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霄鸣在这里满嘴跑火车,顾景尧只消一个眼神,他就闭上了嘴,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顾景尧。
和做猫的时候一个样,犯了错才知道学乖。
顾景尧的指尖动了动,假装没看见,依旧沉着脸。
祝霄鸣看着顾景尧板起的脸,眼珠滴溜溜转,终于回过了一点儿味,难道说顾景尧今天不高兴,都是因为他的ID?
可祝霄鸣又有些不明白,像他们这样的公众人物,黑粉多的是,总不能每个讨厌顾景尧的人,他都得生气吧,那也得太费劲了。
祝霄鸣戳了戳顾景尧的手臂,凑过去小声问他:“我讨厌你,你生气啦?”
顾景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祝霄鸣微扬的双眼里清澈晶莹,说这句话也只是疑问的语气,显然还是什么都不懂。
“自己想。”
祝霄鸣被顾景尧的回答噎住了,瘪了瘪嘴,跑到树荫下面看剧本。
他把手里的剧本翻得哗哗作响,仗着顾景尧听不见,嘴巴里嘟嘟囔囔:“怎么这么小气……讨厌你怎么了,老是欺负我,讨厌一下还不行嘛……”
越说他越理直气壮,对啊,顾景尧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还没找顾景尧算账呢!
这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一见面就说他靠脸走捷径,变成猪咪之后还老捉弄他,现在他好不容易变回人了,还害得他整天胡思乱想。
怎么想顾景尧都能罄竹难书!
祝霄鸣气冲冲地跑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冰可乐,把吸管咬得乱七八糟。
祝霄鸣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通,顾景尧是怎么知道他的小号的,他要是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看见这个ID不生气,要到现在才生气?
说起来,他变成猪咪的事明明当时也藏得好好,怎么莫名其妙就被顾景尧知道了……
祝霄鸣皱了皱鼻子,想不明白。真奇怪,顾景尧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他也开了一个小号偷偷视奸他?
《一封遗书》在桐城的戏份只剩下最后一场,但剧组却迟迟没有拍。
这场戏的剧本祝霄鸣都快翻烂了,提起一句台词,他的脑海里都能浮现出画面来。
高阳在小城追寻许婕的童年,原本暗藏在心中的纠结在这段旅程后,拨云见雾。
离开小城的那一天,他回望绵延的长巷,在夕阳之下捏紧了许婕的遗书,下定决心将这段真相公之于众。
顾景尧和周斌原本定下在舞龙巷拍摄最后一幕,但来到桐城之后,就改变了注意。
舞龙巷的街景自带烟火气,拍摄出来的效果,但从画面来说肯定漂亮,但顾景尧觉得还不是最适合,先前他和周斌去夜市就是为了找合适的场景。
新的景里有一株古黄葛树,顾景尧想在这一片拍戏还没有这么容易,这几天周斌补拍一些零碎的镜头,他就请人协调,跑了几次才算是批下来了。
但祝霄鸣不知道这些隐情,他还以为迟迟不拍最后一场戏,是顾景尧对他有意见了呢。
祝霄鸣皱了皱脸,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不就说了一句全世界最讨厌顾景尧么,怎么还搞起职场冷暴力……
被晾了那么几天,终于到了拍杀青戏的时候,祝霄鸣刚化完妆,就坐不住了,偷摸着扒在树后面观察顾景尧。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怎么能生那么久的气……”祝霄鸣自言自语。
顾景尧和摄影调整画面,这片地方取景批下来不容易,一天就那么一次日落,要是出了问题,又得等明天才能拍,最好还是今天拍完,省得夜长梦多。
他一转身,就看见祝霄鸣正蹲在导演椅边上,像只小动物似的眼巴巴看着他:“最后一场戏什么时候拍呀?”
顾景尧看了看天幕,太阳悬垂在天边,还没开始落下:“等着。”
祝霄鸣瘪了瘪嘴,以为顾景尧还在生气,飞快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顾景尧看了他一眼:“对不起什么?”
祝霄鸣在心里吐槽顾景尧得寸进尺,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我不讨厌你了,你别生气嘛……”
顾景尧一乐,笑着问他:“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小气吗?”
你当然有啊!祝霄鸣很想这么说,但估计自己这么说了,顾景尧又得生气。
他眨了眨眼睛,抬着脑袋问顾景尧:“你不拍最后一场戏,难道不是因为生我的气么?”
顾景尧哑然失笑,真想敲开祝霄鸣的脑袋,看看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景尧伸出手想揉揉祝霄鸣的头顶,忽然想起祝霄鸣已经做好了妆发,手往下移,碰了碰他的耳朵:“你看身后。”
祝霄鸣扭过头,顺着顾景尧所指,满天绚丽的晚霞撞进眼中,如同一条火与光交织的锦带,让桐城在霞光之下染上了一层浓丽的绯色。
顾景尧新敲定的景和舞龙巷不同,这是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壁,来往没有热闹的商铺也没有壮丽的景色,只有一株古树在石缝之间粗壮地生长,虬结的树根仿佛要打破画面一般往外延伸,远远地,可以看见舞龙巷的点点灯火。
祝霄鸣听见身后顾景尧沉稳的呼吸声,如同尘埃落定一般,让这个故事落下了终章 。
“《一封遗书》,最后一场,action!”
祝霄鸣走进镜头中,让桐城的晚霞淋在身上,高阳身上破旧的白衬衫映着霞光,在风中飘扬着衣摆,他站在那棵古树之下,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街灯。
远景之中,高阳微微蜷起的背,让他看起来更显清瘦,一路的追索,让他有些狼狈。
然而没有人会看轻这副身躯,就像那棵古树入镜的根系,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宁静的暮色中,高阳忽然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呐喊,如同飞鸟冲开了桎梏,一往无前地奔向热土。
许婕已死,他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真相有什么意义,但就在这一刻,高阳决定要把他查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就算可能遭到封杀,就算以后做不了演员,他也要说。
在悠远的回响中,最后一场戏宣告结束,《一封遗书》正式杀青。
在顾景尧喊卡的一瞬间,祝霄鸣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高阳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他经历着高阳的各种情绪,如今要从这个故事里走出来,就像是把一个魂生生抽离。
祝霄鸣哭得停不下来,周斌都没见过有人能哭得这么狠,惊道:“小祝他没事吧?”
霞光渐散,顾景尧静静看着祝霄鸣:“让他哭吧,我陪着他。”
祝霄鸣哭了一会儿,浓烈的情绪散去,他才恍然发现太阳已经落山。
他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擦了擦脸,一张手帕递到了他眼前,还是他熟悉的老土花纹……
祝霄鸣擤了擤鼻涕,呆愣愣地看着顾景尧。
顾景尧拍了拍他的脑袋,跟招小猫似的,问:“哭好了?”
祝霄鸣点点头,整个人哭得太久,还懵懵的。
顾景尧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拍了拍灰:“杀青宴想好吃什么了吗,男主角?”
这下次祝霄鸣又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大声道:“我想吃火锅!”
祝霄鸣: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