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在城外五里地的岐山上,与白马寺的香火相差甚远。
七岁的裴瑶亦步亦趋地跟着师父去白马寺,今日大师有一场法会,师父要去听,又不忍裴瑶一人在山上,只好牵着她一道来了。
静安去了禅房,裴瑶就蹲在门外的树下抠着虫子。
抠着抠着,眼前多了一人,她抬首去看,是给她鸡肉包子的姐姐,她兴奋地站起身。
“饿吗?”对方问她。
裴瑶咧嘴一笑,捂着肚子点点头。
包子姐姐俯身,抱起她,悄悄道:“你师父的法会有两个时辰,我带你出去吃饭,你不许哭不许闹,乖乖的。”
裴瑶再度点点头,双臂展开,展开双手环过包子姐姐的脖子,看着树木慢慢后退。
白马寺的香客很多,两人并不显眼,出了寺门,包子姐姐将裴瑶放在马背上,她翻身上马,手臂揽过裴瑶的腰肢,勒住缰绳,“坐稳了。”
裴瑶睁开眼睛去看洛阳城内的景色,快马掠过,如同走马观花。
不知不觉间,马停了下来,是一间羊肉酒肆。
包子姐姐引着她进去,指着羊肉二字给她看:“羊肉,记住了?”
裴瑶紧紧盯着,努力记在心里,继而狠狠点头。
店家端来两碗面条,裴瑶大口大口吃,吃了几口,店家送来暖锅,对面的包子姐姐给她夹了大块大块的羊肉。
两人默然吃着,店里的生意一般,三两客人,说说笑笑,也算和睦。
吃过面条,包子姐姐又买了两个包子,用油纸包着,塞到裴瑶的怀里,“饿了自己吃。”
裴瑶笑了,照旧被包子姐姐抱上马背,马儿一路疾驰回到白马寺。
回到寺里等了片刻,师父才从里面走出来,裴瑶挥着双手跑过去,拉着师父去见包子姐姐。
等她回头,早已不见人了。裴瑶松开师父手臂,左张右望,人影都没有。
她郁闷地走回师父身边,将怀里的油纸包递给师父。
静安打开油纸包闻了闻,是羊肉包子,出家人不沾荤腥,她将包子又塞回裴瑶的怀里,“无望自己留着吃,切勿同旁人说吃了包子。”
裴瑶乖乖地应了,忍不住四下里又找了找,依旧不见姐姐的影子。
回庵堂的路上,静安催促裴瑶将包子吃了。
第二日师徒又出门,静安去做法事,还有几个师太,裴瑶走得最慢,走五步停两步。
要翻一座山才能到。
走走停停,裴瑶走不动了,静安背着她走,好不容易走到了,静安去忙,将她丢了下来。
裴瑶蹲在门前玩,抬头就见到包子姐姐站在树下,她兴奋地跑了过去,挥着手臂要抱。
裴瑶受了些刺激,不爱说话,看人只会笑,她要抱,包子姐姐愣了愣,似在踌躇。
“饿不饿?”包子姐姐拿出一个包子给她。
裴瑶撇撇嘴,接过包子,看她一眼,自己吃了,还没吃完,师父就高声喊她。
裴瑶歪了外脑袋,“走了。”
包子姐姐点点头,自己翻身上了树。
裴瑶瞪大了眼睛,师父在催促,她来不及多看就走了。
半夜还要念经,师太们就住了下来,裴瑶被师父安排睡在角落里,等师父们去念经,她悄悄爬起来,走到白日里的树下。
她趴在树上朝着上头去看,一片衣袂挡住眼睛,伸手拨开,却见包子姐姐睡在树枝上,她笑了。
“我也要……”裴瑶张开手臂。
“你倒说话了。”包子姐姐愣了一下。
下一刻,包子姐姐悬下半个身子,长臂一捞,将人捞上树枝上,两人稳稳当当地坐着。
主人家哭声阵天,裴瑶听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扒开树枝去看,见到师父的背影后笑了笑。
“饿了吗?”重复的话,让裴瑶点点头。
“没有包子了,带你去吃鸡。”包子姐姐揽着裴瑶,拨开树枝就落地,牵着裴瑶的手,小心翼翼地往来时的路上走。
月光明亮,银色的光辉清晰照着脚下的路,走到一洞。口,裴瑶朝里面张望。
“你先睡会,晚上不睡觉,容易长不高。”包子姐姐按住她的身子睡在稻草上,“一觉醒来就有好吃的。”
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闭上眼睛须臾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闻到与众不同的香味,她循着香味走出去,天色未亮,十步外有一篝火,火上摆着一架子。
“醒了,吃鸡。”包子姐姐递过来一只鸡腿,她愣了下,对方好笑道:“能吃。”
裴瑶接过来,小小地吃了一口,顿时觉得好吃,看了对方一眼,快速坑了起来。
吃着鸡腿,她看向对面的女子,明眸善睐,她好奇问:“你是谁?”
“一个过客,你该打开你的心,父母不要你,你也会有许多朋友。”
裴瑶听到父母两个字眼中的光骤然黯淡,低着脑袋去啃手中的鸡腿,许久不肯再说话。
包子姐姐没有再说话,将另外一只鸡腿也递给她,“慢些吃。”
接下来静默无声,天色快亮的时候,两人回到主人家,静安没有责怪她,带她去洗脸吃早饭。
早饭是白粥,配着些腌菜,并无荤腥。
裴瑶吃过饭后就睡着了,接下来几日都没有见到包子姐姐。
直到白马寺接庵堂住持去研讨佛法,裴瑶照旧是师父屁股后面的拖油瓶,亦步亦趋地跟着,在人群里又见到了包子姐姐。
她咧嘴笑,却见到裴家夫人,她下意识就躲到师父后面,许久都不敢抬头。
师父去忙,她蹲在树下抠着虫子的小窝,裴家夫人领着女儿过来,看她一眼,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虫子没有咬你,你作何毁坏他们的家呢?”裴敏皱眉,指着奇怪的小女孩就在指责,“还有,你的衣服好脏。”
裴瑶干巴巴地瞪了一眼,站起身,猛地去跺那些小窝,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两人。
裴家夫人收回目光,眼中多了一抹厌恶,领着女儿走了。
裴瑶丧气,狠狠地踢了一下树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追上前就要去打人。
跑出去几步就被人拦腰抱起:“小东西,还会生气了,带你去吃羊肉。”
裴瑶不闹了,依旧恶狠狠地去瞪着离开的两人,“坏……”
“坏什么?”包子姐姐发笑,将她抱了起来,“姐姐教你,要说坏女人。”
“坏女人。”裴瑶快速说了一句。
“裴瑶学聪明了。”
“坏女人。”裴瑶又说了一遍,抱住她的脖子就哭了起来。
包子姐姐却突然笑了,“你看,那里有糖呢,很甜的糖。”
裴瑶立即止住哭声,朝着她指着的方向去看,是签子串起来的糖,她好奇地张望。
下一刻,包子姐姐将糖塞到她的嘴里,一股甜味取代苦涩。
裴瑶点点头:“甜、甜、甜。”
包子姐姐问:“什么甜?”
裴瑶回答:“糖甜。”
包子姐姐又问:“姐姐甜吗?”
裴瑶憨笑:“姐姐不能吃,不甜。”
“但是裴瑶能吃,裴瑶肯定甜。”包子姐姐逗弄道。
裴瑶舔着糖,不知什么意思,憨憨地点点头:“裴瑶能吃。”
她扬首去看包子姐姐的五官,那么好看,却又那么模糊。
好看为什么又会模糊呢?裴瑶不解,想伸手去摸包子姐姐,不想手背被拍了一巴掌。
“你怎么做梦还沾人便宜。”百里沭拍开裴瑶的手,不耐烦地将她拉坐起来,收回银针。
裴瑶被迫醒了,看向拍她的百里沭,脑门一热,“包子姐姐。”
“还馒头妹妹呢。”百里沭烦不胜烦,每回遇见裴瑶都没有好事,累赘不说,还是个瘟神,祸害她。
裴瑶揉揉自己被打的后颈,昏迷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不清,她看向百里沭:“你打我?”
“不是,我没有打你。”百里沭否认,见她自己也是迷糊就糊弄道:“刺客将你打晕,我带你回来的。”
裴瑶不信,“就是你打我的。”
百里沭破罐子破摔,“不是我,你信不信,随你,还有,赶紧离开我的府上。”
“你打我。”裴瑶重复一句,目光在她屋里搜寻着,当日将宝贝都带走了,百里沭又添置了不少,她眼馋道:“我想要你的鸟。”
“没有,赶紧走。”百里沭怕了,她辛苦几十年都被裴瑶糟蹋了。
裴瑶抱着被子不肯走,“不给鸟也行,我想要些关于南疆秘术的书籍。”
“我方才给你解了南疆秘术,可惜,对方高我一等,我解不了。”百里沭也有些颓唐,李乐兮这些年做的事情过于疯狂,都在于她的能力,若人无本事,都是说空话。
她回身在书柜上翻翻找找,找出几本书丢给她:“别告诉李乐兮我打你的事情。”
“是不是晚了?”
屋门忽然被砰地一声踢开,外间倒了几个护卫,李乐兮闲散走进来,扫了一眼无恙的裴瑶后才看向百里沭:“你打她了?”
“私闯民宅是犯法的。”百里沭略有些怂了,看向裴瑶:“赶紧走,别碍我的事。”
“不走。”裴瑶双腿一伸,直接倒在了榻上,捂着心口:“我这里疼。”
百里沭眼皮子发跳,“你捂错了,我打的是你脑袋,没碰你的心口。”
裴瑶这才后知后觉地捂着脑袋,看向李姑娘:“她承认她打我了。”
“你……”百里沭气得说不出话来,果然是一祸水。
李乐兮走过去,握住裴瑶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象,“百里沭,你拿什么做赔礼?”
百里沭被坑了,无奈问李乐兮:“你想要什么?”
“你的一只手。”李乐兮神色漠然,收回手,眸色幽深。
“没有,我的手不可能给你,我有很多秘密,和你换一换?”百里沭将自己完好的手臂藏在身后,道:“裴绥要杀裴瑶,不会让她活着的。”
“我知晓。”李乐兮摸摸裴瑶的小脸,神色稍微温和,“回庵堂。”
“李乐兮,你是包子姐姐吗?”裴瑶趁着百里沭还在直接就问了她。
李乐兮却问:“那是谁?”
裴瑶不问了,朝她张开双臂:“背我。”
李乐兮皱眉不肯,裴瑶又说道:“头晕着呢。”
“那就躺好,在这里住几日,还望国师送些好药来给公主殿下补补。”李乐兮扶着裴瑶躺下,也不急着走了,回身看向百里沭:“舍得吗?”
“舍、得。”百里沭咬牙切齿。
李乐兮又说道:“去买几身素净的衣裳,午后入宫去给皇后吊唁,我不去,怎么行呢。”
“疯子。”百里沭低声说,“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猖狂过了头,就是你的死期。”
“那,那不去了。”裴瑶有些害怕,宫廷人多,她们势单力薄,不该去硬碰硬。
百里沭想再劝,却见李乐兮点点头:“听你的,不去了。”
浑身僵硬的百里沭捂住眼睛,转身就走,“自己玩去,别碍我的眼睛。”
走出屋子就见到满地狼藉的庭院,守卫耷拉着脑袋站在她的面前,“收拾收拾。”
李乐兮逼死了皇后,如今的局面,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她不知,接下里,李乐兮的打算是什么。
裴绥入城后,荆拓就没有露过面。荆拓的武功远在裴绥之上,他不见了,意味着李乐兮还有后招。
洛阳平定下来,州郡暴民不断,朝廷不算稳定,大魏江山也是在风雨缥缈中。
李乐兮虎视眈眈,裴绥不敢将兵派出洛阳去支援州郡。
百里沭扶额,人人都被李乐兮逼入僵局中,就看她一人在那里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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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裴瑶很快就睡了,如同上次一样。
李乐兮坐在一侧守着,打开百里沭留下的书,是关于南疆秘术的。
她看了一眼就摆在一侧,没有说话,更没有被摧毁,就这么摆在原位上。
屋内温暖,梦里香甜。
午后的时辰好睡,裴瑶就这么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李姑娘也躺着。
百里沭一人睡的床却被她们二人挤着。
裴瑶翻过身,温柔地看着李乐兮,第一回 看到她睡得这么沉,心里有一丝奇妙的感觉。
两人离得很近,她轻轻一抬首,下颚擦过她的肩膀,温柔似水的吻落在李姑娘的唇角上。
李乐兮的眼睫颤了颤,眼皮也跟着动,裴瑶静静等着她醒。
然而李姑娘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眼睫慢慢地垂下,睡得很香。
裴瑶笑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凝眸,舌尖探过她的锁骨,渐渐染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毅。她徐徐合上眼睛,复又睡了过去。
天色黑了,婢女将晚膳准备后,迟迟不见两人醒来,想敲门又不敢。她站在门外静静候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心里暗自猜测人是不是偷偷走了。
百里沭掐着时间走来,屋内黑灯瞎火,她捂住眼睛,转身就走,“撤了晚膳,不给吃。”
百里沭的声音过大,榻上的两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黑暗中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瑶翻过身子,摸索着摸到李姑娘的唇角,亲了上去。
许久后,才松开。
醒来就亲,也只有裴瑶了。李乐兮嘲讽她,“今日糖吃了不少啊。”
“今日没有吃糖,梦里吃了不少。”裴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那间羊肉酒肆不是师父带她去的,是包子姐姐。
她为何不记得了?
七岁时发生的事情,她应该会记住,小事或许糊涂,那么大的事,不该会忘的。
李乐兮坐起来,下地打开门,裴瑶也跟着起立,用被子裹着自己,看向她的背影。
门开了,婢女将晚膳送进来,还有一碗汤药,李乐兮接过来,置于鼻尖闻了闻,回身递给裴瑶:“大补。”
裴瑶接过来,“会流鼻血的那种吗?”
百里沭听着两人的虎狼之词顿时觉得自己白活了百余年,她看向笑嘻嘻的裴瑶,好心提醒:“喝完后欲。火烧身。”
裴瑶回她:“不怕,李姑娘在呢。”
“你、不知廉耻哦。”百里沭叹气,现在的小姑娘丝毫不知廉耻是何物。
李乐兮回身看她:“你知廉耻?当初是谁爬上楚元的床?”
“你、我没有爬。”百里沭被揪出老底,脸色通红。
李乐兮点头:“那是你没爬得上去。”
裴瑶苦着脸喝完了药,皱眉问两人:“你二人是情敌吗?”
李乐兮:“不是。”
百里沭:“是。”
裴瑶不明白:“到底是不是?”
“不是,她不过是一臣下罢了,贪慕虚荣想做贵妃。”李乐兮接过手中的空碗,递给百里沭,又告诉裴瑶 :“指不定将来你做了女帝,她也会爬你的床。”
裴瑶笑了,笑弯了腰,百里沭气得拂袖离开。
婢女将晚膳放下,屋里就剩下两人,李乐兮将碗筷摆好,扶着裴瑶下榻吃饭。
裴瑶心里装着事情,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说话。
吃过以后,李乐兮领着裴瑶去了百里沭的药房,里面有许多稀有的药材,就连宫里的太医院都比不上。
李乐兮如入无人之地,选了些好药草,随意找了一个箱子装着,装了满满一箱,“回去慢慢吃。”
“吃、吃的完吗?”裴瑶不知所措。
“慢慢吃,一辈子就吃完了。”李乐兮让人将箱子搬回住处,自己领着裴瑶在月色下漫步而走。
今夜的月色不错,两人慢步走着,国师府内的仆人不多,一路走回去,也没有看见一人。
走回住处,李乐兮脱下外裳,要了铡刀铡药材,咔嚓咔嚓,修长的指尖在铡刀处徘徊吓得裴瑶不敢靠近。
裴瑶选择蹲在了五步外,见她姿态优雅,不免笑了笑,道:“李姑娘,你会医吗?”
“不会,我会毒。”李乐兮睥着面前的裴瑶,“医者救人,而毒者杀人,皆因我从来不会生病,因此,我学了毒。”
若是百里沭听到这句话,她肯定会骂一句疯子。
裴瑶却若尤其事地点点头,“对,你没有必要学医,那百里沭呢?”
“医毒双修,破破烂烂,至今毫无成就,下个毒都不成。”李乐兮嫌弃道。
细细算下来,百里沭那个窝囊废给裴瑶至少下过两次毒,每回都失败了。
可见,双修不如单修。
裴瑶附和,就像是个乖巧的崇拜者,“你有空不如学医,试试超过百里沭。”
“不。”李乐兮拒绝,“总得给百里沭留些什么,不能让她毫无建树。”
“这样啊,她的占卜不是很厉害吗?”裴瑶好奇道。
“占卜?算的乱七八糟,当初说你是不详,后来又告诉我,你是凤凰命格,若非我自己会算,被她当作傻子来耍了。”李乐兮将几根药材放在铡刀上,咔嚓一声铡断了。
“记住,相信母猪能爬树,都不能相信百里沭的话,此人寡趣不说,还喜欢招摇撞骗。”
屋外的百里沭气得吐血,猛地一拳头砸在门框上,“李乐兮!”
屋里两人齐齐抬头,李乐兮咔嚓一声又铡断了几根药草,问百里沭:“国师有事吗?”
“我们比下毒,如何?”百里沭忍不住了,李乐兮嘴巴太臭了。
李乐兮复又低头看铡刀,拒绝她的挑战,“不比。”
裴瑶悄悄往李姑娘处挪了挪,百里沭好像被刺激狠了,她拽了拽李姑娘的袖口:“她会不会被你逼疯?”
“许是会。”李乐兮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没有因百里沭而停下来,修长的指尖捡起一根毒草,递给百里沭:“你将它吃了。”
百里沭见到毒草就想起中毒而亡的大皇子,那是剧毒,她连都不敢碰,“你敢吃?”
“吃过一回,吐了些血,你若吃了无事,你便赢了。”李乐兮见她不接就丢到铡刀下,咔嚓咔嚓变成几段。
百里沭复又说了一句:“疯子,你赢了。”
她转身就走了,从气恨到颓靡,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裴瑶不懂刚刚的暗流涌动,撸起袖口就想给李姑娘帮忙。
“裴瑶,你有没有感觉一股异样?”李乐兮拒绝她的帮助。
“异样?”裴瑶摸摸自己的脸,在额头上摸到一些汗,点头道:“有些热。”
二月初的天气不该会淌汗,她有些奇怪,看向百里沭离开的方向,“她来做什么的?”
“给你下药的。”李乐兮终于停了下来,走到一侧的铜盆前,取出一个白瓷瓶,往铜盆里倒了些药份,再接着将自己双手泡进去。
裴瑶感觉一股燥热,“她下的什么药?”
“让你情动的药,她应该是想给我下的,你遭殃了。”李乐兮慢条斯理的洗手,又用干的毛巾擦干自己手上的水泽,慢吞吞地走到裴瑶面前,笑道:“催。情药,百里沭研制的第一种药就是催。情的。”
当年可是重金难求。
裴瑶捂着自己发热的脸,不自觉的贴向李姑娘:“是书里的那种药吗?”
“比书里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