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美人计?
裴瑶想了很多遍,今日又添了一条:忍辱负重。
裴瑶的画工很好,小的时候在地上涂涂画画,后来下山,又遇到卖字画的。字画大多是赝品,她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甚至自己偷偷临摹。
有一回实在是没钱了,她答应一摊主临摹字画卖钱,可刚卖了一幅画就被师父知晓,一根木棍抽得她满山遍野的跑。
教训太深刻了。
裴瑶将领口往下扯了扯,腾出空间,左手执笔,太后惊讶,“你左右手都可以?”
“您将梅花画在右侧,我只好用左手,虽不及右手,可也能勉强作画。”裴瑶对着铜镜都已开始作画了。
就一小人,平躺在花下,她在小人的腰间画了一根红线,收笔。
简单、露骨。
裴瑶因此也多了伟大理想:迟早有一日,她也要在太后的锁骨上、不,胸口上,作一美人卧榻图。
是躺着的!
太后很满意,“哀家就不与你计较白日里的事情了,哀家以你名义送了一把剑给大将军。”
一幅画换一柄剑,也算值当。
裴瑶没有拒绝,对于裴家,她不会多一分心思,将画笔搁下,她走到太后面前,俯身凝着太后:“我给你画一幅画,如何?”
“皇后又想占哀家便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殿内更加黯淡,裴瑶的眼睛在黑暗中尤为明亮,而太后的皮肤同样泛着光泽。
太后肌肤,欺霜赛雪。
“我喜欢太后,心里只有太后,怎么会欺负太后,就一副画,可好?”
“那皇后将哀家送出的剑拿回来,哀家勉为其难就答应下来。”
宫娥在廊下点了灯,昏暗的光色透进来。
太后站起身,手搭在扶手上,身子颀长,她身量比裴瑶高了些,顷刻间,裴瑶面前就多了一抹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裴瑶后退一步,默然地闭上嘴巴,她不会主动去找裴绥的。
太后恍若知晓裴瑶的想法,没有再说裴家的事,径直越过她,自己将屋内的灯点亮。
“皇后今日准备了些什么?”
“臣妾打听过了,都是您爱吃的。”裴瑶恢复常色,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指尖拂过领口,那朵红梅若隐若现,那个小人也只看到一半,她没有感觉羞涩,举止一如平常。
宫娥将皇后的食盒送了进来,皇后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些蔬菜,有的是鸡丝做成的‘蔬菜’,她没有说,太后也没有问。
两人对坐,裴瑶先给太后夹了一块竹笋,“您试试。”
太后没有拒绝,慢条斯理地吃了,都没有试毒。裴瑶吃饭前都会有人试毒,但她从未见太后会提前试毒,想来百毒不侵的本事在,也不需这些琐事。
两人安静地吃着,太后吃了一碗米饭,将以鸡汤煨过的竹笋吃了一半,可见,她很喜欢。
用过晚膳后,各宫尚宫来禀事。太后事情多,白日里处理朝政,只有晚上得空的时候才会召见尚宫。
“皇后今夜回去吧。”太后轻轻开口。
裴瑶不作勉强,今日目的到了,她扶着青竹的手离开,两人走回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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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娶侧妃,天气晴朗明艳,就连皇帝都亲自去主持儿子的亲事。
大皇子是他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带着他很多希望,如今,长大成亲,也是一桩美事。
皇帝穿着龙袍,带着皇后,一道出宫去了。
太后一人留在宫里,对着夕阳作画,天色快黑的时候,若云来禀报:“太后娘娘,可要用膳。”
“不必了,哀家不饿。”太后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略有些孤独。
若云没有立即退下去,而是带着人将廊檐下的灯都点亮了起来,顷刻间,太后眼前明亮许多。
“皇后何时回来?”太后终于想起今日为何孤独了。
若云回道:“怕是要等到散席后,可要奴婢去催一催?”
“哀家先睡了。”太后搁下笔,起身往殿内走去。
若云狐疑,那到底催还是不催?
太后的态度让人不明白,若云但还是让人去打听皇后的行踪,以备太后询问。
大皇子开府,设有府邸,因是第一个皇子,府邸与宫廷相近,只有一墙之隔。
皇帝亲临是莫大的荣耀,大皇子与栗夫人都很高兴,就连来往的宾客都喜气洋洋,唯独作为摆设一般的皇后不停打哈欠。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皇帝竟然坐着不动,她又气又无力,索性自己先行回宫。
青竹担忧,“这怕是不好。”
“告诉陛下,就说本宫身子疲惫。”裴瑶不等了,狗皇帝准是看中哪个女人了,自己也没必要等着。
皇后仪仗先回宫廷了。
半个时辰后,皇帝醉醺醺地出了大皇子府邸,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含羞带怯,随着皇帝一道上了龙辇。
御驾走到半路上,忽而冲出一波刺客,御林军快速护驾,与刺客拼杀成一团。
皇帝再度遇刺的消息传回宫廷,御林军立即去救援,刚到椒房殿的裴瑶愣了下,青竹捂着自己的心口,“皇后娘娘,幸亏我们先回来了。”
裴瑶好奇,“陛下好端端地为何遇刺?”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美貌女人。
皇帝迟早死在好色上,安分些,还能活得久一些。
身子掏空不说,还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送一个美丽的女人过去就能要了他的命。胡女的事情才刚过去,他就犯毛病了。
青竹说不上来,“奴婢让人去打听了,皇后娘娘您要不要去宣室殿等等陛下?”
“深更半夜送上门给他暖榻?”裴瑶颤了颤,她连见都不想见皇帝,别说半夜去见了。她拒绝青竹的提议,“你就说本宫回来后就躺下了。”
青竹应下了,伺候皇后歇息,自己不敢去歇着,在殿内等着宫外的消息。
子时刚过,长乐殿的宫娥来传话,“太后还让皇后娘娘去宣室殿。”
“陛下回来了吗?”青竹抓着宫娥的手仔细询问。
“回来了,太后让你们娘娘快些去。”
青竹回去推开殿门,端着烛台走到榻前,小声唤醒皇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裴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醒了。”
“太后娘娘让您去宣室殿。”
听到太后娘娘四字,裴瑶登时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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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外太医不断进进出出,宫娥鱼贯而出,又纷纷退了出来,大皇子穿着喜袍,紧张地来回踱步。
赶来的宫妃都在小声哭泣,栗夫人紧张得站都站不住,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刺客扮成朝臣家眷混入皇子府邸。混进去也就罢了,偏偏皇帝看中对方,拉入车里办事。
如今到好,被人家一刀捅了,都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
裴瑶来的时候,殿外跪了许多人,三四岁的小娃娃都被拖了出来,靠在母妃身上打哈欠。
她心里不忍,皇帝没死还将这些孩子折腾病了,“十岁以下的小皇子都由母亲带着回宫去休息,天寒冷,冻病了容易出事。”
皇后吩咐下去,不少还孩子都起身走了,放眼去看,走了一大半,就剩下五六人在跪着。
大皇子起身走向皇后,目露阴狠:“皇后娘娘为何提前离开?”
“本宫累了,就先回宫,大皇子是在想本宫为何不留下,为何不随着陛下一道被刺客刺杀?”裴瑶也不是嘴笨的,大皇子是在怀疑她了。
天地良心,她可没有这个心思,皇帝死了,她极有可能成为太后。
她真的不想做这么年轻的太后。
大皇子步步紧逼,“皇后娘娘若在,父皇也不会遇刺。”
“道理很对,大皇子不娶妻,陛下也不会遇刺。”裴瑶回道,目光在大皇子阴冷的脸上梭巡一阵,冷冷道:“大皇子的嫌疑很重,这么急着就将脏水往本宫身上泼了?”
“皇后娘娘……”若云的声音打破两人的对质,两人抬首,若云朝着他们缓步走来,朝着裴瑶行礼:“太后娘娘请您入内说话。”
裴瑶睨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该想想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大皇子顿时泄气。
裴瑶见入寝殿,被若云引至窗下,太后正在透过窗户看月亮。
今夜明月尤为明亮,光华璀璨。
“皇后,你想做太后,还是回裴家?”太后轻声询问道。
裴瑶瞬息明白过来,皇帝救不回来了,太后在想着新君人选,眼下捉拿刺客是大事,选出新君也很重要。
她想了想,道:“想做太后。”
“皇后,好好想想。”太后回身看着皇后,“你若回裴府,就能嫁给孟祈,相夫教子,过你想过的简单日子。”
孟祈良善,性子温润,是能过日子的良人。
裴瑶在原地走了走,并无踌躇,也无忐忑,反而一笑,“都说了美人计失败,将我自己陷进去了,太后一人不孤独吗?”
“皇后,给你三日的时间,你自己想想去留。”太后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将手中的婚书递给她,“这是你要的婚书。”
裴瑶笑了,接过来,走到铜枝灯下,慢慢点燃,瞬息间付之一炬。
“我不喜孟祈,婚事作废。我入宫的时候,他作缩头乌龟,现在拿婚书出来,做什么情深义重的姿态。”
“太后,您觉得呢?倘若您的未婚妻被人抢了,您会怎么做?”
太后的唇角勾出一抹莫名的笑容,“哀家会剁了他。”
裴瑶望着面前的太后,舌尖抵着牙关,“我不回裴家,倒是可以回尼姑庵。”
“太后、太后,陛下驾崩了……”内侍颤抖地扑倒在太后脚下,声泪俱下。
登时,殿外哭声阵阵。
裴瑶面上的惊愕慢慢地露了出去,她下意识抓住太后的袖口,“臣妾想知晓一事。”
“皇帝并非是哀家所杀。”太后讽刺地看向皇后,小皇后都以为是她做的。
裴瑶眼梢扬起,肆意张扬中透着几分绵软,“臣妾想知太后名姓。”
“叫什么已经忘了,但哀家记得自己姓李。”太后薄唇轻扬,“皇后姓裴,裴同赔,可不是好姓了。”
太后姓李,与皇帝同姓。裴瑶有些意外,李乃大姓,不算奇特,裴瑶没有多想,道:“李姑娘,我等着做太后。”
说完,就离开宣室殿。
大皇子率先冲进殿,皇帝双眸还是睁着的,望着空中,临死前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父皇……”大皇子哭喊,后面还跟着栗夫人,她不敢近前,与皇帝夫妻十多载,被他嫌弃过、侮辱过,但她从未想过他会走得这么早。
慎昭华害怕得不行,浑身发颤,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上前。
其他皇子被陆陆续续地叫了回来,他们都还小,不知面前发生的事情,他们懵懵懂懂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
大皇子哭过之后,就走向窗下的太后,撩袍跪了下去,“太后,还请您住持公道。”
“你想说此事也皇后有关?”太后语气薄凉。
大皇子咬紧牙关,“皇后娘娘为何提前离开皇子府?”
“那陛下为何要宠幸臣女?你府里为何会有刺客混入?你先回答了这些问题,哀家再让人去审问皇后。”太后徐徐转身,眸色阴沉。
大皇子哑口无言,可今日是自己娶侧妃的日子,陛下是在自己的府外被刺杀,他的嫌疑洗脱不净了。
太后懒得去同他辩解,抬脚离开,裙摆在地砖上逶迤出优美的弧度。
殿内哭声此起彼伏,玫夫人忽而冲了进来,就像疯子一般,拨开众人,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好不容易成了夫人,如今,皇帝一死,她们的荣华富贵都随之烟消云散。
也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陛下。
太后是长辈,坐在一侧良久,听着宫妃们的哭声。
李旭这个昏聩的皇帝死了,还有这么多人哭,末帝死,唯有她一人哭。
末帝在位,大齐满目疮痍,她费尽心思也避免不了灭国,而李旭呢,若有末帝的能力,大汉江山必然稳固。
可惜了。
太后徐徐起身,走出寝殿,夜风刺骨,皇帝登基不足一年,又要换新帝了。
两年三位皇帝,真是有趣。
太后走出寝殿,踏上凤舆,想起一事,“告诉孟祈,拿婚书来带裴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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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朝堂震动,朝臣在天亮后都入宫,裴绥也被请入宫廷。
裴绥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前后的朝臣都急匆匆,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孟祈从太医院走来,见到他,急忙上前。
“裴将军。”
“是孟太医啊。”裴绥止步脚步,对方神色匆匆,眼神忽闪,“出何事了?”
“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裴绥点头,随着孟祈走向一侧的角落,孟祈急道:“方才太后给我传话,让我带着婚书去接皇后离开。”
“那你就去接。”裴绥眼中涌起几分兴奋。
孟祈垂头丧气,“婚书不见了。”
“孟太医后悔了?”裴绥不悦,皇后若能回来便是再嫁女,孟祈嫌弃也在常理,但他好像听闻皇后从未侍寝,那便是洁净的白莲,孟祈在嫌弃什么?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孟祈忙解释,红着脸开口:“那日从椒房殿回来,我将婚书放在药箱里,就放在了太医院里,第二日我打开药箱,婚书就不见了。药箱里什么都在,唯独少了婚书。我在想是不是皇后娘娘派人拿走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放在药箱里,你长脑子了吗?”裴绥气不打一出来,“榆木脑子,没有婚书,你就再造一张。”
婚书是他写的,字迹不会出错。
孟祈踌躇:“太后若发现,罪责就大了。”
“太后见过婚书吗?”裴绥叹气,少年人怎地就不懂变通,这么易办的事情还会办砸。
孟祈依旧闷闷不乐,朝着裴绥作揖,自己落寞离开。
裴绥入宫。
皇帝的棺柩放在寝殿内,整座宫廷内的人都穿了白衣,就连太后,鬓边都多了一支白色珠花。
皇后坐在殿内发呆,腰间青竹香囊有些显眼,她坐着,宫妃都不敢过去找她说话,直到大将军来求见才打破静寂。
“告诉大将军,本宫累了。”
内侍下去传话。
裴绥有些意外,但这个时候皇后不见他,他也不好强闯进去,在殿外徘徊了会儿,径直离去。
今夜是裴瑶守灵,她有些害怕,害怕皇帝的鬼魂来纠缠她,拉着青竹一道在殿内坐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太后来了。
她困倦,太后却很精神,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皇后。”
“太后。”她强撑着坐起来,眼皮子都在打架,迷瞪了会儿,忽然皇帝从灵柩里爬了出来,吓得她猛地一颤。
梦醒了。
天亮了。
裴瑶揉揉酸疼的脖子,迷迷瞪瞪地爬了起来,青竹来扶着她:“皇后娘娘,大皇子来了,您可以回椒房殿了。”
大皇子穿着孝衣,跪倒在皇帝面前,裴瑶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回到椒房殿,沐浴净身,躺下榻上又睡了会儿,午时的时候,栗夫人来了。
青竹担忧道:“栗夫人来者不善。”前日大皇子还想将脏水泼在皇后娘娘身上,心思太恶毒了。
“不见,帝位一事都由朝臣做主,与本宫无关。”裴瑶无心理会这些事情,太后做事自有主张,她没有本事去掺和。
青竹去拒绝了。
“娘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若湘柔声询问,昨夜灵堂太冷了,容易伤身子,“要不让太医来诊脉试试?”
“不必了,哪有那么娇弱,你去打探下太后在做什么,前朝是什么意思?”裴瑶还是有几分担心,无子无女的后妃是要跟着去皇陵的,她是皇后,也会留在宫廷里。
若湘打发人去打探了。
宣室殿内分成两派,一派立大皇子,一派站在毅安王身侧。
太后久久不说话,坐在上首品着莲子茶,神思游离天外。
丞相也随着太后一般不吭声,朝臣争执不休,许久都没有结果,毅安王看向太后,“太后您觉得谁合适?”
“毅安王该避嫌才是。”太后凝眸,将茶盏放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接着看向群臣,“陛下如何被刺杀,你们应该清楚。”
这么一说是不赞成立大皇子,毅安王心中一喜,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这儿都开始偏向他了。
太后威仪,朝臣们不敢否认,他们争执这么久都抵不上太后一句话。
“毅安王干的那些糊涂事也没有过去。”太后轻轻说了一句。
毅安王脸色大变,“本王何事让太后不满?”
“哀家觉得该立二皇子。”太后忽视毅安王的问题,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皇子十五岁,二皇子十四岁,母亲是一舞姬,无权无势,一直都被忽视。
太后提出来,毅安王先不服气,“乳臭小儿,如何承担大任?”
“毅安王都已老迈,精力怕是不足了。”太后轻飘飘地回道。
毅安王四十多岁了,精力自然不比幼子。
朝臣想笑,却又不敢失态,他们都装作哑巴,不敢说话,毅安王脸色铁青,“新君大事,岂可儿戏。”
“毅安王不服吗?”太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朝外喊了一句:“荆统领。”
“臣在!”御林军统领持刀走了进来。
朝臣慌了一瞬,太后朝着毅安王轻笑:“王爷,您觉得如何呢?”
“太后懿旨,臣自然顺从。”毅安王不敢造次了,武力之下,他没有反抗的机会。
太后点头,“王爷既然也觉得不错,就立二皇子。”
朝臣纷纷附议,毅安王就像吞了苍蝇般,恶心又不敢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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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祈在长乐殿外久候,远远地瞧见太后凤辇而来,他俯身站在一侧,等凤辇来后,他跪地请安。
“孟太医啊,起来吧。”太后走下车辇,瞧都没有瞧一眼,扶着若云的手越过孟祈。
孟祈习惯,等太后走后才站起来,跟着太后一道入殿。
殿内温暖,进入后,感觉一阵热意,就像被温泉水包裹着。
太后脱下大氅落座,见孟祈拘谨,又吩咐道:“孟太医不必拘束,婚书可带了。”
“带、带了。”孟祈紧张得舌头打结,指尖发颤,慢慢地从药箱里取出婚书,几步上前,双手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婚书,仔细看了一眼,唇角弯了弯,看向拘谨的少年人,“孟太医,哀家有一问题想问你。”
“臣必然知无不言。”孟祈害怕,手心都出了汗水。
太后将婚书压在杯盏下,笑了笑,“裴家让裴瑶入宫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表明你二人有婚约。”
“陛下是天子,臣不敢不从。”
太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