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洲目送两个人先后走进办公室，布谷这次特地关了门，还朝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含义大约是别给老子惹事。
尤洲嘀咕：“怎么就只叫他们两呢，有什么事带上我一起凑个热闹……”
“带上你干嘛，去丢人吗？”虾饺损他，“我可不想在傻逼操作的榜首看到你的名字。”
尤洲气红了脸：“现在一个个嫌老子菜了是吧！小心你爹当场退役，看你们上哪找像我这么勇于奉献的AD去！”
几个损人笑得更开心了。
办公室里，布谷表情庄重。
他头一次端上那么严肃的表情，配上还算不错的身材，像极了应该在门口守卫一方的保安。
“虞承啊，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老头笑着招招手，虞承在椅子上坐下。
“嗯。”虞承说：“上次表演赛没能守住冠军，很抱歉。”
穆白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他这才知道，虞承原来也在KH待过，还参加了第一次的表演赛。
这样算起来……他的资历反而比纪泽还要老了。
“比赛这种事，有输有赢很正常嘛。”老头反而看得很开，“这句对不起不用跟我说，最在意的人反而是你们这些选手才是。”
虞承垂下眼，不再接话。
老头移过视线，看向穆白的方向：“那个……你就是Wood吧？”
穆白感觉更紧张了，在赛场上打比赛都没有此刻心跳来得快。
他直起腰，小声应：“嗯，您好。”
声音低到难以察觉。
老头倒也不生气，翻着人物介绍，乐呵呵地笑：“果然电子竞技就跟打球差不多嘛，你知道之前乒乓球的冠军不？也是这样，球风很狠，人看上去又乖得不行。”
穆白头压得更低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怕生的性格。
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臭打游戏的，也有朝一日能见到这种级别的重要人物。
上辈子一起打网吧赛的队友，好几个最后都被爸妈找进网吧，提溜着耳朵说要把他们送进什么戒网瘾学校。
现在，就连体育部门的人称呼他们，也都说竞技选手了。
穆白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老头扭过头去，跟布谷商量：“辅助是虞承大致是定下了，那边任何项目都只能带一名替补，包括电竞赛事，这个替补的名额重中之重。”
话音微顿，老头再度看向了他：“JG那边的意见就是需要一名中单替补选手，但我看了Fade的资料，我觉得你们两人风格差异太大，不认为这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老头说的是实话。
因为有纪泽几乎不倒的中路防线存在，下路Type才能在以前伊泽霞的大环境中选出短腿的维鲁斯或卡莉斯塔。
布谷表情凝重。
要是纯看战绩，穆白无疑是当仁不让的第二选择，但组成战队又何止是单纯配五张S卡那么简单，每个成员的相性都需要考虑清楚。
中单的位置向来重要。
相比之下，经验更老道、英雄池也和Fade更为接近的SU，才是更稳妥的答案。
看来，昨天SU突然问阮毅比赛的准备情况，也是收到了风声。
SU同样在暗示穆白，要他提前做好准备。
穆白抿了抿唇。
“选手个人风格很重要我也理解，毕竟是替补位，很可能出场次数和投入不成比例。要是没把握的话……”老头说着，目光在穆白脸上微顿。
他在等一个答案。
“我可以。”穆白忽然说，“春季赛我拿过4局加里奥，全胜，3局卡牌，胜率66。离开赛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能抓练好JG的常用阵容，训练赛胜率在75以下，我都可以主动退队。”
老头勾起唇，尤为满意地笑了笑。
在选手个人表格上填入资料，老头拒绝经理一起吃个饭的邀请，拿走了两人的身份证影印件，和战队几人告别。
蹲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的众人被布谷怒骂着驱散，布谷拿着水杯，看向坐在桌前吃早饭的虞承。
网瘾少年没有早饭，其他人看完戏都回去睡了，基地倒也安静。
“怎么办啊。”布谷表情有些沮丧：“我没想打算让穆白也去的……赢了倒还好，要是输了，肯定乱七八糟又得吵起来。怎么好好的休假期不过，硬是往火坑里跳呢？”
虞承安安静静，并不搭话。
布谷倒也习惯了辅助选手话少的样子，自顾自地说着：“他们过两天就要训练了，你看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跟JG那群人混在一起，万一生出点什么矛盾来，被人欺负了，谁能照顾他……”
虞承抿了口茶水，声音平淡：“矛盾应该是不会有的。”
说完，虞承顿了顿：“其他的……就说不定了。”
布谷惊讶地抬起头，一脸“你们JG怎么可以那么乱”的表情，心底越发担忧起来。
回到训练室的穆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登上了教练的紧惕名单。
他有些激动地坐在位置上，点开手机，迅速敲下了一条消息。
【木白白】：我可以出国了。
【木白白】：跟你一起，去国外参加表演赛。
【Jze】：嗯，恭喜。
【Jze】：【玫瑰.jpg】
穆白眯起眼，白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意。
只是有人可以分享快乐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感到十分高兴。
【木白白】：就是他们要求我调节英雄池，要重新练一下加里奥卡牌这种英雄，否则可能坐不稳位置。
【木白白】：我先去rank。
穆白说着，正打算开始排位，回信发了过来。
【Jze】：你打算怎么练？
【Jze】：有我这个专业的人在……你还想请教谁？
穆白脖颈忽地僵住，手指不顺畅地打字。
【木白白】：也不请教谁，就自己随便玩玩，像平时练其他英雄一样……
【Jze】：时间够吗？来得及么？
【Jze】：你能保证练成我这样？
【木白白】：我尽力……
【Jze】：我教你。
【Jze】：乖，接电话。
穆白红着脸，用电脑登了聊天软件，戴上了耳机。
通话接通，纪泽的声音裹着初醒的睡意传了过来，显得有些低沉。
只两个字：“穆白？”
穆白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纪泽只开了语音，又悄悄嗯了一句。
“上号吧。”纪泽在笔记本上登了游戏，“给我投屏。”
英雄联盟有观战系统，但为了对局公平起见，非比赛服的观战往往都有一定时间的延迟。
看是能看，但教不了人。
“嗯。”穆白应着，按动鼠标。
游戏界面在纪泽屏幕上出现，他能清晰地看到穆白光标的晃动，来推测他现在在干什么。
比如穆白点进个人资料，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换了个加里奥头像，下面还带着一行漂亮的Fade签名。
是纪泽前年S冠拿下的冠军皮肤，附赠的签名头像。
纪泽喝口可乐，很轻地笑了笑。
穆白被他笑声挠得一阵脸红，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加里奥的签名皮肤一并设置了默认。
光是看着回城特效下面浮现的花体英文，这个加里奥仿佛也跟着变强不少。
游戏开始。
纪泽看着屏幕：“你前期对线没什么要教的，这方面你很有天赋……好控，这下对面小鱼人已经崩一半了。”
对面小鱼人残血开E逃跑。
穆白指尖一颤，一个Q直接敲到了自家兵线。
这失误太明显了。
加里奥的Q技能残留效果还贼长，一波穿着蓝衣服的我方小兵摇摇晃晃地从Q技能特效中穿过，一滴血都没掉，仿佛一句句无声的嘲讽。
纪泽笑得停不下来。
“怎么了？没说两句就紧张了？”纪泽忍不住逗他：“那以后怎么教？我还打算等你到了基地，手把手教你玩卡牌，让你记住每一个技能……”
纪泽充满暗示性的话语飘在耳边，穆白感觉兵都不会补了。
卡牌的技能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有什么必要，握着手……
穆白脑子一团乱麻。
纪泽看了眼小地图，声音正经起来：“对面打野来抓了。叫辅助去河道插个眼，一会儿可以准备大下路。嗯？不走吗？”
加里奥依然在补着刀，只是走位稍稍往另外半边河道靠了靠，完全没有要避风头的意思。
敌方凯隐开着技能摸过来，穆白掐着技能结束的时间衔接闪W，将两个人完整地控住，随后交Q平A敲死残血的小鱼人，扭头离去。
一套技能行云流水。
“厉害。”纪泽由衷地夸了一句，“不愧是我看好的中单。”
穆白被人夸过无数次，却依然忍不住得意地翘起了尾巴。
“回家补状态，出门直接往下路靠，准备R下。”纪泽冷静地指挥。
穆白收了收心，把状态从方才的得意中扭转过来，安静地按下回城B键。
一局游戏打得顺畅又流利。
加里奥清线速度很快，穆白单线压制住了小鱼人，其他时间里听着纪泽指挥不断游走，迅速将优势扩散到三路。
对面甚至没等到大规模龙团，在十五分钟就点了投降。
穆白头一次那么真实地感受到加里奥的快乐。
以前的加里奥，那都不是真正的加里奥。
是鸡形态加里奥。
结束游戏，穆白秒点了下一把排位：“继续。”
纪泽撑着脸，笑意盈盈：“好。”
一直排到中午阿姨喊人吃饭，穆白玩了足足四把。
游戏进了就安静玩游戏，没进就闲聊，穆白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在流逝。
“我要去吃饭了。”穆白对着话筒问：“等我吃完……你还教我吗？”
纪泽垂眸：“嗯，教。”
穆白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刚打算切断聊天下线，屏幕上弹出一个聊天小方框。
【yangg】：前辈中午好。
【yangg】：双排吗？
【UM丶Wood】：不了，我现在要去吃饭。
【yangg】：没事，我等你。
也不是不行。
反正只双排不连麦。
穆白点开聊天框，敲字。
【我去吃个饭，吃完再一起……】
“你要跟他双排？”纪泽的声音传了过来。
穆白没想到，他居然还没退聊天。
穆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主玩死歌男枪这种高伤害打野，我选加里奥不用补伤害，后期团随便打。”
纪泽淡淡“嗯”了声：“可是你们昨天已经排过了。”
穆白：“？”
“昨天Wood直播和他双排，今天Wood还要和他双排……”纪泽顿了顿，“穆白的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穆白忽地愣住。
男朋友三个字晃得他一花，他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纪泽看着屏幕上微晃的鼠标，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所以，还排吗？”纪泽追问。
还好训练室没有人。
不然但凡进来一个，都能看见队伍中单一个人缩在位置上，从脖颈到耳朵，涂满了暧昧的粉。
他低下头，粗略地打了一行字拒绝：“不……不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