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今日换了一身衣裳,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换上了月白色的裙裳,肩膀两侧是凤凰,远远看去,清冷孤傲的凤盘桓在天际。
感受到太后身上莫名来的冷意,裴瑶抬眼,对上太后的目光。
匆匆一瞥,裴瑶就定住了神,太后长得可真好看,五官如匠人手中精雕玉琢美玉,顾盼生辉,襟口下的肌肤白皙,眼波清冷,端着高岭之花的媚态。
她看得不知眨眼。
赵氏却露出害怕的神色,皇帝好色,而太后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她忙颔首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娘娘。”
“裴夫人吃药了吗?”太后重复一句。
裴瑶回神,眯眼一笑,“她肯定没吃呢。”
“没吃就回去吃药,再胡言乱语,哀家割了夫人的舌头。”太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裴瑶的身上,“皇后病好了吗?”
裴瑶一颤,忙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哎呀,头还疼着呢。”
“若溪,送夫人出宫,再令太医治一治,哀家有话和皇后细说。”
若溪忙领了吩咐,面无表情地走到赵氏面前,“夫人,走吧。”
赵氏赶在裴瑶面前喊打喊杀,但在太后面前,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放肆。她连眼都不敢抬,匆匆跟着若溪出宫。
在赵氏到侯府的时候,太医也到了,赵氏不敢拒绝太医诊脉,让人请入侯府。
老夫人在这时也闻讯赶来,面色焦急,“这是出了什么事?”
太医不回答,只说遵循太后的旨意给赵氏诊脉。
阖府都陷入沉寂中,只见太医搭脉,静候片刻,太医皱了眉头:“夫人疯疾入体,若不及时诊治,只怕病情会愈发严重。”
赵氏一听,急得眼前发晕,忙给自己辩解:“不是的,没有,是太后、是太后……
“是不是诊错了。”老夫人不信,自己这个儿媳妇素日不出门,今日入宫一趟回来怎么就疯了。
太医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语气不善,道:“你们若不信,就让其他太医来诊脉。”
老夫人自然不信,让人拿着忠义侯府的腰牌再度去请太医。
做梦都没想到,一连三人的诊脉都是一模一样。
“太医不可信,去请张大夫过来。”老夫人还是不肯信,好端端的媳妇不可能是疯子。
仆人忙不迭地出门去请大夫,花钱将张大夫又请进侯府,赵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恍恍惚惚。
张大夫一搭脉,两道浓眉就蹙紧:“夫人病症过于严重了,脉象虚浮……”
“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张大夫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就晕了,仆人手忙脚乱地将赵氏抬到床上,哭的哭,喊的喊,屋子里乱成一遭。
老夫人急得直喊菩萨保佑,裴泽这个时候赶来,一听原委,直接就说道:“必然是皇后买通了太医大夫,想要母亲成为众人鄙夷的疯子,好狠毒的心。”
裴敏站在一侧,露出悲悯的神色,“十月怀胎的辛苦,皇后一点都不感恩吗?母亲也是她的母亲啊,她怎么能要逼疯母亲。”
裴泽咬牙,望着温柔贤淑善良又体贴的妹妹,心中颤动,裴瑶太过歹毒了,简直不配作为裴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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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里的皇后被太后逼在了床角,绞尽脑汁后,忐忑地回了一句:“我得菩萨指点,可观面相知晓些事情。”
“哀家也想得菩萨指点。”太后慢条斯理地在皇后的凤床上坐下,不仅坐下,还掀开了被子,露出皇后的小衣,她皱眉:“皇后这是在做什么?”
“睡觉穿着这个不舒服,就给脱了。”裴瑶羞得捂住脸,太丢人了,她就想睡得自由些罢了,谁让赵氏来得不凑巧,她还没来得及穿呢。
太后很平静地见小衣丢在一边,没有半点不自然,一双眼睛更是紧盯着皇后,“皇后要如何教哀家?”
“没法教,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裴瑶咬咬牙拒绝。
太后颔首:“哀家有一问题,想问问皇后。”
裴瑶大方:“问吧。”
太后坦诚:“你如何知晓丞相与淮阳侯有私呢?”
“因为他说话的时候面色带着‘权欲’,试问他若真心,怎么会有权力的欲望。”
“皇后糊弄人的本事倒是厉害,既然这么厉害,明日去长乐殿陪哀家见朝臣。”太后认真审视对面的小皇后,想从那双感觉的眼睛里找出其他的情绪,哪怕一丝。
然而,她又错了,皇后没有说谎。
皇后不仅有趣,还有厉害之处。
太后走了,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没有惊动其他人。
裴瑶喘气,将那件被太后摸过的小衣迅速塞进了被子里,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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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刚薨逝,皇帝不好明目张胆地召请后妃侍寝,就只好躲在自己的寝殿里快乐,也不敢再找皇后的麻烦。
渐渐地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位比自己小上一旬的皇后娘娘。
皇后被迫‘病好’,换上轻薄柔软的罗面裙,坐着太后的凤辇前往长乐殿。
路上遇到前去长乐殿问安的宫妃,乌泱泱地一大帮人停在了宫门口,栗夫人为首,后面还跟着四妃,她定定看了一眼:“那是太后的凤辇。”
“但坐的是皇后,听闻太后昨日罚了皇后娘娘的母亲,皇后多半是来求情的。”
栗夫人见识多,不免嗤笑这些没有眼力见的女人,“你见过坐着太后凤辇来求情的吗?”
话音刚停下,皇后就当着众人的面走下车,众人齐齐屈膝行礼。
裴瑶瞧着栗夫人在就想起慎昭华,不免好奇多问一句,栗夫人脸色就不对了,“慎昭华有喜了,在宫里养着呢。”
裴瑶不懂:“什么喜?”
若湘赶忙伏在皇后耳畔低语:“就是怀孕了。”
裴瑶在尼姑庵里长大,不懂这些喜那些喜,但听到怀孕两字后还是由衷笑了,“那是好事。”
宫里有三十多个皇子,公主更是不少,对于子嗣而言,其实是不缺的。但母以子贵,慎昭华能有儿子,于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栗夫人嘴巴酸,对皇后更是不敬,当即就说道:“不过刚一个月,能不能坐稳胎才是最重要的。”
“栗夫人还是积德为好。”裴瑶心思简单,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况且是个还未成型的胎儿。
栗夫人悻悻地闭上嘴巴,其他人更是不敢抬首,她们的命运都是掌握在皇后手中的。
皇后能让慎昭华从贵妃的位置上滚下来,也能让她们失了位分。
若溪这时来了,朝着皇后俯身行礼:“皇后娘娘来了。”
太后在檐下看了许久,小皇后威严不多,但不软弱,她想起一句话‘妻若无威,妾便有胆。’
栗夫人嫁给李旭多年,出身高贵,却甘愿做了妾,到头来,红颜衰老,早就比不得十几岁的姑娘。
皇后走了过来,一袭红衫别样雅致,太后垂眸,吩咐若溪:“让她们回去吧,哀家和皇后有话说。”
“是。”若溪退下去吩咐。
太后蓦地朝皇后伸手。
裴瑶不明所以,紧盯着太后的手,干净修长,指甲的弧度很好看,没有染丹寇,犹如雪中的玉。
太后直接伸手攥住裴瑶的手腕,手心贴着肌肤,很暖。少女的体质很热,就像是冬日的炭火,可以温暖。
太后也愣住了,未曾想到皇后的身子会这么热。
“太后,您是喜欢我吗?”裴瑶小心嘀咕一句,不喜欢干嘛要牵手。
太后却道:“皇后想的多了,哀家不喜欢你,但是觉得皇后这身衣裳不合体,哀家备了更好的衣裳给你换。”
小姑娘心思简单,最喜欢的应该是衣裳收拾,就连栗夫人见到好看的首饰都会动心。
皇后应该也不会例外。
裴瑶没有拒绝,任由太后牵着她的手,反而好心地提醒一句:“太后这样对一个觊觎你的人这么亲切,会容易出事的,不怕我再趁机亲你?”
“你敢……”
话没说完,裴瑶踮脚亲上了微凉的薄唇。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伺候的宫人都看见了,跟随皇后过来的若湘更是瞪大了眼睛,皇后在轻薄太后,而且还成功了。
太后脸色红了,伸手推开色胆包天的皇后,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这一回,她没有动怒,而是将皇后上下打量一番,伸出一只手,落在皇后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下。
裴瑶脑袋发晕,更觉一股力量钻入脑地里,又疼又晕。
“小小的惩罚。”太后的声音轻得就像是羽毛,惊不住任何风浪。
而裴瑶捂住自己的额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好疼。”
“疼才涨记性,皇后要换衣裳吗?”太后和善地牵着皇后的手进殿,一路上,还捏了捏皇后的手背,顺势瞧了一眼皇后脖子,想来在尼姑庵时没少吃肉。
再观皇后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几两肉,再看身子,倒不似消瘦。
寻常宫妃穿着对襟的衣裳,都能看见两侧的锁骨,可是皇后呢?
皇后小小的身板上看不见锁骨,只有肉。