依然卡在门上，没有动作。
穆白懒得再和对方理论，握住门把正打算强行合上，房门却一动不动。
对方手劲出乎意料地大，他竟挣不开。
他的力气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穆白可比，但对方……显然比他强壮得多。
穆白心中一紧，现在已经很晚，这个时间点健身房几乎没有人，他的手机也没有带进来。
浴室里面，更不可能安装监控。
穆白心中警铃大作，他咬着牙，决定下达最后通牒。
“放……”
他第一个字刚出口，忽然注意到那人指节上浅浅的小痣，和手臂上突兀的伤疤。
这显然还是个新伤口，伤口很长很深，疤痕周围依稀能看出刚拆的线痕，整个创口泛着浅红，只看一眼，就让人心底也跟着揪痛起来。
穆白抿起唇，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纪泽？”
纪泽站在门前，唇边挂起笑。
他早上刚下飞机，知道穆白晚上有比赛，休息了一会儿干脆久违地去健身房一趟。
刚进浴室，就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走了出去，纪泽还以为是眼花，没料到，下一秒人又自己走了回来。
虽然高了一点，表情更沉稳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都成熟利落了不少，像个真正能扛起整支队伍的明星选手……
但是，的确是他的小中单。
穆白避开伤口，握住纪泽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拉了过来。
伤疤凑得更近，横在面前，穆白久久地看着，垂下眼。
他把人拽到身边，还没有忘记要对健身房可能出现人严防死守，叮嘱道：“关门。”
纪泽被他拉住，手臂上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久违的冲动再次在心底活跃起来。
他怎么可能不想穆白。
才刚确定关系没几个月，就被迫异地，每天发信息过去不是睡觉就是在训练比赛……
连时差都对不上。
纪泽依言掩上，心中那点儿想欺负人的情绪愈演愈烈。
他抬手捏住穆白的脸，似笑非笑：“这里孤男寡男，可别对你男朋友的自制力太过自信。”
穆白脸色微红，脸上被周围热气一蒸，更是连眼角都粉得动人。
他抬头望着纪泽，目光勾勒纪泽脸上的轮廓，看清他笔挺的鼻梁，和漆黑深邃的眼。
这是他的男朋友。
他快三个月没见的男朋友。
这几个字眼停留在舌尖，化作又甜又苦的涩意，涌进喉头。
穆白直勾勾的视线，纪泽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纪泽沉默，心中某处躁动得可怕，让他喉头干涩。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再留——
穆白垂眸，声音很轻：“可以。”
纪泽：“……？”
穆白说着，士动踮起脚尖，半边身体几乎都贴合在另个一个男人身上，牙齿在纪泽薄唇轻咬，像是接吻一样暧昧地斯磨。
明明做着那么大胆的事，偏生表情又认真考究得过分，仿佛真的在研究如何去讨好纪泽，去学习做一对情侣间应该做的事。
感觉自己完成得差不多了，穆白离开纪泽的唇瓣，半张脸红得隐隐发烫。
虽然是从网上看到的情侣小手段，但真的让他实践，仍旧叫穆白羞臊不堪。
果然，他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天赋。
哄男朋友什么的……比打比赛都难。
见纪泽没有反应，穆白心底涌上一股破罐破摔的恼意。
他拔高了音调：“你没听清楚吗？我说可……”
纪泽忽地握住了他的腰侧。
酥麻的感觉自腰间穿过，仿佛有什么刺破脊椎，穆白肌肤一阵颤栗，被纪泽稳稳托住后腰。
他张了张唇，刚想说点什么，唇忽然被吻住。
纪泽手指伸入穆白柔软的发丝，压着他的后脑勺，几乎揉碎般亲吻着。
这……太刺激了。
比网络上任何描写都要刺激。
穆白感觉自己要融化在纪泽的亲吻下，他指尖蜷缩着，听着花洒上偶尔滴落的水声，却被纪泽强制着伸长了脖颈，像是只濒死的天鹅。
一吻毕。
纪泽看着眸子逐渐泛出水光的穆白，眼底黑色幽深，声音压着难耐的沙哑。
“现在，还可以吗？”
穆白脑子僵硬了瞬间。
他头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那么灵敏，迅速听出了纪泽话里的含义。
那么……可以吗？
他心脏跳得迅速，几乎要挤破胸膛，穆白连抬头去看纪泽的胆量都没有。
却压低声音，很小声地应了句：“嗯……我带了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