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陪玩”两个字，当初发誓要把纪泽带上大师的一幕幕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倒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带谁上了大师。
穆白指尖一颤，瞬间放下手机，乖乖送到廖信手里。
……很没有志气。
廖信听着听筒里的静默，皱起眉。
其实他接手机的时候，看过一眼上面的备注。
Jze，一个完全没印象的英文符号，他迅速想了一圈，也记不起圈子里哪个有头有脸的玩家叫这个名字。
但他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那个小东西听话是听话，但骨子里却藏着谁都敢拼上一拼的锐气。
真的有人能叫他那么乖顺么？
有些色厉内荏地，廖信拔高了声音，恶狠狠道：“说话，你谁啊？”
“纪泽。”纪泽声音顿了顿，发出一声谈不上喜悦的淡笑：“很不巧，是个更老的前辈。”
*
廖信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听着电话。
整个房间安静到落针可闻，节目组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但目光却都或明显或收敛地关注着这边，生怕闹出什么事来。
穆白不知道纪泽跟廖信说了什么，只见廖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黑如锅底，嘴唇动了好几遍，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最后廖信只冷哼一声，将手机抛了回来。
他本以为纪泽搞不定这摊子事，没想到居然那么轻松，反倒是个好消息。
廖信头也不回地甩上门，继而是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
小记者走到穆白身边，怀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是我们这边考虑不周到，不然，下次请你一起吃顿饭吧。”
廖信退役前有俱乐部管着，风评还挺好。
退役以后他就成为了自己管理自己的自由人，随着参加各种活动的次数增多，人们才感觉出不对劲。
这次也是战魄出了新活动，节目组想蹭一期热度，才试探着请了廖信。
她说得真诚，又事出有因，穆白看她眼底的浅芒，不好意思拒绝：“什么时候？”
小记者算了下时间：“大概明天晚上七点吧。”
“明天我们有训练赛，七点没办法结束。”穆白摇头。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震动了瞬间。
穆白以为是什么新消息，没去管。
“好遗憾，我后天就要出远差了。”小记者喃喃念了一声，伸出手来，朝穆白简单地握了握：“那我们下次见。”
“嗯，下次见。”
穆白拿起手机想给纪泽回复，却看到横在最下方的通话记录。
十分钟三十二秒。
他们有聊那么久吗？
穆白丈二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不去管，给纪泽发了条消息。
【木白白】：来玩吗？我五分钟后上线。
也不知道纪泽在那边忙什么，穆白都回到训练室开了机，才收到回复。
【Jze】：嗯。
穆白今天是打算直播的。
职业选手的每个月直播要求不高，很轻松就能混满，UM那些总要月底赶时长的基本十有八懒，还有几个不愿时刻面对镜头、或者认为直播影响rank效率。
但穆白本就直播入行，总会在每个月初就自觉刷满时长，尤洲虾饺一众懒人又是羡慕又是愤恨。
他先开了游戏，再开的直播。
直播间开始陆陆续续进入观众，穆白没管，看到页面上弹出组队邀请，就随手点了确认。
【等等，新观众刚进来，为什么能看到两个中单在这双排啊】
【还是隔壁队伍的中单……】
【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有个Fade？？】
Fade？
穆白顺着屏幕往下看，才注意到那个安静躺在队伍里面的名字。
不是那个小号Jze，而是Fade。
是纪泽的大号。
纪泽……怎么用大号拉了他？
穆白刚想提醒纪泽，这边纪泽就已经点开了左下角的麦克风，开了组队麦。
“喂？小中单，听得见么？”纪泽略显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机，随之传遍了直播间。
不知为什么，纪泽的声音里添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轻松。
像是得知自家小猫会乖乖咬着自己的绳，把自己带回家门口前的自在惬意。
青年垂眸看着因为他一句话沸腾的弹幕，浅浅一笑：“大家好，我是纪泽。”
穆白戴着耳机，还是俱乐部在年末的时候见他耳机不好，特地送给他的奢华游戏专用耳机。
号称沉浸音质立体声环绕高分辨率，甚至能听出英雄在离开基地的时候先迈出了左脚还是右脚。
不过穆白没听出来。
他只听见了纪泽那句轻飘飘的小中单。
叫他小中单的其实不少。
因为队里有个年纪更大的雪糕，布谷叫过，之前去比赛的时候TAG的中单也那么叫过。
但穆白却总感觉从纪泽嘴里说出来的，总有种不同的意味。
让他指尖发热。
少年低下头，脸刷地红了半圈，闷闷地点了点脑袋：“别喊了，听得见。”
【他们两个怎么看上去那么熟啊，我寻思Wood也不是JG青训系统出道的，没理由会认识吧】
【听说JG和UM关系挺好的，多聚聚可能就认识了】
【可是Fade从来没跟UM的人双排过，他好像都不怎么双排】
【别说UM了，他自家队伍都有好多不排的呢】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那么熟？】
穆白看着乱飞的弹幕，感觉脸颊边更烫了，点击鼠标关掉了弹幕提示器。
“喔。”纪泽懒懒地应了声，随手预选了打野：“我想玩岩雀。”
穆白点点头。
今天排位进得很快，穆白被分到一楼。
满脑子都盘旋着纪泽想玩岩雀这句话，穆白下意识地操作鼠标，ban掉奥拉夫，秒选元素女皇。
岩雀是打野届的知名小脆皮，一切擅长单挑留人、打野区入侵的打野都是她亲爹，其中首选爹中爹自然是版本热门奥拉夫。
至于元素女皇奇亚娜，大招配合地形造成伤害眩晕，和能建立地形的皇子岩雀都是一母双胎的好姐妹。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岩雀已经在对面第五个ban位上，被禁掉了。
而他还秒选了奇亚娜，对面毫不留情地补了个counter（压制）奇亚娜的腕豪。
一点面子都不给。
穆白：“……”
【哈哈哈哈哈特地ban奥拉夫选奇亚娜，一看岩雀没了】
【笑死，一选奇亚娜，这是逼着对面摸腕豪啊】
【战士，打刺客的神！】
【好家伙，为了铺垫岩雀的BP全部失效了】
【为了Fade一句话弄那么多，还一楼首选奇亚娜……我感觉我磕到了怎么办】
穆白垂眸，默默把自带的魔抗天赋换成护甲，声音里有些沮丧：“怎么办，没有岩雀了。”
没有岩雀了。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白猫跑到了纪泽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脚踝，轻轻地喵了一声。
猫叫和耳机里的少年声线融为一体，微妙地契合。
纪泽敛眸，沉默地选了打野皇子。
一旁的阮毅走过来，手里还捏着一根猫条。
他们刚喂猫喂到一半，这家伙看到纪泽回到训练室，也非要跟着凑过来，吃了一半的粮都不肯继续了。
这哪行。
阮毅看着白猫已经肥出好几个下巴的圆滚身体想，再不吃饭可就饿得皮包骨了。
“哟，你玩皇子？”阮毅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你不是说皇子这个英雄太简单了，没有再玩的必要吗。”
纪泽单手托起在脚边晃荡的猫，丢到阮毅怀里：“你听错了。”
进入游戏，几个选手还没出泉水，就看到了左下角的全体聊天消息。
【TAG永不倒】：嚯，奇亚娜不是我的UM小中单吗
【TAG永不倒】：等等……打野怎么是纪神啊，你们俩搞双排？
撞车熟人，屏幕上瞬间多出了好几条弹幕。
【那个TAG是TAG的中单吧，他好像是TAG的股东之一，去到哪都要挂着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每次说双排都要说“搞双排”，听着跟搞对象一样】
穆白看着屏幕，认认真真地回。
【小熊TV木白白】：嗯嗯，前辈你好。
【TAG永不倒】：哟，小中单真礼貌。赛场上挺凶嘛，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奇亚娜。
【TAG永不倒】：纪神怎么不说话？聊聊天呗。
纪泽目光在那连续的好几个小中单上停顿，而后冷淡地敲字。
【JG丶Fade】：现在他跟我一队
【JG丶Fade】：不是你的小中单
声音猝不及防传进耳朵，穆白指尖一顿，差点把出门的长剑买成了辅助装。
辅助奇亚娜。
好怪。
*
读条结束，游戏正式开始。
奇亚娜打腕豪的确难打，英雄克制完全印在了骨子里，穆白倒也不急着出去换血。
他就蹲在塔下，扎扎实实地补刀，两波塔线几乎没漏一只。
腕豪根本找不到机会，眼看就拖到了打野六级，皇子第一波果然来了中。
流畅的EQ二连加闪现击飞，腕豪被正中框在圈里，奇亚娜毫不犹豫地交技能突进，点燃击杀。
连大招都没交。
TAG的打野正好在附近，走过来看着队友变成黑白游戏的屏幕，啧啧感叹：“对面皇子谁啊？打得也太凶了吧，隔着半个河道都要过来杀你。怎么，你抢别人女朋友了？”
“别胡说，被我女朋友听到，她非扒了我的皮。”TAG中单瞪了回去，镜头切换，皇子居然在中路线上又随手落了一个眼。
这种线上眼多半为了侦测没有兵线时候的敌方动向，但纪泽的皇子刻意留，他总感觉有一分意味深长的含义。
明摆着体验不错，下次再来。
果然，三分钟后，他又看到一把从天而降的长矛。
TAG中单表情僵硬，手上腕豪没闪没技能，直接双手离开键盘。
说好的优势counter揍奇亚娜呢？
累了，毁灭吧。
*
一局游戏很快结束，皇子的框相对较小，和奇亚娜的配合相当有限，但两人仍然找到一个好时机，开了一波完美团。
游戏胜利，十八分到手。
比赛服高分局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分像货币一样在兄弟手中反复周转。
第三局穆白又撞车了TAG的中单。
【TAG永不倒】：。
【TAG永不倒】：我今晚都掉五十分了，放过我吧
【TAG永不倒】：我不想去当宗师守门员啊啊啊！
【哈哈哈哈，分要逮着一个人吃】
【这分，我吃定了】
既然撞都撞上了，TAG中单一看全队战绩就知道这盘赢不了，随手在键盘上打字。
【TAG永不倒】：Wood，相逢就是缘，打完这局加个好友呗。
【TAG永不倒】：我这里有个小可爱想认识你(＾▽＾)
【我靠小可爱，好诡异的用词……他不会是基佬吧】
【什么基佬，他女朋友是主持，主持圈里有个新来的妹妹是Wood粉丝，Wood打第一把就开始转发动态了，铁杆老粉】
【电竞果然是个圈啊，羡慕了，我什么时候也能被介绍给纪神就好惹】
【纪神喜欢强的，记上。你足够强，敌队中单都拉你双排】
穆白还是头一次被前辈主动要联系方式。
他忽地有些不知所措，敲敲耳机寻求外援：“怎么办，我应该加吗？”
片刻后，纪泽的声音才轻轻传来，听不清喜怒：“随你喜欢。”
这话模棱两可，但在绝大多数语境下，总是偏向于支持。
于是穆白垂着脑袋，回了个好。
一晚的游戏很快结束。
穆白知道纪泽有手伤，不敢让他玩久，只玩两个小时就各种借口下了机，还顺便关掉直播。
小中单似乎不知道圈子里有个软件叫大神在线。
比赛服所有职业选手以及知名路人的账号都能查到，清楚看见他们什么时候开了一局，玩了什么英雄，是否在线。
而穆白的小头像还悄悄亮着，甚至又玩了一局奇亚娜。
穆白已经踩到了王者前五的门槛。
前面五个选手都是世界范围内知名的职业选手，分数很稳，没那么容易弯道超车。
今天的训练时间已经打满，穆白关了游戏，才看到手机上冒出来的新消息提示。
他贫瘠的列表里冒出了两个新好友，一个是游戏时加上的TAG中单，还有就是他推送过来的账号。
一个捧着奶茶的女孩头像，名字rabbit。
兔子。
【rabbit】：你好鸭~我是LPL新来的主持人，Wood给我备注霏霏就好。
【rabbit】：喂喂，小中单在吗【兔子敲门.jpg】
【rabbit】：啊，我看到你在打rank了，不好意思打扰了~打完回我消息也行，我不急的。
【rabbit】：对了，问你一个小问题。Wood会不会不喜欢比自己岁数大的呀~
穆白盯着这几行字读了半天，硬是没想明白。
【木白白】：你好，我的确在打rank，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木白白】：跟年龄没关系，我不会无缘无故讨厌谁的【黄豆微笑.jpg】
对面的霏霏被这忽然突脸的黄豆微笑怼得一愣，在脑中思考了半天是不是哪里惹到了Wood。
可是……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呀。
还是说，Wood不喜欢那么直来直往的交流方式？
霏霏心底有些难过，原本准备好的腹稿也在此时失了效。
她把一行字删了又删，最后犹犹豫豫地敲下。
【rabbit】：emmm我不是这个意思诶~
【rabbit】：不过Wood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们也刚加上好友没多久。下次UM的比赛我被分到主持位置啦，我们到时候见！【兔子挥手.jpg】
尽管对方没有明说，穆白依然从她的字句里读出了几分遗憾。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
那句话难道还有别的什么解读吗？
橙子现在正在直播，去打扰他也不太合适，穆白干脆把聊天截了图，发到纪泽的消息栏里。
【木白白】：在吗？
【木白白】：【木白白】和【rabbit】的聊天记录
【木白白】：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消息发完，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回信。
他随便刷了一会儿王者段OB直播，正打算起身休息时，忽然听到门口布谷的喊声。
“穆白，来吃宵夜，今天买了小龙虾。”
“噢噢，好。这就来。”穆白连忙站起，手机震动间，新消息传了进来。
他急着出门，一边走路一边划开了手机锁，点开软件。
两条消息时间隔得有点久，乍一眼看去，穆白根本没想起不久前他发的问题。
更似是单独看到了这条信息。
【Jze】：意思就是，想跟你谈恋爱。
“哐”。
一声闷响，布谷奇怪地回过头，忽然看到他们家的小中单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到柱子上，受伤的地方微微泛红，迅速隆起了一个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