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酒店,小于先一步回了一楼的房间,祝霄鸣去按电梯。
电梯里,银色的金属门上映出了两个模糊的影子,低着脑袋的是他,站在他边上的是顾景尧。
祝霄鸣又有点后悔了,干嘛非要拉顾景尧一起回来,小于他们住在底层,就他和顾景尧两个人坐电梯,好尴尬……
不大的电梯间里,只有两个人,安静得过分,祝霄鸣抬头看了看显示板,离他们在的楼层还有十几楼。
祝霄鸣站在顾景尧的斜后方,他歪过脑袋,偷偷看着电梯门反射出来的影子,在心里默默算着他和顾景尧的身高差。
奇怪,明明他也有一米七八,怎么顾景尧比他高了快一个头这样的……
这家伙平时演戏的时候没有被女演员吐槽么?
在娱乐圈里男演员长得太高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像祝霄鸣常演的偶像剧,有许多男女主互动的同框镜头,为了取景和谐,男女主最好保持在十二公分左右的差距,身高差再大一些,女演员就需要踩木板很不方便。
祝霄鸣偷偷垫了垫脚,也没有比顾景尧高,他撇了撇嘴,想,顾景尧这样的去演偶像剧肯定没有人要,哪有像他那么高的女主角。
“发什么呆?”顾景尧按着门边,回过头朝祝霄鸣抬了抬下巴,电梯内外不同的光线落在顾景尧脸上,好像给顾景尧照了一层偶像剧的滤镜,像是什么等着给女朋友开电梯门的桥段。
祝霄鸣脸上有点发烫,才反应过来,原来电梯已经到了,他都在脑袋里想了一些什么呀……
祝霄鸣瞪了顾景尧一眼,气鼓鼓道:“我才没有发呆!”
顾景尧看着祝霄鸣皱起来的脸,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但看起来很好逗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祝霄鸣的一些神情总是让他想起某只熟悉的猫,或许是性格太像了,毕竟祝霄鸣的出道作品就是演一只变成人的猫,但现实中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变成猫呢?
顾景尧只当是巧合,只不过桩桩件件的巧合难免让他对祝霄鸣生出兴趣,就如同猫的爪子若有似无地挠着。
顾景尧捻了捻指尖,不知道祝霄鸣捏起来的手感是不是也和那只猫一样。
一些零碎的戏份演完,《一封遗书》的女主角方慧也正式入组了。
祝霄鸣觉得挺奇妙的,他当猪咪的时候,方慧曾经在《家有恶宠》里开玩笑说要请猪咪做下一部戏的男主,没想到他回到身体之后,居然真的实现了,只不过大家并不知道他是猪咪。
方慧和顾景尧都是曾峪带出来的,合作过不少电影,也是女演员中祝霄鸣比较钦佩的一位。
说起来方慧和祝霄鸣有点像,他们都不是科班出身,一路上也接受了很多质疑。
方慧在出道之前是正经大学的本科生,偶尔在酒吧兼职驻唱,恰好被苦寻女主不得的曾峪发现,开始了演艺之路,因为从来没有设想过会进入娱乐圈,还和家人大吵了一架,这也是方慧后来在采访里透露的一处心病。
曾峪比顾景尧更为严格,方慧作为新人的那部戏演得相当吃力,拍了整整一年,一个镜头没有达到效果就得不停重拍。
但也是因为曾峪的打磨,方慧从这部戏里领悟了一套自己的演法,后来越演越好,拿到了影后,彻底堵上了别人质疑的嘴。
祝霄鸣也差不多处在同样的情况,因此也希望能从方慧身上学到些什么。
方慧来到片场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因为临时有事,比原定的时间迟了几小时,原本安排的戏拍不了,顾景尧便叫来打光师调试灯光,临时决定改拍夜戏。
夜戏的准备时间长,又要日夜颠倒工作,演员在晚上容易疲乏状态不佳,比起日戏来说更有难度。
一来就得拍夜戏,饶是方慧也忍不住苦笑,玩笑似地对着祝霄鸣声讨顾景尧:“小祝,你们顾导是真的记仇啊,我就迟到了这么一会儿,居然一来就让我演这么难的一场,是不是想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
顾景尧掀起眼皮看了方慧一眼,道:“你还怕出丑?主动要求重拍十遍床戏的不是你么。”
顾景尧说的那场床戏祝霄鸣知道,就是帮方慧拿下影后的那部片子,方慧演了一个被迫出卖身体的单亲妈妈,和准备放弃生命的绝症青年发生了一段爱恋。
那场床戏很难拍,混乱压抑中两个受伤的灵魂互相取暖,不能着重于肉体,而是灵魂的共鸣,祝霄鸣在看片子的时候就觉得十分震撼,没想到居然拍了那么多遍。
方慧也不甘示弱,回怼道:“我当然没你这个天分一镜到底啦,顾景尧这个名字说出来谁不嫉妒,是不是啊小祝?”
顾景尧这种天赋型选手估计是业内所有人的公敌,演什么像什么,根本不需要酝酿,导演一喊action就能进入角色,连长镜头都一气呵成,谁看了不嫉妒。
祝霄鸣冷不防被点名,一下子站直了身体,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两人斗嘴就斗嘴嘛,叫他干什么?他当然也嫉妒顾景尧啦,还把顾景尧当成了他的目标,但他才不会说出来让顾景尧知道。
偏偏顾景尧还看了过来,目光落在祝霄鸣的脸上。
祝霄鸣的眼睛转了转,道:“我比较嫉妒方慧姐,又能演戏又能唱歌。”
方慧拿奖的那片子,主题曲也是她自己唱的,唱功大受好评,方慧对此颇为得意。
祝霄鸣一句话哄得方慧心花怒放,懒得和顾景尧计较:“还是我们小祝嘴巴甜,不像某些人,姐姐看好你哦~”
祝霄鸣松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顾景尧,脸上没什么表情。刚才他选了方慧,顾景尧应该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吧?
这一场夜戏是方慧的独角戏,也是片中许婕人生的转折点——许婕同意了制片人的邀约,决定用自己的身体换一个女主角。
在剧本里,这段镜头以插叙的形式出现,没有前因后果,观众们不知道许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演员在演绎的时候却需要自己补上空白的剧情。
祝霄鸣很想看看方慧作为影后级别的人物会怎么处理这场戏,但剧本里并没有他的戏份,而有些演员演戏的时候其实不喜欢被太多人围观。
祝霄鸣不知道方慧有没有这个习惯,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顾景尧:“等会儿方慧姐那场戏,我能留下来看看吗?”
顾景尧挑了挑眉,没回答他,继续指挥着现场做拍摄准备。
祝霄鸣以为是周围太嘈杂,顾景尧没听见,扯住了他的衣角:“导演,我想留下来看看行不行啊?”
顾景尧愣了愣,感受到衣角被猫勾住一般的动静,盯着祝霄鸣看了很久,垂下眼,点了点头:“随便。”
祝霄鸣赶紧搬了个小板凳,开心地坐到顾景尧边上,脑袋往监视器前凑。他可能不知道,他求人的时候声音软得像小猫的呼噜,就算是还在不爽祝霄鸣选了方慧没选他的顾景尧,也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祝霄鸣头一次坐在导演的位置,兴奋地东张西望:“原来坐在这里是这种感觉。”
坐在监视器前的感觉很不一样,监视器镜头里的片段不是最终的成片,没有湳讽任何调色和背景音乐修饰,呈现的是画面最初的张力。
祝霄鸣前倾着身体,抬了抬屁股,让脸凑近屏幕。
顾景尧侧目看着,总觉得祝霄鸣的屁股上没张一根猫尾巴都可惜了,如果有尾巴,这个时候一定勾起了弯,兴奋地左右晃。
祝霄鸣注意到他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地坐好。
顾景尧轻咳了一声,在心里自我辩解,他让祝霄鸣留下来看戏,绝对不是因为祝霄鸣软乎乎地求了他,而是为了让他和方慧好好学演技,拍出最好的效果。
镜头前,许婕从包间里出来,身上黑色的连衣裙掐出了她柔曼的腰线,然而凌乱皱起的布料,暗示着她在那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她扶着墙,在一段摇摆的长镜头里冲进了洗手间,打开水笼头冲洗着手掌,男人黏腻脏臭的体液好像附着在手心怎么洗不干净。
许婕的胸膛颤动着,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仿佛审视一般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
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她模仿着那些男人的目光,从胸口的吻痕流连到发红的嘴唇,在镜子前愣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她开始低头在包里拼命翻找,像在捞一根救命稻草,找出了一支口红。
她睁大了双眼,靠在洗手池边,凑近了镜子,仔仔细细地描着她苍白漂亮的嘴唇,一遍又一遍,似乎想要盖住一些肮脏的痕迹。
然而她的手在发抖,她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洗手池的水从台面溢了出来,许婕卸下肩膀,用手背狠狠擦过唇边,仿佛一朵被撕烂的花,顺着墙壁落下,无声地哭泣着。
现场格外的安静,祝霄鸣早已忘记了呼吸,只有心脏随着方慧压抑的哭声一阵阵收紧,这段没有台词的表演处处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不知道许婕为什么会踏进那间包房,但这幕坠落一般的哭戏,让祝霄鸣只想心疼地抱住她,告诉她不要恨自己。
祝霄鸣的眼泪跟着方慧一起往下掉,又怕自己哭会打扰拍戏,拼命咬着嘴唇不发声。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顾景尧喊了cut,方慧稳了稳,才站起身,声音还带着哭戏之后的嘶哑,问他顾景尧:“我演得还行吧,没丢人吧?”
“何止是还行,太厉害了!”顾景尧还没开口,祝霄鸣抢先发言。
他眼圈通红,说话还夹着一股子鼻音,但祝霄鸣顾不上这些,他一定要告诉方慧,他真的很喜欢这段表演。
方慧看见祝霄鸣一副比她哭得还伤心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小祝你可真可爱。”
“演得真的很好,是我看过最好的表演!”祝霄鸣认真地夸赞着,刚刚哭过的眼睛看起来还通透水亮。
顾景尧轻咳了一声:“确实不错。”
方慧瞪了他一眼,怼道:“顾景尧你可真小气啊,连句好话都不愿意说,不会是嫉妒小朋友只夸我,不夸你吧?”
顾景尧没说话,转身去拿了一瓶水,还有一罐冰可乐。
他把水给了方慧:“润润喉咙,少说点,嗓子都快劈了。”
方慧喝了一口水,好了一些,又指着那罐可乐道:“我不喝可乐,你也不喝,你给谁拿的?”
顾景尧没理她,拿着可乐贴到了祝霄鸣的脸上。
祝霄鸣坐在小板凳上,愣愣抬头看了看顾景尧,刚刚哭过的眼下还泛着一片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干嘛?”
“敷一敷眼睛,明天拍你的戏,眼睛别肿成金鱼。”顾景尧垂着眼,淡淡道。
“哦。”祝霄鸣乖乖地把可乐放在眼睛上滚着,撇了撇嘴,他还以为顾景尧知道他喜欢喝可乐,才给他送呢,真是自作多情。
八卦扒扒扒V:顾景尧喜欢喝可乐,拍《一封遗书》的时候,每天都要准备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