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怎么会活千年,既又不是妖怪,又不是神仙,裴瑶不信,她看着太皇太后白瓷般的肌肤,舌尖抵着牙关,死死抑住自己的颤抖。

太皇太后神色如旧,双眸中不起波澜,看向裴瑶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她收回自己的手,看向外间,平静道:“确实有长生药,国师活了百余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暗中较劲。裴瑶,国师说你是凤凰命格,也是祸国的妖女,那是因为裴绥。”

裴瑶咬着糖,残存的理智让她努力保持清醒,整个身子绷成一根弦,不敢有半点松懈,她的眼泪忽而一颗一颗掉落下来。

太皇太后皱眉,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了?

裴瑶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将糖递给太皇太后,“吃糖吗?”

“不吃。”太皇太后唇角溢出几丝笑,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没有变,遇到事情就想避开,不会想着正视。

裴瑶的泪滑过唇畔,滑入脖子上,染了些不该有的哀伤,她将糖收回自己的袖口里,解开腰间的青竹香囊递给太皇太后。

“与我划清界限吗?”太皇太后目光终于缓和下来,见到裴瑶眼中的失望后,她后悔了。

裴瑶哭着没有说话,将香囊给了她,转身就走了。

太皇太后捏着香囊,凝视青竹,许久不言语。

良久后,若云匆匆进来,慌张道:“太后娘娘出宫去了。”

“嗯,晓得了。”太皇太后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她寻了一地坐下,捏着的香囊不敢松开。

裴瑶胆子大,无所畏惧,这个时候是害怕了?

太皇太后没有深想,而是选择走出未央殿,回到自己的寝殿。

黄昏又至,黑夜降临,上东门处的叛军尸体终于收拾完了,丞相端着一盏酒去了西宫院落。

凌寒的夜里,栗太妃坐在院子里看月,周遭空无一人,大皇子死后,伺候她的人选择跑了,一人不肯留下。

而她选择坐在这里。

丞相如期而至,跨过宫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太妃。”

栗太妃抬起眼睛,眸色如一潭死水,“丞相,许久不见了。”

“太妃。”丞相叹气,他做梦没有想到大皇子会带兵围住宫廷,若是待在皇陵中,好歹也可好好活着。

他说道:“太皇太后并未想过取你们母子的性命,就算新帝也会善待兄长,太妃何苦呢。”

“成王败寇罢了。”栗太妃没有太多的话,走到内侍面前,接过毒。酒,没有犹豫,扬首就饮了。

儿子是她最大的希望,如今,她空无希望,不如随他一道去了。

丞相长叹一声,看着太妃的身体慢慢倒下,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抽搐片刻后,身子不动了。

丞相望着明月,良久无语,大汉江山易主,能挽回现在的局面吗?

****

裴瑶离开宫廷后,马车去了裴府别院,随后,车夫被裴瑶打发离开。

别院安静,也没有什么人,管事引着大姑娘往后院走,一路上也告诉她静安师太近况。

静安师太的疫病已经好了,不过身子亏空太多,要休养数日才能回尼姑庵。

裴瑶询问道:“附近染疫病的人可好了?”

“哪里能好啊,死了许多人了,师太真是幸运啊,听闻前面那个村子里死了一大半,治不好。”管事叹气,百姓不易,冬日里又那么冷,大夫们奔波救治,哪里能照顾到那么多啊,身子好的扛了过来,身子不好的就直接死了。

裴瑶抿唇,走过一阵,就见到屋子里的亮光,她抿唇笑了,高高兴兴地去见师父。

静安师太喜欢晚上念经,念经后身心得到舒坦,才会慢慢入睡。

裴瑶站在门外就听到一阵经语声,她走过去敲敲门,屋里的人影靠近,她打起精神,等着师父开门。

门打开,静安师太的身影映入眼帘,裴瑶笑了,抱住师太:“师父啊,想我没。”

“阿瑶,大半夜你怎么来了。”静安师太又喜又惊,看了一眼外间就只有管事,她连忙将人拉进屋里,摸摸她的小手,“冷不冷啊?”

“不冷,就是饿了。”裴瑶笑意不达眼底,瞧着静安师太姣好的容色,心里熨帖多了,她抱着师父撒娇,“过了冬日,我们就回尼姑庵,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你怎么现在来了?”静安师太心里不安,裴瑶喜热闹,也并非闹腾的性子,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瑶因这一句话而低下脑袋,有些难过,兀自低头不语,眉眼也耷拉下来,无精打采。

静安心疼她,又不知怎么安慰,就像小时候般牵着她的手,安慰道:“外间不好,我们也要努力看开,开心些,难过会对身子不好,何必让人得意去。”

裴瑶依旧不乐观,眼睛没什么亮光,也不会告诉师父自己一切不好的事情是被太皇太后害的。

她做不到责怪,也做不到坦然面对。

“不说就不想了,明日我们去市集,瞧瞧疫病怎么样了。”静安师太不问了,人有自己的小秘密。

深夜,阴云笼罩着明月,光色渐转黯淡。

裴瑶离开后,太皇太后就未曾再出过长乐殿,批阅奏疏至天明,处置了不少皇帝积压的难事。

天亮,又去上朝,听着一群文臣吵架,吵完之后,皇帝又询问她的意思。

她不耐了,抬首对上皇帝忐忑的眼神,她更觉不耐,但没有生气,好生好气地与她说话。

解决难题后,沈桧试着询问裴敏的处置。

她看了一眼沈桧,道:“凌迟。”

沈桧没有惊讶,城外百姓感染疫病无数,死亡近千人,裴敏不凌迟,难以抵消百姓的怨恨。

沈桧领着旨意退下去了,皇帝拿着不懂的问题来问,她再度好脾气地解释了。

皇帝很高兴,急忙记住,而太皇太后捏着香囊静静地看着她。

培养皇帝不难,可为何她养大的裴瑶会误会她呢。

裴府有什么好,老夫人顽固不化,赵氏重男轻女,裴绥常年在外不管事,这些人有她好吗?

太皇太后终于有些丧气了,将青竹香囊拆了,丢入炭盆里,小东西不识好。

香囊很快就化为灰烬,不见了。

太皇太后又有些后悔,让人取了针线,重新去做,裴瑶不喜欢青竹的。

取了红色的丝线绣了一只烤鸡,她应该喜欢的。

樱草色打底,红色的烤鸡尤为显眼。

她想了想,又绣了一只兔子。兔子盯着烤鸡,垂涎欲滴。

绣好,天色也黑了,她看着外间的光色,裴瑶竟真的不回来了。

她有些生气,小东西被惯得脾气越发大了。她看着手中的香囊,觉得太便宜了裴瑶,抬手就想再丢进炭盆里。

香囊丢到半空中,又被她收了回来,辛苦一日,自己留着也好。

夜间下雪了,雪花飘入廊下,风吹过了,感觉一阵刺骨的寒冷。冬日大雪多,说下就下,百花凋零,梅花独自绽放。

雪景美丽,又有几分趣味,在雪中走着走着就白了头。

大雪纷飞,太皇太后却无观景的好心情,坐在窗边,罕见地握着手炉,这么多年的冬日,她终于感觉到了寒凉。

冷意入骨,竟是很难受,她多穿了一件衣裳,依旧觉得冷。

她看向殿外奔走的宫娥,唇角抿了抿,若云走进来,见太后今日的衣裳比往日多,不觉担忧:“娘娘,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太皇太后依旧拒绝,凝望着空中飘下的雪。

裴瑶也在看雪,手中接着雪花,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静安师太喊她:“吃饭了,管事送了些虾来,我瞧着是活蹦乱跳的,就剥了给你做面吃。”

裴瑶没有荤素的羁绊,而她不成,她素来不沾荤腥。

裴瑶大口吃面,咬着剥好的虾仁,觉得很满足。

烛火下的少女安静美好,一贯的容颜染着冬日里的萧索,明明十七岁,却让静安感觉出心酸。

静安师太陡然红了眼眶,连忙背过身去,嘴里说道:“我明日去看看百姓,你在这里等我。”

“我也去,我身子好,不会有事,对了,做几个香囊带着。”裴瑶急道。

静安不肯,“你还年轻。”

“我百毒不侵,在宫里吃了不少的药材,不会有事。上次我抱着你,不也没事吗?”裴瑶拉着静安的袖口,撒娇卖萌。

静安心疼,却道:“听闻孟太医在这附近,我们去讨要几个香囊待在身上,这里没有什么药材做香囊。”

裴瑶应下了,将剩下的面条吃了,准备明日出行的衣裳。

来得匆忙,她没带衣裳,静安师太给她拿了一身道袍,“出去后别说自己是裴瑶,就说是阿瑶,听到没。”

“晓得了,遇事不对就跑。”裴瑶笑着应了一声,眉眼温软,在师父身边找到了来之不易的温存。

翌日清晨,雪停了,推开门,门口的雪失去了平衡,朝屋里倾倒,裴瑶只好拿着扫帚去扫雪。

扫完雪,已近午时,管事送了些菜肴进来,师徒吃过以后,才走出别院。

裴瑶成了昔日的无望小师太。

****

昨日的大雪压坏了不少屋舍,林子里的树也被压弯了,甚至折腰而断,安顿病人的棚子坏了,病人露天而宿,冻得瑟瑟发抖。

孟祈在棚子里来回走动,不断给人诊脉,时而露出欣喜、时而露出悲伤,欣喜则是病情好转,悲伤是病情恶化。

瘦弱坚强的背影给了人无数的希望,病人亲切地喊他孟大夫,他回之一笑。

检查完今日的病人后,他又回到药棚里熬药,周而复始,从未停止过。

静安一路问人,终于找到孟祈,向她讨要抵御疫病的药草。

孟祈为难,道:“我这里的药材不够,是给病人用的。”

静安师太愣了,想到外面等候的裴瑶就道:“我是来帮忙的,只是没有药草,也不敢进来。”

“那我给您找一找。”孟祈温和一笑,回身在药草里翻找,找来找去,最后将自己身上的香囊摘下递给静安,“您用这个。”

静安连忙摆手,“不成、不成的。”

孟祈坚持:“我在这里待了几日,已无碍,您身子不好,还是带着为好,您若无事就帮我熬药,可成?”

“我、我就不帮你熬了,我让徒弟进来吧。”静安师太憨笑,转身去外间找裴瑶。

孟祈只当是寻常小师太,并没有在意,当熟悉的人站在眼前的时候,他愣了下,旋即就觉得热血沸腾。

“孟大夫、孟大夫,你来一下。”旁边有人焦急地喊孟祈。

孟祈来不及高兴就被人喊走了,裴瑶遥遥看他一眼,并没有多加在意,放眼去看,这里有百余人,哀哀叫唤,在等着孟祈去救。

裴瑶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师父:“这里就孟祈吗?”

“今日是孟祈,轮班换的,听说药草不多,朝廷给的有限,听天由命。”静安师太悲天悯人。

“娘、娘……”一声声刺耳的声音乍起,哭声让人心口一颤。

裴瑶下意识走去,静安师太拦住她,“你别去了,死了,我去看看,念些经,超度亡魂,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刚死的人更危险,还是别让裴瑶靠近为好。

“好,这个您戴上,我不进去就不需要的,您不要,我就进去了。”裴瑶弯弯眉眼,将香囊悬在师父腰间,推着她进去。

而在这时,孟祈从里面走出来,眼眶红的,裴瑶走过去,安慰道:“还有许多人等着你,不能这么气馁。”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孟祈看向她的腰间,空空荡荡,又细细打量她。

裴瑶是个可笑的小姑娘,往日里穿着华服,雍容端庄,添了几分成熟。今日穿着道袍,活脱脱的小道童,狡黠中带着几分洒脱自然。

孟祈笑了,擦去眼角的泪痕,目光紧紧地胶再来裴瑶的脸上,不舍挪开。

裴瑶见到死人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这些年来她见的死人也不少,超度亡魂这些事没少干过。

她不害怕,显得很坚强,“我跟着师父来的,要帮忙吗?”

孟祈连连点头,眼角依旧是红的,裴瑶觉得对方有些呆,幸亏是个太医,若是在官场上,准是要吃亏的。她在宫里见到是那些朝臣,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精明如斯。

药棚里杂乱无章,孟祈来不及收拾,他一面熬药,一面教裴瑶怎么收拾。

等到静安师太回来,药棚里整洁不少了,她看着孟祈笑了笑,再观裴瑶蹲在地上,两人瞧着也有几分相配。

可惜了,裴瑶嫁给了先帝,如今更是守寡。

静安师太从未遇到皇孙贵族,皇帝二字听着就让她发颤,也不敢多想,端着热水往棚子里走去。

到了午时,附近的百姓送来了饭,孟祈去取,给裴瑶和静安师太各拿了一份回来。

三人坐在药棚里吃着,大难关头,也没什么好菜,一碗米饭已是最好的,裴瑶吃着白米饭,脑海里想着肉。

在袖袋里摸了摸,还有些银子,等有时间去镇子上吃肉。

孟祈快速吃完饭,叮嘱裴瑶吃慢些,自己去忙了。

裴瑶食欲好,一碗米饭压根不够,静安师太看她不吃了,便道:“不够我分你一半。”

“够了,师父自己吃。”裴瑶快速扒完碗里的米饭,将空碗放在一侧,紧跟着孟祈的脚步走了。

走到门外的时候,孟祈不让她进去了,“你不要随意进去,我进去看看,你替我看着药炉。”

裴瑶点点头,止步门外,转回药棚。

午后又送进来几人,同样,送出去几具尸体,除了死者亲属痛哭流涕,其他人没有任何波动,静安师太念了几遍经。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领着裴瑶同孟祈告别。

孟祈感激不尽,红着脸询问明日可来。

静安师太答应了,牵着裴瑶踏着雪路往别院走去。

回去的路上,静安师太捏着小徒儿的手,叹气:“孟大夫性子好,也有仁心。”

裴瑶却道:“他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来的。”

“嗯,没有旨意,他也会来的,大夫就该像他这么有仁心。”静安师太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看着裴瑶明艳的面庞,心中忽而觉得难受。小小年纪就守寡,可想认知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凄苦。

她想着就问裴瑶,“你可想过再嫁人?”

“嫁人做甚?”裴瑶不解,“您忘了,我在菩萨面前说过的,一辈子不碰男人,不能欺骗菩萨。”

静安师太皱皱眉,多年前裴瑶是这么说过,可那时是小尼姑,如今已经还俗了,就不能再作数。

她难受极了,悄悄问裴瑶:“听闻有钱人会养几个面首,你要不要试试?”

“面首?”裴瑶怔忪,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师父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不敬的话。

师太一生吃斋念佛,不染荤腥、不碰色。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裴瑶询问:“您是不是想多了?”

“没有,我去年给一个男子超度亡魂,那家主人是个妇人,养了好几个好看的小郎君。”静安师太怕自己吓到了裴瑶,轻轻开口,又恐她多想,就拿人给她做例子,“听闻你的婆婆也有面首,私下里养着小郎君。”

婆婆?裴瑶眨眨眼,没有听懂师父的意思。

静安师太迈过脚下一道小小的沟壑,盯着裴瑶:“自然是太皇太后啊。”

裴瑶愣住了,仔细思考着师父的问题,对啊,太皇太后是她的婆婆。

她笑了,拍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师父灿烂一笑,“师父啊,我明日回去了,回去伺候婆婆。”

“明日就回去?”静安师太舍不得,想到附近的疫情又只好按住自己的不舍,点点头,道:“也好,回去好,在这里吃也吃不好,回去多吃些,养得白白胖胖的。”

裴瑶唇畔的笑意更深了,牵着师父的手欢快地回到别院。

****

宫里的积雪被宫人清扫了,就连树枝上的雪也被内侍用钩子钩下来,确保不会砸到人。

宣室殿前的雪很厚,内侍们花了一日的时间才打扫干净,可前面扫过,后面来见陛下的朝臣就因脚步太快而滑了一跤,摔得四脚朝天。

皇帝不厚道地笑了,觑了一眼不苟言笑的太皇太后,她连忙收敛住笑意,让人去请太医来诊治。

太皇太后若无人批阅奏疏,皇帝在侧观看,不懂的问题及时询问,感觉一日间精进不少,神思清晰。

摔倒的臣下很快就整理好仪容来面见两位主子,带给一本账簿,长篇大就为了两字:要钱。

皇帝懂账簿,前后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怎么花了那么多银子。”

“不满陛下,疫病已死了千余人,又逢大雪,饥寒交迫,若不拨银子救治,只怕死的人更多。”

“千余人……”皇帝咀嚼这个数字,心里对裴敏愈发痛恨,连带着裴家不喜,道:“抄了裴家,将银子拨给百姓。”

“慢着。”太皇太后打断皇帝,她抬首,睥睨着对方,“陛下这么一做,裴绥就没有回头路了。”

皇帝低头,“太皇太后,你有办法?”

“去裴府传话,让裴家拿银子,若拿得出,就放了裴泽。拿不出,就让裴泽也给这千余人赔命。”太皇太后说道。

给了裴家机会,又给裴绥保留颜面,余下的事情,就该看裴绥自己的。

皇帝没说话,朝臣拟了旨意,太皇太后让人取出印玺盖下,又找人去传旨。

皇帝看了一眼玉玺,默默挪开眼睛。

旨意传达后,太皇太后不再管皇帝的事情,起驾回宫去了。

回宫后,太皇太后望着空荡荡的寝殿,颇有些无趣,找到糖匣子,里面也空了。

糖没得吃,她只好自食其力。

一夜不睡,做了一匣子橘子糖,糖入嘴里的那刻,又觉得不甜,她又全部丢入水里。

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色大亮后,她回到寝殿,若云让人取来朝服要给她换上。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罕见地耍起小脾气,“哀家今日不想去。”

若云不知所措,忙道:“您哪里不舒服吗?”

“嗯,哀家浑身不舒服。”太皇太后倚靠着床榻,让人将朝服拿远些,自己望着空空的糖匣子,心里渐有些失落。

若云愕然望着太皇太后耍脾气的姿态,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伺候多年的主子。

她斟酌言辞,扶露闯了进来,她欲斥责,扶露朝着太皇太后喜道:“太后娘娘来了,要给您请安。”

太皇太后遽然坐起身,巴巴地看着殿门口。

裴瑶缓步走进来,在她面前五步外停下,扬眉浅笑,“臣妾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感觉哪里不对,嘴里矜持道:“太后今日客套了。”

裴瑶淡笑:“儿媳给婆婆请安,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